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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教了一招半式的黄伯奚抚须淡笑,抬头瞧了瞧秦岭高处,只叹是时间无法在充裕些,接着说道:“接你上山的人来了,走吧。”

李辞不明其意,随在黄伯奚身后走出这处僻静的空地。

商队已在酒楼外等候,见黄伯奚与李辞从酒楼背后走了出来,其余众人都在好奇片刻之间学了剑的李辞有何不同寻常之处,毕竟教剑者是太武山掌门。

然而看到这位贩剑少年浑身上下只多了一柄轻剑,再无其他变化。

黄伯奚却是自顾自的指着酒楼内一位男子,朝着李辞说道:“接你的人来了,随他去吧。”

顺着黄伯奚手指望去,如今虽是初秋,李辞眼前之人却身穿厚实的貂皮重袍,身形老态还略显臃肿,不时捂嘴咳嗽似疾病缠身。

周围人来人往,没人多看这位穿着古怪的老头一眼。

李辞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靠打猎买下整座山头的猎人,向黄伯奚询问:“这位爷爷就是在秦岭买下一座山的猎户?”

黄伯奚点了点头。

李辞抬头看了看秦岭高处,群树遮目视线有限,又望向那位身体堪忧的老者,心中着实是不愿走过去,这人哪里像是一位猎户?反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官老爷,王靖州他爹三福镇镇守就是这般装束,正百般踌躇不知是否要走进去。

只那位老者率先一眼看了过来,迎着李辞目光露出微笑。

李辞一阵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迈开了步伐走了过去。

只见那位老者在已经来到跟前的李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李辞走回车队,向众人一一道别,最后来到昏迷不醒的秦萧楚跟前,嘟着嘴儿说道:“秦公子,等小辞在这秦岭买下一座山,接你来玩。”

连绵千里的秦岭深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有山有湖,有鸟有兽,山上宁静,山下繁华,想必李辞。

更兼得有真正直达天际的灵气,是上苍给予世间的福地之一。

从不过问世事,又以一人独占一峰的魏无忧也站起了身来跟在李辞身后,临近秦萧楚的马车时,这位秦岭上的无忧之人推开车窗板朝内看了一眼,又转头望向黄伯奚,平静的问道:“项仙甫?”

黄伯奚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魏无忧面无表情说道:“自天地开出一线后,武道恒运流长,武者前赴后继,先炼骨而后修身,炼骨者刚,修身者齐,项仙甫虽说身未修齐但锻骨炼体已是超然,独得一份天地命运,大概会是下一代江湖的领路人。这天下三山四寺,是时候加上这一阁之地了,黄道长可速去,莫误了秦家小儿的性命,”语毕便领着李辞向秦岭深处走去,不再耽搁彼此时间,甚是果决。

秦岭百座山头千座峰,以无忧峰为尊,无人敢夺其风头,此时众人隐约猜到来者何人,更是不敢对这位在公子跟前指指点点的老者指手画脚。

听魏无忧亲口说出这番话令黄伯奚觉得世间的武道格局确实要变天了。

车队一行人目送这位贩剑少年离去,由于秦萧楚还生死未卜,根本来不及去寒暄告别一番,马车疾速飞驰沿着秦岭内通往千里栈道的官道而行。

太武山位于贺风郡,直接隶属于金陵庙堂统管的贺风郡处于秦岭西南方向的外围,左通蜀都的千里栈道,南连丛林千里的南疆。

秦岭之上,无忧峰下,有一匾独自傲立,以苍劲刀功雕刻有‘此生无忧’四个大字,门匾身后,一条密林掩盖的小道并不起眼,但直达峰顶。

除了那位姓魏的老怪物,几乎无人能够一窥其中究竟。

据说十几年前有那么一位侠士,有幸上了一回无忧峰,但没人见他下过山。

被老者领进秦岭深处的李辞因路上各处野兽叫唤不绝于耳而变得满怀期许,心中所想的无非是等到将狩猎学成,便可买下山头风光一番。

然而老者却将李辞直接领进了无忧峰,走进了那条天下武者不敢进的小道,站于峰巅之上的李辞知道这里是秦岭最高处,因为目之所及处,绵延千里的山脉尽在眼前尽在脚下,没有比自己这座山峰更高的山了,更加笃定这位猎户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否则怎能买下这座风光独秀的山头。

同样在秦岭深处,一座不知名山头,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内,一位身形结实的老者背对屋门,正闭目端坐在蒲团上打坐,面对一副高挂着的巨象扬鼻图。

屋内巨象图,屋外有头长鼻巨兽在清水池中泡澡休憩。

老者并不理会秋黄落叶时不时的飘在跟前,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且看造化。”

.......

太武山位列十大名门宗派之一,从秦岭去太武山必然要经过贺风郡,商队本想在郡中停留片刻稍作歇息,但黄伯奚说有故人在此,停留会有琐事寻来,曹轻侯也乐得赶路。

太武山香火鼎盛不用说,山脉高耸入云,山中以太武宫为中心,盘有三大主峰十二道场,有三星十二方朝太顶之名。

山顶更有一大奇观,龙象湖。

敬香之客皆赶早,称为头香福缘,所以在临近晌午时,贺风郡道首太武山才会显出一片冷清。此时有三道童两道长在山门‘太武长存’的牌匾之下等候,彼此间神情肃穆。

山门牌匾一侧有一口千顷太武湖,上山的石阶便修筑在湖旁,太武湖内引水随登山的石阶一道逆流而上,又从太武后山顺流而下涌入怒江源源不断。

水流在常年累月的冲击下于山顶形成沟壑,进而发展成湖,名为龙象湖。

所以这潭龙象湖,是活水养成。

往来敬香祈福的香客对此无不称奇,更有许多外地人士拖家带口只为一睹逆流之水。

据《太武山志》中记载,千年前有位负笈游学的道士看此地有泉水逆流,也不管有没有通天的灵气,毅然倾尽家产在此开山立道,这在当时算是一大笑谈,太武山之大,加上荒草遍地,倘若没有极为雄厚的银两做支撑,怕是没人敢在太武山上动土,况且这山中原本就盘旋着十几股山贼之流,实为险要荒地。

时至今日,贺风郡市井中在谈及那位道士时,多数都会涵盖有“任性”二字,但更多的还是会用“魄力”二字来概括。

不知那位开山的道长用了何等手段,将盘踞在山内的山贼匪徒悉数赶跑并建立道宗太武山。原本是生人勿进的太武山随着香客日益增多,这山上有湖、山下有逆流泉的奇异事件也被传开,这太武山的名号也渐渐被打响开来。

在百余年前,有两位十来岁出头的小小少年在这太武山的逆流水前驻足观望久久不舍离去,并为本没有名字的逆流水取名进取泉,由于寓意不错,山上道士也是乐得接受,再后来,这二人便入了太武山留在了山上,一人入了道境做了太武山掌门,另一人半道转向潜心佛法下山而去,成了庙堂鹰犬。

满山道士算不上多,粗略着数数,大概有那么几百号人。

山下两位等候许久的道长皆是气宇非凡,满头半黑半白的长发估摸着得有个五六十岁了,身着太武山特有的绣有双鹤齐飞图案的白色道袍,双眼注目山外。

两位道长各自身后站着一位只有八九岁的小道童,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甚是可爱,小道童双手各自抱着一柄剑,是太武山上的侍剑道童,地位比之一般弟子要高出一截,是为道种。

只是有一位道童双手空荡荡,与其余两位道童格格不入的站于一旁,但另外两位道童并不加以嘲笑,言行举止间更是时不时对其透露出一丝敬意。

太武山前除了一口太武湖,还有一条坦荡大道直通贺风郡,一阵轱辘声震耳欲聋从道上传来,紧接着有一行车队进入视线。

车后卷起青黄交加的落叶漫天飞舞,可见速度并不慢。

两位老道长对视一眼,心中当即如大石落地。

马车安稳停在山前,除去一干带刀镖师以及独骑在前已经下马的曹轻侯也看不到别人,但山门两位老道长立即弯腰施礼,三位道童长跪不起。

曹轻侯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太武山,之前可从不敢去往天下各处晃悠,生怕学了秦家另一位门神,才出金陵就被仇家在城外围得水泄不通无奈只能落得个原路返回的下场。

曹轻侯自然也是知道眼前这般阵仗并非迎接自己这位金陵庙堂的傲骨,识趣的去往黄伯奚马车前,轻呼一声:“黄天师,到了。”

太武湖占地千顷,湖面微风吹拂,一眼望去平波无浪,青婵没心思顾及这等美景,倘若放在以前,止不住要大声惊呼风景好个秋,然而当下正满眼悲怜的望着躺在马车内一动不动的秦萧楚,没有丝毫言语。

随着马车停下,苏长河脑袋探出车窗,眼前这座山上的浓云密布气势磅礴,伴随着有水流声袭来,多年前的记忆爬进脑海,自然是认得此地此景,见曹轻侯正在黄伯奚老道长车边说些什么,随后又见黄伯奚翻身下马,苏长河便默默念叨:“太武山。”

青婵闻言脸色惊喜,打开车窗想去一看一看,湖面微风轻轻吹来,精神为之一振将悲怜略微扫去一些,兴奋的说道:“公子是不是可以醒来了?”

阎王阁阁主的实力毋容置疑谁也不敢小觑,苏长河心里也没底,当即也不答话苦恼的摇了摇头,只是背起秦萧楚下车准备上山。

黄伯奚已经出现在山门牌匾之下,两位早在此地恭迎掌门上山的老道长弯腰不起,神情冷峻如不食人间烟火,恭敬说道:“迎掌门师父上山。”

黄伯奚虚晃一眼,问道:“乘风又在闭关?”

其中一位道长低头不语为人谨慎,另一位则抬头回答:“闭关有好些日子了。”又见大和尚曹轻侯在一侧打量自己几人,瞧着魁梧模样不似小寺小庙之人,继而转头问礼道:“贫道太武山三阳峰吕青竹。”

三戒和尚曹轻侯也是爽快,当即抱拳回礼自报家门:“曹轻侯!”

吕青竹瞬间有些咂舌,曹轻侯恶名远扬,谁愿与之为伍?当着师父黄伯奚的面也不好摆出脸色,只是微微点头不去理会。

太武山除去太武宫外,还有三峰十二道场,黄伯奚有三位弟子,各占一峰道府。

黄伯奚脸色算不上好看,轻声呼道:“上山。”

大概是跪得有些久了,那位无剑可侍的道童麻溜的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膝盖,小跑着窜到黄伯奚跟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师祖,拿剑来。”

原本板着个脸的黄伯奚转头对小道童露出慈祥一笑,卸下背上那柄太武剑递了过去,小道童小心翼翼的接过剑,心生欢喜咧着嘴乐个不停,陶醉的对着太武剑咕哝道:“总算又见到你了。”

小道童对待人与剑的待遇截然不同,对比之下受到冷落的黄伯奚也不生气,看着身后跟随着的曹轻侯、站立不安的袁宿、身背秦萧楚的苏长河以及青婵,便缓缓跨步迈上石阶,边走边沉思,如今形势紧急,秦萧楚昏迷不醒急需去往龙象湖底取下那株千年水莲,思考许久之后,沉声对身后两位老道长下令道:“封山!”

黄伯奚身后侍剑道童知山上还有香客往来,如果此时封山势必造成不良影响,便开口说道:“师祖说的是只许下山不许上山吗?”

黄伯奚欣慰的点了点头,暗自夸赞小道童有惑必问,悟性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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