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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这座连绵千里的山脉北临西凉,西抵蜀都栈道,东通关中,南过怒江连南疆,是三王一江交界的龙脉之地,其中大小山头有数百之多,无数名门宗派都在秦岭之中修有道场,但都比不上那一人一山的无忧峰。

秦岭山脉常年雾气浓云笼罩,从远处观望整座秦岭犹如悬浮在空中一般,似天上仙山,是人间仙境。

这座山脉虽然受天地之福泽有通天的灵气,但常年冷清,各大宗派都埋头于在此修身练气,宗派之间少有往来。

但这秦岭又处于三王交界处,可谓是四通八达之地,山脉脚下便孕育而出许多为往来商旅提供便利的商铺,也算是造就有另样繁华,与山中冷清形成鲜明对比,这天下人皆有“两千里秦岭仙气通云宵,数百家宗派齐修天下道”一说。

大雨方歇,有队马车一路疾驰来到秦岭北侧脚下,秦岭之中阡陌交错,但能让过往商旅通行的官道只有两条,皆从关中伸出,一条通西凉,一条至蜀都栈道,商铺多修于这三条道左右两侧。

即使是拼命赶路的曹轻侯此时也是人困马乏,不得已只能在秦岭脚下歇息一番,便寻了家酒楼稍作休整。

虽说是酒楼,但只有一层,这秦岭内的所有商铺皆为一层,因为都说是这秦岭仙气太重,不能与山中那些宗派试比高,不能与天争高低,为示以敬意,所以商铺都只修有一层。

自从出了北域便兴奋劲不停的青婵此时也无心去看这秦岭之上那浮云的飘渺,虽然黄伯奚多次说过这地儿天下仅有,但此时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佳肴,再看其他几人,同样神色怅然味如嚼蜡。

氛围有些沉闷,每个人都心怀揣测不安,只见收了四十两银子当学费的黄伯奚起身朝外走去,开口说道:

“小辞,学剑去。”

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本也没什么胃口的李辞大口扒拉着面前的饭食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跟着走了有一小会儿,黄伯奚双手负后在酒楼后一块宁静而空旷的地儿停下,背对李辞缓缓说道:“小辞,秦岭到了,接你的人,也来了。”

少年左右张望,这四下空无一人,接自己的人在哪?不是说好来学剑的吗?

李辞不明所以,也不知该如何作答,黄伯奚转过身来继续说道:“当真要学剑?”

“道长爷爷,我想学,”李辞背上两把铁剑,正小心翼翼的抽出其中一把,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坚定的说道。

“学剑,是为了什么?”黄伯奚问道。

“不受人欺负!”李辞回答的斩钉截铁。

“剑者便是侠者,剑是伤人利器,也是君子器,你可知道什么叫君子器?”

李辞茫然的摇了摇头。

剑术与剑法显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却又相辅相成,剑术靠剑法发挥威力,剑法靠剑术搭建根基,少年一句想要学剑,令黄伯奚十分欣慰,但也头疼,虽然太武山人人佩剑,算是道家圣地剑道圣地,但毕竟已到秦岭,少年李辞也即将要去到无忧峰,没剩下太多时间。

黄伯奚深知李辞根骨平常,剑术剑法自然是一时之间学不会了,就李辞这般的人物,放在寻常门派内也必定是个末尾弟子。

但太武山从不讲究天资,更为看重弟子习武的决心与欲望,所以对于这种弟子,对于李辞,黄伯奚有一套自己的方式,但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教一些基本的干货,至少以后也能落得半个师父的名号。

黄伯奚开口解释道:“剑有两面锋,动则似乘风破浪,静则藏于鞘中纹丝不动,动静结合不似刀枪一般大开大合,更为讲究挥与刺的灵动,挥则翁鸣,刺则凌厉,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路数不复杂,不用蛮力取人而是借用巧劲,如同君子一般。”

也不管李辞是否明白,但看李辞满头雾水的模样大概是没明白,黄伯奚又从腰间掏出一柄轻剑递给李辞,说道:“你爹爹委托贫道在秦岭时将此剑交予你。”

李辞熟悉这把剑,是云峰。

见李辞盯着云峰剑的眼神有些炙热,黄伯奚不免有些诧异,这剑他自己也琢磨了许久,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便问道:“喜欢这剑?”

“这是爹爹最喜欢的剑,他说轻剑伤人无形,不会给人带来痛苦,长剑好像伤人要痛些。”

黄伯奚心想“果然是个铸剑匠师,”便说道:“轻剑伤人的那一瞬间确实不痛,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知觉,如同细针扎体,但是内伤不可忽视,长剑与之相反,小辞,挥挥看。”

贩剑少年李辞不敢大意,很珍惜这次亲授的机会,父亲说山上有位打猎的猎户,猎户可不会教他学剑,能教他打猎就不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指不定学会打猎了还能像那位猎户一样,买下整座山,也是挺不错的。

即使心中这般想着,但完全服从黄伯奚的教导。

李辞自小与剑待在一起,也多次见爹爹李宸有事没事拿着剑各种挥砍,也是耳濡目染了些,当即将原本随身带的铁剑放入背上剑鞘内,手握轻剑云峰,学着爹爹舞剑的样子左右挥砍上刺直刺,展现出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术”,算不上如游龙入海般流畅,或许还有些笨拙,却也是有模有样。

黄伯奚看的一阵得意,频频点头,还算不上初学者的李辞能有这般招式也是难得,心想自己这位不记名弟子还是有些剑术造诣,但李辞这剑术只是花哨的东西,仅是好看而已,黄伯奚当即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握在手中当剑,望着李辞说道:“握剑不可过于用力,感受它的重量,用你与它都合适的力度握着,彼此融为一体,它才能更为你所用。”

因为担心拿不稳剑伤了人,所以李辞习惯于握紧剑柄,伤了自己不要紧,伤了别人可不好,听到黄伯奚这番话后也是一阵木讷,不知该怎么办,愣在当场。

李辞根骨天资有限,黄伯奚不知其是否能够理解这言简意赅的表述,

“剑通人性,你若用蛮力握它,它便重千斤,越是顺着它,它便剑随你动,不妨试试。”

李辞似懂非懂,听黄伯奚说完之后,只是持剑时下意识的根据云峰的重量而减轻些许握剑的力度,随之而来的舞剑姿势也稍显流畅了一些,不禁心中一喜,当即陶醉于剑术之中,黄伯奚任由初窥窍门的李辞保持兴奋的状态而站于一侧。

寥寥数句话仅是习剑者的基本常识,便能引得李辞如获至宝。

黄伯奚露出浅笑,倘若时间再多些,他有信心能将李辞练就成一名可独自走江湖的剑客,去做一名游历天下的侠士。

李辞之志或许与黄伯奚所设想的不同,从不练剑的他这回持剑求学更多或许是出于无奈,为了习剑而习剑最为不妥。但黄伯奚不管这么多,能教一招是一招,不贪心,不强求,哪怕是最为简单的招式。

当即望着正舞剑生风的李辞,出言问道:“可知为何说剑动则似乘风破浪,静则藏于鞘中纹丝不动?”

李辞身形停滞,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又怎会知道剑术上的各类条条框框。

“剑器不比其他,剑出招易,收招难,所以需要下盘稳固腕部灵活,在学会剑法之前从不讲究一招致命,更多的是以频繁出招而令人应接不暇伤人性命。”

老道长紧接着说道:“小辞,牢记三点,多练下盘,常练腕部推拿术,心中更要虚若怀谷,不可急于求成。”

李辞这位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懂急于求成,更不懂虚若怀谷,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下盘,常年听爹爹说过,打铁时下盘要稳才能站的住,原来练剑也是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李辞隐约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低声说道:“爹爹说,练下盘最好的方式就是打铁,但我不想打铁铸剑。”

黄伯奚闻言喜笑颜开大笑道:“哈哈哈,你爹说的没错,打铁确实是练下盘的好方式,但并非是唯一的方法,或许那位在山中打猎的猎户,会教你更多。”引进剑门,自有那位魏老怪浇灌成长,老道长并不奢求贩剑少年能够登峰造极,只是圆了自己收这位少年为徒的心愿,有人惜剑如斯,倘若老天赏口饭吃,早晚步入幻境,老道长不担心。

李辞不懂这些隐晦,他想学剑,也更想学打猎,赚银两买下一座山头。

黄伯奚的几句话,便是四十两银子换来的这堂学剑课的内容,简单不复杂,与高深莫测完全沾不上边,但也算是开启了李辞的学剑之路。

动作要领基本清楚,未入江湖的李辞学着用江湖的路数示以感谢,有模有样的弯腰作揖道一声:“谢谢道长爷爷。”

黄伯奚抚须笑道:“这四十两银子,值当不值当?”

想起爹爹铸一柄剑要花上小半天的时间,卖出去才赚三十两银子,道长爷爷这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就赚了自己四十两银子,说值当是假,少年李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值当。”

心知肚明的黄伯奚笑着从内衬掏出四十两银子在李辞眼前晃悠,说道:“往后学有所成了,就上太武山一趟,来取这四十两银子。”

少年大喜过望,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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