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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大个将公文包塞回我手里,“这就行了?”我问道。

“也不算吧,抓鬼容易伏鬼难。”大个缓缓向前边的白灵湖畔走去“难的是消除怨念,不然拘回去也只能押在魂狱里,即便到时候往生门开了他也不会甘心轮回。”

“那怎么办?”

“王坤魂在这里,又属水系阴魂,尸身想必不会太远,应该就在这湖里。”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此时,我们俩刚好走到湖边,脚下泥泞,杂草丛生。

大个在草丛中摸索一阵,找出一根约莫一米长的小木棍将杂草拨到两边,直到水边,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细细看了几眼。

我也跟着张大双眼向湖中望去,除了近处的水草,较远的地方除了偶尔泛出的水光荡漾,啥也看不清。

正当我望得出神,“扑通”一声,吓我一跳。

却是大个朝那湖中丢了一块石头。

“有了!”

“哪里?”

循着水声向湖中望去,依旧是一片漆黑。

一旁的大个不紧不慢,将他的手机凑到我眼前。

只见大个点开普度往生,将“个人”那栏拉到最下方,点出一个我先前并没有太注意的“天眼”按钮。

随后,手机呈现出视频功能,只见大个将视频不断放大,屏幕中显现的场景竟从一片漆黑的湖面深入水底,而后一团浑身上下裹住乌黑铁索的人状圆球浮现。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手机屏幕中呈现的场景,一个赤条条的尸身被水泡得浮肿,可因为身上的铁索勒得极紧,就像气球被细绳勒捆出无数鼓包。白纸一般的皮肤上,点点黑斑不住蠕动,细细一瞧,竟是无数小鱼与蠕虫在撕咬血肉,咬下来的片片白丝随着水流慢慢扩散直至消弭。

“卧槽,真尼玛恶心!”

此情此景,我只能这么叫骂一声。而后看了一眼大个,他脸上的皮肉也不禁抽动,喉头一鼓,咽了一口口水,想必对他来说这样的场景不是特别常见。

“怎么办?这货估摸着是被人谋财害命的吧?是不是该去报个案啊?”我问道。

“不知道,也跟我们没关系。你忘了戒律啦?”

大个这么一说,我有些恍然,对哦,不能让他人将我们与任何死者相关联系起来。退一步说,如果真的可以无视戒律,每每遇到命案,只要跟冤死的阴魂沟通一番,问出凶手,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无案不破的大侦探了。再说了,若是警察让我们去录口供,该怎么解释反而成了一个大问题。世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入了这行,就得守这行的规矩,不能破,否则下场比病死更严重,戒律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

我正疑惑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个突然收起手机扭头走了。

“诶诶诶?真不管这玩意儿啦?”我急忙跟上。

“不能管,也管不了,咱们只负责收魂镇魄,其他的,呵呵,说难听点,即便是你亲妈在这也不能管。”言语中,却有些许自嘲与无奈。

“那王坤的怨念怎么办?”

“尸身这么惨,显然是枉死的,怨念极重,还好咱们来得早,否则再过三五日成了气候只能请田姐来帮忙了。不过即便是眼下这程度,他身上的怨念也不是我们一时半会能镇压抹去的,先回去吧,府里安全点,办法也多。”

随后无话,我们俩回到马路边。

临开车前,看了一眼方才的车祸现场,人群已经开始散去,想来不会太严重,警察已经处理妥当了。

一路上,我的思绪有点乱,可能是着急吧,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我自问如果没有大个在场,绝对无法独自应对。因此,对于大个方才利用普度往生所做的两个事有些在意,一个是抵挡攻击,另一个是查探王坤尸身所在的摄像窥探,本以为大概摸透了这软件的功能效用,现在看来,只是初窥端倪。

另外,对于放在后座的公文包,心里亦是生出无尽好奇。出镇魂府时,我只顾着研究手机上的新奇软件,却忘了好好看看这公文包里的物件,唯一的一次打开只是将那份合同与保密协议放入其中,还以为入职送礼,不禁想起出府时田靖所说的“往后出门随身带着”。

看来,回去之后还得好好研究研究,否则下次遇到如此紧急的事态,场面怕是要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十几分钟放在平日觉得快,而这一路,我却觉得有些漫长,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又遇见警车,只是这一次少了警笛呼啸。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回了镇魂府将装着王坤的泡泡瓶交到一楼安保办公室后,又到二楼后勤办公室领了一个新的,大个便说可以回家了。

我有些疑惑,问他“不是要帮王坤消除怨念?”

大个笑着说“这是硬茬,咱俩自己弄太废功夫,干脆交给安保那帮家伙,安保部下的魂狱专干这事,有的是手段,轮不到咱们操心。”

随后,开车回家。

一路上,我叼着烟,大个喝着酒。待烟抽完了,大个的酒也喝没了,停车上楼。

出了电梯口,已是晚上十点出头,我正摸索着兜里的钥匙准备开门,却见户门半掩,不由眉头一皱“大个,咱们遭贼了?”

“我要是贼,那你就是小贼了!”还没等大个说啥,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姥姥?”我赶忙进门,转过玄关,客厅里,身着灰色老人衣的姥姥盘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妈在拖地,老爸则在窗边地头看着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姥姥好,叔叔阿姨好。”

我跟大个一边脱鞋,一边冲着他们问好。

老爸只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就回过头去。老妈却头也不回,嘴里骂道“你姥想你了,听说你昨晚出事了,担心你。你也是,这么近一个多月也不过去看她一眼,就让我们带她过来一趟。瞧瞧这屋让你们俩造的,都快成狗窝了!老大不小,也不知道找个姑娘。”

“这不是缘分还没到么。”大个答了一声。

我们俩嘿嘿一笑,换好拖鞋进了客厅,大个走到老妈身边“姨,别忙活了,我来。”

却被老妈说了一句“得了吧,小虫不懂事你也不懂,该干啥干啥去。”大个悻悻一笑,一时间不知道干啥,嘴里嘟囔着“劳姨辛苦,我先洗澡去。”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进屋。

我则快步到了沙发边,将公文包放在茶桌上,嘴里念着“我也想姥姥呀,只是最近工作忙,真抽不开身,嘿嘿。”

正准备坐下,姥姥突然大喝一声“起开!”着实吓我一跳。

“你们俩干啥去了?染一身污秽回来?”

污秽?赶忙站住,以为是方才在湖边染上了泥土,可是自顾一番,却发现今晚出门前刚换的衣服还是挺干净的。再看看拎着睡衣刚从卧室走出来的大个,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污渍。

不由抬起胳膊,闻闻身上的味道,除了烟味,啥也没有,可我吸烟都是姥姥之前知道的呀!

此时,姥姥看了看茶桌上的公文包,又抬头将我周身上下看了个遍,随即历尽岁月沧桑的面庞上,双眼眯了起来,眉间一皱,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眸子中透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光亮。

我勉强咧着嘴,呵呵笑道“没干啥去,就是昨晚受了伤心情不好,让大个陪我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姥姥接下来的言语却让我与大个不由楞在原地。

“呵,走走?走哪去?池镇魂府还是百灵湖?”

“啊?”

听了这话,我不由看了大个一眼,此时他也是满面惊疑,彤红的面上,那张半开的嘴,无穷无尽的难以置信。

也不等我们俩说话,姥姥站起身来,干瘦的身躯精气神丝毫不输我半点,双眼直盯着我的面庞,四目相对,我竟觉得有些惧怕,侧目想避开,却如被那双眸子锁住了一般,逃不开那犀利的眼神。

“嘿,小狗崽子,还不知道怕,你穿开裆裤的时候,你姥就已经是这温陵州的猎魂人了!”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照姥姥的吩咐,大个跟我先个点了过年时祭天剩下的香烛,在阳台临时用书桌搭起来的祭拜一番。而后又让我们和衣沐浴,用的则是姥姥亲手调制的皂水,里面放了烛油、香灰、香油、白酒、茶水、盐、沐浴露等十数种调料,有种要被烤了活剥的感觉。

用姥姥的话说,烛火敬神,香火饲魂,香油敬佛,白酒敬仙,茶水则净己身,其他的只为不在身上留下异味,免得其他同道看出端倪窥探因果。

而就在这特别调制的皂水下,我与大个历尽生平仅见的痛楚。那特制皂痕落在身上,顺着青筋乌光缭绕,化作黑色污泥从身上褪去。身上皮层介质随之淌落之后,又立马长出新皮,吹弹可破。

直到我们俩洗完澡,身上气力早已用光,瘫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弹半分。

眼见老妈端着小碗,碗中茶油上点了一根白色的狗尾巴草灯芯,我才知道,这痛苦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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