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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中外,对于人存在灵魂的说法都比较一致。虽说平日里看不到,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这是存在的,且只有人往生之后才会离开躯体,当然神话传说中的修行之人与无上金仙自没有这样的束缚。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无法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但是却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可以达到与灵魂沟通的效果。

此处,不得不说一下年少时在姥姥家发生的一件旧事。

姥姥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印象中,认识她的人都管他叫啊锁。打从记事开始,我的童年阶段有许多时间是在她家度过。我家在温陵州以北的岩州,而姥姥家则在两州交界的深山里,一个唤作庆谷的小村庄。记得那时候,每次从家里去庆谷,都要走上三四个小时的山路。至于车,呵呵,想都别想,没路。

儿时的记忆较为久远,除了对于路远这件事印象比较深,还有一件亦令我历历在目。那时候,我差不多刚上幼儿园,每次假期老妈都把我送到庆谷住上一段时间。白天要么跟着姥姥下地干活,要么找村里年纪相仿的孩童玩耍。晚上则是借着那盏只有十五瓦的钨丝灯在屋里嬉闹,而后便早早睡下。

某个夜里,可能也就七八点的光景。雨打在芭蕉叶上啪啪作响,我在小阁楼上拿着姥爷留下的蒲扇赶蚊子。突然一道闪电打在对面的山头上,只一瞬间,层层山峦浮现,随后一阵雷鸣响彻天地。我不由揉了揉眼,好像刚刚的电光下,下山的小路上有人?惊鸿一瞥,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接下来的两分钟,我努力将眼珠子睁到最大,不敢眨眼,怕错过什么。

然而方才还频频出现的闪电,这会儿却不来了。实在是坚持不住,凉风呼呼,吹得我两眼干涩,不由地头揉搓了起来。心底正失望刚刚没看清楚,却是阁楼下方传来一个声音。

“锁婆在家么?”

可能是雨声太大,屋里的姥姥没听到。我赶忙站到凳子上,将头从阁楼的栏杆上伸出去往下瞧。隐约间四五个黑影,很是宽大。

“我......我姥在呢,你们找她?”犹豫了几秒,我还是冲着下面回了一句。

“哦?你是阿英的儿子?”突然另外一个声音这么问了一句。

我则没太注意,跳下凳子向屋里跑去,嘴里大声喊着“姥,有人找!”

几分钟后,四个男人抬着一个超大的麻袋从雨中进到厅里,而那麻袋里好像是个活物,不停地挣扎,仿佛随时要挣脱出来,好在其中两人合力摁住。

摘去蓑衣、斗笠后,为首年纪较长的谢顶大汉对着姥姥说道“锁婆,救救我爹。”

随后跪下磕头,身后三人亦是如此。

姥姥却没理会他们,只从袖口掏出一块绣着只黑猫的小手帕往那麻袋上一罩,随后冲着外面大喊一声“狗崽子”。

只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外面窜了进来,扑到那条手帕上。定眼一看,却是姥姥养的那只黑色老猫。原本不断鼓动的麻袋瞬间安静下来。那四人不由眼中一亮,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

而后姥姥吩咐我去卧室床下的小箱子里将那盏小油灯拿过来。

对于那盏灯,我的印象还是颇深的。彼时老舅还没生孩子,作为姥姥唯一的外孙备受宠爱,家里不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有我不想要,没有她老人家舍不得给的。但是一直以来,她都不让我碰那盏小油灯。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看看那物件是个什么宝贝。直至有一次,趁她不在家偷偷拿出来把玩,才发现那东西也没啥稀罕的,就在姥姥没回来之前又放了回去。可结果呢,姥姥刚回家,我就挨揍了,足足抽断了两条竹枝。

言归正传,当我把小油灯拿到客厅,姥姥先是吩咐那四个叔叔将麻袋中的人拖了出来,然后牢牢捆在正堂那张官椅上,又将厅门关了,把椅子挪到门后距离厅门大概一米的位置,而老猫则一直在那人身上没下来过。

随后姥姥一边在油灯中添上茶油,一边将狗尾巴草的梗,剥皮之后的白色梗芯放在油里当灯芯,随后点燃油灯,关上电灯。

一瞬间,偌大的厅堂里变得极为昏暗,油灯里的灯芯啪啪作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所有人走到门后,姥姥让我站在官椅面前,双手捧住那盏油灯。奇怪的是,此时门窗都关了,不知哪来的凉风吹在脸上,油灯里的小火苗亦摇摇晃晃。

“喵呜!”

突然趴在那人怀里的老猫叫了一声,凉风尽去,火苗亦稳定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着椅子上双目紧闭,耷拉着脑袋的老者。

干瘦的面庞上布满了皱纹,可那皱纹却与其他老人的不太一样,细细一看,好似每一道都是由蠕虫堆积出来的一般,缓慢地在面皮下蠕动着。而我越瞧得仔细,那些细虫动得越发厉害。渐渐地,那张脸上显现出道道鼓包,不断顶起面皮,感觉随时都快冲出来。而因为油灯距他很近的缘故,在其身后的厅门上映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心有恐惧,火苗再次开始晃动,却不是因为有风,而是我的双手禁不住颤抖。

“要不要我来?”身侧最年轻的那个叔叔突然问道,听声音,好像就是知道母亲姓名的那人。

“不用,小孩子阳气比你盛,他拿最好。”说完姥姥摸了摸我的小脑袋“小聪别怕,端稳了就行。待会不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别去搭理就行,姥姥会保护你的。”

我轻轻点头,姥姥吩咐他们四个将老者摁住,随后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却是十数根细长的银针。

抽出一根,在油灯一边烤着,一边念道“人分两半,一半阳躯,一半魂体。若邪魅占了阳躯,只需堵住九窍中的八窍,留得口腔灌入粪汤、皂水、烈酒等刺激之物,吐出来即可。可若是被鬼秽侵了魂体就麻烦了。虽说世间解法不在少数,但我只会钉影洗魂一法。此法效用甚佳,立竿见公寓,就是太过霸道,对魂体有一定的伤害。今夜之后,你啊爹怕是只能卧床休养了。至于时间长短,那得看他身体里的那东西是什么道行。”

话至此处,姥姥手中的银针已然烧得炙热彤红。

“定!”

突然姥姥口中轻喝一声,随后手腕一抖,随即一道银光闪过,那针竟深深钉在厅门上,恰好是老人被我照出的影子,头颅靠上的位置,入木何止三分。

只这一下,老者的身体仿若受了无尽的折磨一般,双眼蓦然睁开,两颗眼球上血丝密布,不时有细线从眼睑下穿过,面皮下的蠕虫又开始作祟,一张口张得极大,喉中发出的却是极为奇怪的声音。整个人也开始挣扎,四肢不断发力,试图挣脱开来。却被绳索栓得极牢,又有四个成年汉子摁住,算是暂时稳妥。

与此同时,我亦心底一震,捧着油灯双手赶忙加上几分气力,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而后视线赶忙避开那张恐怖的面庞,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他映在门后的影子。

这一看不得了。

照理来说,他的身体在挣扎,影子应该也会随之晃动。

可是我眼前的影子仿若违背了自然规律一般,以那根银针为中心的周边被钉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只有距针较远的身体部分还在晃动。

姥姥却不紧不慢,又同时抽出两根,在火上烤了起来,嘴里念着“一钉上星震人魂,二打肩髎定此身!”说完,又是两针,打在影子的肩膀上。

“彭!”老人一只手的绳索应声而断,随后干枯的手掌向我伸来。

“喵呜!”还没等我退后闪躲,却是那只老猫腾起身来,一口咬住手腕,前爪则摁在手掌上,大有猛虎下山之势!

姥姥口中轻念“孽畜敢尔,还不伏诛?”

随后食指与中指捏出剑诀,在我手中的灯里轻点一下,竟是拈出一团火焰在指尖,随后对着门后的影子一丢。

“嗤嗤......”

顿时,影子所在的位置全部燃起熊熊烈焰,看着旺盛,却因焰色墨绿而显得极为诡异。

只在一瞬,眼前的老者便又耷拉下头,再不动弹半分。而其后的身影却如活过来一般,更准确地说,影中有一团漆黑的鬼物在墨绿火焰的炙烤之下,好似受了生吞活剥的酷刑一般拼死挣扎。

一次次冲往影子的边缘,每次触碰都能让身影为之一颤,与此同时,钉在其上的三根针随着那团鬼物的冲击泛起银光,愣是将他一次次打了回来。慢慢地,冲击力度一次比一次小,直至剩下微弱的颤动。

“差不多了。”姥姥突然说了一句,随后老者怀中的老猫突然腾身而起,冲到门板上,一口将那鬼物吞进腹中。

“喵呜......”一声长叫,老猫从门上一跃而下,落在姥姥的肩上,随后就那么懒洋洋地趴着,小舌舔着嘴边,好似无穷回味。

而回头看看那门,半点灼烧过后的迹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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