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的地方是陈留镇郊区的环城东路。这里地处偏僻，我只是偶尔经过，没有踏足过的经历。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若不是这几年市区开发，向这个方向拓建，想来连脚下这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也不会有。

若是开车，从环城东路到目的地，可能只需要两三分钟，而我们四人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远远便见一座破败小庙，四处残砖破瓦下长满了杂草，庙的周边有些警员。走进了才发现，周边围了一圈警戒线，地上杂草被踩得稀烂。

这时，警戒线内走出一个身着警服精神小伙，向着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同志，这里刚刚发生命案，还请无关人员远离，不要穿越警戒线，谢谢合作。”

为首的寻梦从身上掏出一张证件，对着警员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我在身后没能看出证件上写了些什么，小庙里却走出两个人。

一名中年男子，也是身穿警服。另一名则是留着长发续了长须的老人，身上穿着却是早年民间穿的长袍，细细一看，又有些像道袍，倒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此时他们两个一边向外走，一边说着什么。

没等身前那位小警察说话，寻梦抬起手在头上挥舞“南爷爷，我们来了！”

那两人循着声音望来，穿着道袍的老人向身旁的中年男子说了句什么。想来，这位老先生就是寻爷爷让老舅去江石市找来的南姓老人。只不过我一直奇怪，打个电话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请？

随后中年男子冲着我们这喊了一句“小童，他们是所里请来的顾问，让他们进来吧。”

“啊？哦......”那个小警员看了看回过头一脸惊讶，把我们四个上下打量了一遍。也难怪，一个老人，一个年轻女孩，身后跟着的却是两个病号，什么顾问团能有这样的奇葩组合。

不过既然领导发话，童姓警察将警戒线拉高，我们四个弯着腰进到警戒区。

“哈哈，老寻！好久不见。”

“南哥。”

南姓老人倒是热情，寻爷爷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而后，那位南爷爷也不生气，指了指靠前的两人说道“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奇人，寻道。这是他孙女，寻梦。”

又指了指旁边那位中年警官介绍道“这位是陈留镇派出所所长，董重诚同志。”

言语过后，董重诚与寻爷爷握了握手，好一阵寒暄，随后又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大个跟我“这两位......”。

显然，南爷爷是第一次见我跟大个，他也不知道我们俩是谁。

“哈哈，肖聪，甄嵩！”

没想到董重诚却三两步走到我们俩面前，竟能准确地喊出我们俩的名字，然后挺直身板敬了一个极为板正的军礼“向救火英雄敬礼！”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唬得一愣一愣地，我跟大个着实吓了一跳。也不知要握手还是作揖，只能强行挤出笑容对着董重诚傻笑。

至于他为什么认识我们俩，可想而知。

信息如此发达的社会，又是老刑警了，当面认出两个最近各大新闻都很火的“救火英雄”何其容易。

只不过我跟大个觉得受之有愧，嘴里齐齐回着“不敢当不敢当。”

却也省去了一番介绍，几人一起进了小庙大门。

小庙内的场景与寻爷爷之前形容的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现在是白天，破漏的屋顶上射进来几道阳光，倒是挺明亮的。

庙里还有三五个警员在四处勘察，见董重诚带着我们进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自忙碌去了。

而我们的脚下的地上画着许多现场痕迹固定线，当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个人形的白色轮廓，想来田靖身亡后，尸体就是躺在这个位置。

没工夫感叹，南爷爷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白线，到了堂前，翻到在地的破旧供桌前，两个碎裂的小土块上却没有做任何标记。

董重诚退到一边不再说话，南爷爷蹲下身子，一只手捻起一方小土块的碎片。

“这虚芥碑你打的？”

“不是，我手头上有开路丸，进虚芥碑轻而易举。再说了，这东西这么稀有，只要有机会收入囊中，我是不会下手毁坏的。”寻爷爷接过话头，也跟着蹲到南爷爷边上。

“可惜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先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大概经过与寻爷爷跟我说的没有什么出入，只是其中一些东西我听的不是很明白。

问了大个，他也表示不懂。却是寻梦主动开口，跟我们解释了一番。

所谓虚芥碑，其实跟芥子碑差不多，所以得了这个类似的名字，但这玩意可比芥子碑高级的多。

通俗一点来说，芥子碑是现实世界中的小世界，某些东西跟现实世界相通的，如天气、昼夜交替等。里面的所有物件都是虚幻的，包括居住的魂魄也不是实物。虽说活物也可进到其中，却没法在里面久留。关键是不论是不是魂界中人，只要达到特定的条件，都有可能进入其中，传说中的鬼打墙就是最好的例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虚芥碑从材料上来讲，与芥子碑是同一种，只是炼制手法不同，但这东西的作用可远强于芥子碑。

虚芥碑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以外的空间，空间大小不定，可能有一个水杯大小，也有可能有一个房间大小，至于一整栋楼那么大的倒是只在传说中听过。具体与虚芥碑本身的大小，还有其上炼制的工艺有关。而这里面的空间性质也不同于芥子碑，它是可以藏实物的，而且可以让活物长时间在里面停留。只此一点，这两个东西高下立判。

若说缺点，也不是没有。虚芥碑里没有完全独立的生态系统，所以一切需要的东西，只能从外界带进去，包括空气！与此同时，虚芥碑的“门”也没那么好开，除了主人的钥匙方便些，还有就是开路丸、敲门砖等器物取巧打开。当然，这些方法对虚芥碑本身的伤害在所难免，只是比术法暴力破门强得多，自然这些物件便成了魂界中人出门行走随身必带的物件。

总之，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自古流传至今，材料少、会炼制的人更少，能够遇见的成品也都在别人手中，杀人越货怕是不行，高价购买更是有价无市。也难怪魂界中人趋之若鹜，两位老人言语之中惋惜之意那么浓烈。

至于另一个不懂的东西，就是寻爷爷用来破开虚芥碑大门的开路丸。字面意思，开路破障之用，眼前的虚芥碑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懂就要问，我觉得自己打小就有这种热爱学习的精神。不一样的是小时候是因为怕考不好回家挨揍，现在怕的是学不好出门被杀，这个世界好恐怖！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寻梦不再理会我们，拿起手机地头聊着天，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看着这个小时候见过几面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卷发总在脑后盘成一个大丸子，脸上也从不打粉装饰，略显发黑的皮肤带着些许斑点。身上则是紧身短袖外带一件小皮马夹，短短的盖不住肚脐那种。下半身穿的是黑色运动裤与粉色限量版AJ。突然觉得跟小时候见的那个黑瘦女孩不是一个人，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有钱。寻爷爷住庆谷我知道的，大富大贵不太可能，寻叔夫妇没见过，但是身故应该有些年头了吧，即便是有家产留下，那得是多少才够这小丫头挥霍？反正小跑我是买不起，据说外面还有几处房产。

心里面的念头总是很快，盯着她看其实也没几秒钟，却被旁边的大个一拳打在胳膊上。

“你小子是不是看上这丫头了？”

“没有！”

“我不信！”

“爱信不信！”

......

因为怕吵到前面的两个老人，声音很小，却被寻梦听到了，侧过脸瞪了一眼，我们俩赶忙把嘴闭上。

就在这时候，南爷爷起身在董重诚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董重诚大声遣散了边上那四五个正在忙碌的警员。

我们赶忙上前一步，看看他要做什么。

只见南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罗盘，看起来跟往日风水先生所用的罗盘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却没有看见盘里有指针，甚是奇怪。

随后，南爷爷将罗盘放在地上，又抓起一把虚芥碑的碎片握在手中。

闭目，念咒，没错，就是念咒。

“路在何方，魂归何处，山川无尽，道有穷时，神鬼助我，开追凶道，走！”

放在以前，我定然会将眼前的老人当做街边摆摊跳大神的骗子，只不过随着南爷爷的低喃，手中的虚芥碑碎片化作齑粉飘散而下。

直至咒语结束，南爷爷摊开手掌，掌上通红，泛着细不可见的血丝。

大家赶忙上前一看，那些尘土竟没有半点洒出罗盘之外。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粉末竟在罗盘上化成一道指针，直指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