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破旧城中村的独门小院里，屋里灯光依旧发黄。

老吴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昨晚剩下的老酒。

小牛让他留意下这两天的报纸，说是有四个小伙子可能要意外死亡，如果有照片，应该是四个杂毛，如果没有，说年龄的话，大概也就是二十郎当岁儿。

当时，老吴急着喝酒，就满口答应，心里却不当回事，笑着对小牛说，这没事儿啊，可别说大话儿，又不是半仙儿，装神弄鬼，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牛嘿嘿一笑，风和日丽的，哪有风，有也是妖风，他小牛可是道士出身，是妖它就不敢来，敢来他就收了它。

今天，老吴还真就注意到了，报纸上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说是四个小伙儿，在家里一块儿喝酒，人喝多了，着火没跑出来，全给烧死了。

老吴琢磨着，有点可惜，四个大小伙儿，就这样醉生梦死了，这喝酒就是误事儿。

不过小牛这事儿，说的可是真灵，四个小伙儿，刚好二十郎当岁儿。

一看到消息，老吴就琢磨着怎么给小牛说一声，小牛倒是留了手机号码，可他老吴没手机啊，也不知道小牛住哪儿。

等到了摆摊儿的地方，找了公共电话，死活没打通。老吴就琢磨着，等小牛来了再说吧，报纸给他留着就是了，让他自己看。

一个人喝酒就是没意思，老吴越喝越没劲儿，一颗花生米一口老酒，一会儿就上头。不如一个故事一口酒，那多带劲儿。可今儿，少了个听故事的人儿。

哎......

喝酒就故事，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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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步行街，灯火辉煌，来往的人熙熙攘攘，欢乐KTV门前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虎子住在医院了，豹子当仁不让的来坐镇。

说是坐镇，其实极其无聊，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欢乐KTV闹事？当然早上的牛为乐，那只是个误会。

闲来无事，豹子来到了梅子的办公室。

几样坚果，三两块西瓜，梅子端着高脚杯品着红酒，豹子拎着瓶子怼着齐州的老白干儿，皆皱眉不语。

今天下午，他们去医院看完虎子，就去见了五爷，本以为能得到牛为乐这样的好手，五爷一定会喜出望外，拍手称快，谁知笑呵呵的五爷，听完二人的话，桌子一拍，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五爷说，牛为乐留不得了。

二人大惑不解，豹哥刀疤一拧，硬挺着脖子说，牛为乐身手极好，不比龙哥差，而且为人极讲义气，能到五爷手下，将来必定会成为左膀右臂，如虎添翼。

梅子点头称是，请五爷再考虑考虑，毕竟今天上午的事儿纯粹就是个误会，知道的人也不多，过去就过去了，也丢不了多少颜面。要是这齐州道儿上，有人胆敢说三道四，拿这事儿做文章，就让牛为乐自个儿去处理，他不是能打么，就让他用拳头去说服那些个不长眼的就是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真要丢弃了本该到手的牛为乐，有些太可惜，是不是再等等看看。

豹哥赶紧说道，就是就是，梅子姐的话在理儿，五爷您还是再琢磨琢磨，不慌下结论。

五爷看了看二人，风马牛不相及的笑着问，你们俩觉得叶寒这个人怎么样？

豹哥说，叶寒跟咱们是冤家路窄，早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五爷摇了摇头，看向梅子。

梅子说，叶寒此人能文能武、足智多谋，而且极能隐忍，他主动来咱们齐州任职，所图定然极大，如若不死或者离开齐州，将来必是咱们心头大患。

五爷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说梅子就是梅子，这才是看问题应该有的样子，让豹子没事多学着点儿，别整天把脑袋当棒槌用，除了打打杀杀的，一无是处。

梅子说，五爷真会说笑，让豹子别往心里去。

豹子也不在意，难得的拍了下五爷的马屁，说五爷神机妙算，竟然知道他豹子的脑袋是棒槌。

五爷哈哈大笑，说豹子这马屁拍的鬼斧神工，极有技术含量。

梅子“噗”的一声，抬头望天。

五爷告诉豹子，会逞勇斗狠的敌人算不了什么，会动脑子的敌人才最可怕。逞勇斗狠，他叶寒不是咱们的对手，可是会动脑子的叶寒，了不得，要是给了他机会，灭了他五爷，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让豹子别忘了，叶寒往欢乐KTV掺沙子的事儿，才不到两个月，光是弄死的就有一个巴掌了。

五爷得意的说，得亏他胆子小，眼里进了沙子会吓的睡不着觉，千防万防，总算还没出差错，不然早就阴沟里翻了船。

梅子和豹子一起点点头，在这点上，他们对五爷一直极为佩服，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用在五爷身上，一点都不过分。

绕了一大圈，五爷才笑呵呵的说，知道为什么牛为乐留不得了吧。既然叶寒插了手，牛为乐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肯定会当成沙子给咱们送回来。

五爷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梅子和豹子茅塞顿开，大赞五爷英明。

末了，五爷说，想用牛为乐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牛为乐杀了警察，与叶寒不共戴天，不然想都不要想。他说的牛为乐留不得了，可不是说不要他，而是警察不杀，他就杀。

关于欢哥说的帖子的事儿，五爷没说，觉得没必要，那些个技术活儿，就凭在坐的这些猪脑子，说了也是白说。

摆了摆手，让二人赶紧去步行街把手头活儿做好。

“姐，我还是想不明白，这杀了警察是必死，五爷还怎么用牛为乐。”豹子有些郁闷，一口气就喝完了瓶中的老白干。

“兴许，五爷有办法救牛为乐呢。”梅子品了一口红酒，有些惆怅的说。

豹子对自己今天的鲁莽有些懊恼自责，觉得要不是自己引来了叶寒，说不定这会儿，自己和牛为乐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聊的正欢。还有些可惜，牛为乐该是多好的兄弟，转眼儿就要没了。

梅子也有些内疚，觉得牛为乐是受了自己的无妄之灾，要是她提早就交代好了虎子他们，根本不会出这档子烂事儿。

二人依旧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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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热闹的欢乐KTV相比，对面的照相馆，就有些让人唏嘘。

在商铺寸土寸金的步行街上，这家照相馆就是个奇葩般的存在，照相馆就叫照相馆，名字里连个多余的字儿都没有，每到晚上别人开门纳客，它就早早打烊，与周边的灯火辉煌，极不应景儿。

就像是闹市儿里的世外桃源是稀罕物一样，照相馆反而格外引人注意，久而久之，能与照相馆照个相，便成了来往过齐州步行街的最大印记，毕竟老式的齐州建筑最具传统风格，不至于辱没了虚荣。

外来的游客，本地的闲人，每每走到这儿，在此驻足者极多，站在照相馆门前，望着对面繁忙的KTV，浮想联翩。

照相馆里有些昏暗的卧室里满是烟头，一地啤酒瓶。烟雾缭绕中，头发蓬松散乱的于老板，双眼涨红，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那些照片和短视频，已经开始在网上传播了，自己一个王炸甩出去，非但没有形成舆论风暴，连个响儿都没听着，连带着那些照片和短视频，一起消失无影。

从下午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关注着网上的信息，烟越抽越多，酒越喝越苦，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隐忍了这些年，今天激动的有些认不清形势了。欢乐集团在齐州经营这么多年，早已根深叶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搬到的。从今天的事儿来看，别说是齐州了，就算是整个南平国内，甚至是整个中州大陆，自己发出的爆料，都会一个样儿，石沉大海，半点浪花儿都翻不起来。

这欢乐集团也太可怕了，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连做蝼蚁的资格都没有，蚍蜉撼大树，有些不自量力了。

可笑的不成功便成仁，他要是死了，老于家就真的要绝后了，连个报仇的人儿都没了，这样的死法，不但憋屈，而且毫无意义。

于家有兄妹，老大于金，女子于花，于金尚苟活，于花已凋零。

一向很有艺术范的照相馆于老板，今日有失风度。

一口气吹了一瓶啤酒，斯文扫地，全不在乎。

大大咧咧的骂道，去他娘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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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馆的奇葩，掩盖不了旁边不远处步行街警局的尴尬。

在如此繁华的地界儿上，人来人往，无人敢在警局门口逗留，热热闹闹的人群，一走到这儿，感觉温度立马就降了好几度，本来闲散的步子，变了个人似的，不自觉的就快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谁会闲的没事到警局门口指指点点，高谈阔论，再好的景也不敢多瞧几眼，万一出了差子，被当做敌国西秦的碟子抓了起来，别管真假，一顿严刑逼供怕是少不了的，别的事儿不见的有多厉害，干这种事儿，他们极为熟稔，正气凛然。

警局的新局长叶寒到任后，就一直住在警局里，办公室的套间里放了张床，醒了就上班工作，累了就上床睡觉。

好多人明里暗里的劝他，在齐州置办套房子，省的在局里住的不习惯，清清冷冷的。他觉的自己孤身一人来齐州，无家无口的，用不了那么讲究，就一一拒绝了那些个人的好意，坚持住在警局里。

没想到，间接的带动了下面的风气，下面的人不清楚叶寒的底细，都以为他是工作狂，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自然不想当出头鸟，一改懒往日散状，警局的办事效率都大为改进。

没多久，整条步行街就传遍了，说警局来了个疯子局长，不眠不休，嫉恶如仇，让游手好闲的，该收敛的收敛点儿，摸不清脾气，千万别触霉头。

今晚，叶寒破天荒的开了瓶从宣都带来的老刀子，让食堂的厨子对付了几个菜，把门儿一关，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自斟自饮。

不经常喝酒的叶寒，一口酒就呛出了眼泪，老刀子烈，也扎心。

就跟当年一样，初次跟墨听风喝酒，不喝酒的叶寒，一口老刀子下去，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墨听风就嘲笑他，说叶寒连喝酒都不会，还敢跟他墨听风争梅子，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叶寒就不服气，说会喝酒了不起啊。

拿起碗来就倒了两碗，墨听风一碗，他一碗，端起来就喝个干净。

叶寒闭眼前，就听清楚了墨听风一句话，他说，做情敌你是真不行，做不成情敌可以做兄弟嘛。

想起了墨听风，他就深深的自责，顺手倒了一杯老刀子，洒向空中，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一口闷。

叶寒想着，若是墨听风还活着，该多好啊。

梅子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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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的临时宿舍里，热闹的很。

今天大放异彩的王明，非常的兴奋，他让兄弟们准备了些菜，又买了些齐州的老酒。

王明高兴出钱，兄弟们高兴喝酒，气氛热烈，酒就下的快。

王明说，“兄弟们，今晚敞开喝，今儿明哥我高兴。”

大家也不客气，兴奋的说道，“明哥，走一个。”

酒一喝，王明甩开了大脸就说道，“兄弟们，跟着明哥好好干，等明哥我发达了，带大家去旁边的欢乐KTV，咱们也潇洒潇洒，随便吃随便喝，还有漂亮的小公主等着大家，你们要瘦的要胖的，要高的还是矮的，都随便。哈哈哈。”

“好，明哥威武。”众人大叫一声好，才不管他王明的将来是真还是假，反正今晚有吃有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瞧瞧，你们都什么眼神啊。不相信是吧，我可告诉你们，关在禁闭室的那个小白脸，今天打的可是欢乐KTV的虎子哥，我那一枪托两个大嘴巴子，可算是给虎子哥报仇了。临走的时候，虎子哥一个劲儿的给我眨嘛眼儿，不停地感激我。你们说，等他出了医院，我去欢乐KTV，他不得好好招待我啊，我可听说了，虎子哥最讲义气，以后大家就擎好吧。”王明拍着胸脯啪啪响，一脸的嘚瑟。

今天下午，把牛为乐再次送进禁闭室后，他悄悄去了躺医院，买了些补品，看望了虎子他们。

平时都不拿正眼儿看他的虎子，给他足足聊了三分钟，很是热情的谢谢他。

王明也是拍着胸脯啪啪响，对虎子说道，虎子哥放心，那小子已经让我打残了，五六个人足足打了两三个小时呢，棍子、鞭子全用上了，保证床上躺仨月下不来，现在让他关禁闭室呢，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

虎子热情的道谢，高兴的送走了他。

客气的说了句，等我出去，KTV坐坐。

王明当时一激动，啪一个敬礼，郑重的说，虎子哥相邀，刀山火海也得去。

所以，今晚，王明说话特有底气。

“来，兄弟们，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