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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步行街警局,灯火辉煌,门口守备森严,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执勤人员,明显与往常不同,来回不行街的人群,偶有胆子大的,往里一瞧,只见院内人影晃动,一队队的警察荷枪实弹,不停的巡逻,气氛萧杀,如临大敌。

阴森的禁闭室,王明带队看守现场,用叶局长的话说,在案情结束前,任何人不得随意破坏现场,一只蚊子都不行。

临走的时候,叶局长还破天荒的拍了拍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了声,好好干。

王明心里激动,嘴上大声的说着保证完成任务,事儿上一点都不敢马虎,点了五个熟稔的兄弟陪同自己看守禁闭室,子弹都上了膛,只要保险一开,瞬间可击敌。

今日的事情,他发现的早,头功跑不了,可唯一的瑕疵,就是拿着老张的尸检报告回来的时候,撞上了陆副局长。

陆副局长见他跑的匆忙,伸手就招住了他,王明就是个跑腿儿的喽啰,面对警局的二把手,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不停,只好硬着头皮,转了方向,跑到了陆副局长跟前儿。

陆副局长就问王明,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王明心里苦,叶局长虽未亲自下令,但却是默许了陈队长采取的保密措施,面对警局的二把手,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有心不说,他不敢,有心想说,他还是不敢,左右为难。

陆副局长倒也没难为他,一把就夺过了王明手中的尸检报告,目光一扫,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吓的王明赶紧哆哆嗦嗦说了实情。

陆副局长说让王明稍等,他回去取配枪,去去就来,王明无奈等了十来分钟,跟在陆副局长后头,就来到了禁闭室,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叶局长生气,陈队长刁难,陆副局长不满,自己里外不是人。

还好,事关重大,头头脑脑们,根本就没空搭理他,送下报告他就赶紧退了出来。

今晚的酒是没得喝了,不过叶局长的一拍,给他吃了定心丸,王明腰板子有些硬,他觉的自己必须得一丝不苟的完成好自己的任务,不能让叶局长失望,庆功的酒嘛,留在以后喝,更美儿,说不定叶局长会亲自为他庆功呢,光是想一想,心里头就美,时来运转,鸿运当头,升官发财,最好两样儿都有。

想到这里,王明乐呵呵的大吼一声,“兄弟们,都给我瞪大了眼睛,看仔细了,一个蚊子都不能放进去,活干好了,明哥我带弟兄们,再添一顿儿老齐王府,连上欢乐KTV,一晚上耍个够,不尽兴不散场儿。”

众人齐叫一声好,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门里门外。

先前关在禁闭室的牛为乐,早在傍晚的时候,就转移到了真正的看守室,陈有德亲自带队,领了十个人,进行看守,如王明的人一样,都是子弹上膛,只要牛为乐稍有异动,立马击杀。

看守室也分里外间儿,不同的是,可以通过铁凌子做的门窗,内外通视,灯光非常明亮,为了更好的看守牛为乐,陈有德还命令兄弟们,开了平日里从不开启的监控,不论里外,只要有异动,就让监控室的人,通过报话机示警,多层保险,也就多了层保障,量他牛为乐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牛为乐坐在里间的地上,双腿一盘,闭目凝神,思考着今天下午的言辞,也思考着三年。

其实有一点,牛为乐没对叶寒和陈有德说,他早就知道十年前墨听风案,主要参与侦破的人员,当年知道了这件事儿后,他可是没闲着,前前后后研究了五六年,案子真相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当年参与办案的人,写大字报的记者,他摸得清清楚楚。

师傅办事儿,从不无的放矢,既然让自己看了这个案子,必然有其用途,当然不只是希望自己能从这个案子吸取教训,凡事儿三思而后行,不能凭意气用事,忽略了事情的本质,肯定还有其他更为深远的思虑,只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悟透而已。

初见叶寒,他就想起了叶寒与程老的关系,本没做他想,奈何老张步步紧逼,把他逼上了墨听风走过的老路,不得已,才通过叶寒的口,向程老传递信息,他相信,程老得知自己说的这些,不管信与不信,都会亲自过来调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利用了叶寒,牛为乐半点儿愧疚都没有,可是利用了已经解甲归田的程老,牛为乐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人老了,能多些逍遥自在,远离这些凶险罪恶,寄情山水,虽说是有些迫不得已,但对于程老来说实属难得,任何人都不忍心去打扰,往老爷子伤口撒盐的事儿,全南平谁敢,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可牛为乐哪里想得到,程老会因为墨听风的事儿,心灰意冷,黯然隐退啊,否则牛为乐肯定不愿意叨扰他老人家,悄默声的潜逃了,再暗中报仇,多好啊,凭自己的身手,到哪里不是来去自如,就凭南平的这些个警察,一辈子都别想抓到他。

哎.......

自从到了齐州,就没好事儿,牛为乐本是乘兴而来,却不曾想春风得意马失蹄,意外的事儿一出接一出,这霉运上了头,挡都挡不住,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架势。

牛为乐嘿嘿一笑,摇头自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的了这些啊,走一步看一步,当下,就睡觉吧。

大觉一睡到天明,窗外风雨梦里晴。

头一歪,身子一倒,鼾声如雷。

外间儿的陈有德,静静的看着牛为乐,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摇头傻笑,一会儿又呼呼大睡,心情有些复杂。

昨日还自由自在,今日就已身不由己,谨慎了半辈子了,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如此巨大的漩涡,陈有德觉得,牛为乐就是他的灾星,从天而降,一锤定音,就决定了他陈有德的命运,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都觉的好笑,可不服不行,这就是现实,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从陆通进入禁闭室外间儿开始,一场龙争虎斗,已然展开。

看到了老张尸检报告的那一刻,陈有德就觉得,事儿有些难办了,牛为乐前后说的一致,证明他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实情,可叶局长下了封口令,陈有德不敢说,牛为乐不想说,甚至三年这个名字,都不能透漏给副局长陆通,毕竟他陆通于十年前的墨听风案,有着巨大的嫌疑。

陆通咬死了,就认为是牛为乐杀了老张,不管将来谁来调查,只要找不出证据,证明老张是杀手,刺杀不成服毒自杀,洗脱不了牛为乐的罪名,他牛为乐喊破天的大冤,都不会有人理会,法庭才不管你喊不喊冤,认不认罪,事实俱在,铁案如山,大笔一挥枪立决,一个死罪怎么都跑不了。

对于牛为乐此刻的行为,他并不觉的奇怪,能在身临绝境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天喊地,状若发狂,在这个年龄段能如此,即便是整个齐州,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年轻俊杰。

陈有德摇头叹息,可惜了牛为乐,挺好的小伙儿,要长相有长相,要脑子有脑子,要身手有身手,文武全才,不可多得,本该大好的年华,却误了青春,一步赶巧儿步步巧儿,诸事不顺,性命难保。

他清楚的记得,副局长陆通进屋后,一句废话都没说,拿着老张的尸检报告,直接往桌子上一摔,平静的看着局长叶寒,说牛为乐杀警,罪大恶极,南平国法不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审理清楚,就地正法,以正视听,给死去的老张一个交代,给咱们步行街警局全体一个交代,给齐州警局一个交代,给南平的上上下下一个交代,叶局长此时封锁消息,对内对外严防死守,如此措施,莫不是想捂着盖着,知法犯法,是有心替牛为乐开脱么,还是当别人都是傻子,想蒙混过关,玩弄天下人于鼓掌?

局长叶寒半点不慌,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衣袖,慢悠悠说道,陆副局长,你作为咱们步行街警局的主要领导,凡事得讲个证据,说话办事更要进退有序,如此心浮气躁,不经调查,就信口开河,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帽子,难不成这南平的国法,还抵不上你陆副局长的一句话儿,一言可定他人之生死?

副局长陆通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叶寒反将了一军,他冷冷一笑,偷梁换柱的说道,老张已死,凶犯当场被抓,难不成警局几十号的兄弟们眼睛都花了,都是睁眼说瞎话,冤枉了他牛为乐?

叶局长依旧不慌不忙,斜眼看了看陆通,说道,牛为乐若真的杀了老张,当然要依律而行,以正国法之威,不过不能仅凭你我一言就定罪,这该走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不然今天的案子,如果办的不够漂亮,留下了瑕疵,将来被人找出了毛病,别说是办了冤假错案,就是有些小毛小病的,被有心人利用了,关键时刻给你我来上一刀,纵不能把你我怎样,可就如你吃饭,别人往你碗儿里夹苍蝇,你不恶心么?我的意思很明确,向来主张执法不阿,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也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牛为乐是否有罪,得通过严格的侦办程序逐一验证落实,眼见为实的事儿,陆副局长也不要自欺欺人,你我心知肚明,很多时候都经不起推敲儿,要让人心服口服,还得要把案子办实了,唯有这样儿,才能让老张安心九泉,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副局长陆通突然呵呵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叶局长能言善辩,陆某甘拜下风,此案能办成铁案,当然最好不过,老张也可死的瞑目,兄弟们也不至于寒了心。可叶局长您今儿这架势,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你另有所图,所以啊,凡事儿还得敞开来说,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才好,遮遮掩掩,闪烁其词,不过是欲盖弥彰,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儿!还好我在警局多年,有些事儿能理解,放个不懂事儿的人,弄出点儿岔子,可就百口莫辩了,连累了我陆某人,到无所谓,大不了脱了这身衣服,远离喧嚣,寄情山水,倒也自在,可要是波及了兄弟们,有些不好办啊,毕竟这些个兄弟们谋个差事儿不容易,拖家带口儿的,辛辛苦苦忙前忙后,还指望着这点薪水养家糊口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叶局长?

一旁插不上话儿的陈有德有些心惊,副局长陆通这话里话外,一口一个老张,一句一群兄弟,三言两语,左右藏刀,铁了心要把局长叶寒,架在火上烤,好一个杀人诛心。

只见局长叶寒还是那般云淡风轻,语气里充满了欣慰的说道,陆副局长有此心,是我步行街警局之幸,更是我警局的兄弟们之幸,可此事尚未明朗,若不及时封锁消息,各种谣言,小道消息,必然会迅速传遍街头巷尾,瞬间满城风雨,这齐州在南平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齐州警局可就又是十年前的尴尬境地了,一个弄不好这齐州警局上上下下,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黯然落幕了。陆副局长,你来的正好,我与陈队长刚刚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下,事情的条理掌握的还不全面,听闻十年前的那庄案子就是你侦破的,这事儿你有经验,我想此番侦办,还当以你为主,连夜审讯,务必把案子办的滴水不漏,对上对下,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

面对局长叶寒踢过来的球,副局长陆通收了笑意,居高临下,低头凝视着局长叶寒,陈有德就觉得两道目光好似碰出了火花,二人之间的局势骤然升温,杀气满堂观者骇。

有些口干舌燥的陈有德,看着两位上司的唇枪舌战,既心惊胆颤,又有些莫名兴奋,高手过招,论胜负,也决生死,踩他人而上位者,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什么惺惺相惜,手下留情,全是他娘的扯淡,说书先生演义里的英雄豪杰,信三分足矣,要不怎么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呢,一白遮百丑而已。

不敢有大的动作,陈有德又斜眼瞅了瞅牛为乐,就看他老神在在的,眼睛瞅着局长叶寒和副局长陆通刀光剑影,面带微笑,双眼眯成一条线,轻微点头,右腿搭左腿,架了个二郎腿,双手左在上右在下,叠放于右腿膝盖上,两手敲一下膝盖,右脚就翘一下脚尖,头,手,脚,配合默契,极有节奏,浑然天成,就像他陈有德大小见过的老戏迷,陶醉于戏情中,人在戏中,戏在情中。

陈有德丝毫看不出牛为乐的紧张,貌似两人论人生死,跟他没关系一样儿,小小年纪,气定神闲,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陈有德不得不暗竖大拇指,若是换个气氛,必会为他牛为乐喝彩。

笑说一句,少年,有胆气!

满饮一杯茶。

这时,就听副局长陆通沉声说道,这案子,陆某接了,一定不负叶局长所托,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局长叶寒看了看陈有德,眼神儿一会,瞬间分开,转头面向副局长陆通回道,好说,陈队长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物有物,经费大可放心,足量拨付,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办成铁案。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陈有德与牛为乐,除了可不死,就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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