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姬瑶,泪花儿,在眼圈儿里打转儿。
刚才进屋的时候,时间短暂,还来不及心有所感,就被邢雨撵出了病房,这会儿又进来,听着牛为乐的话儿,看着他生病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
上学那会儿,她一直缠着牛为乐问这问那,其实就是心里有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表白的事儿,她一个姑娘家,总觉的羞答答的,书上说的,现实里听的,都是男生主动,她就只负责粘着他,等他开口。
可他牛为乐,也是个大木瓜,自己缠了他那么些年,硬是没有一点点儿的反应,从来都是自己问啥他答啥,没有一句是题外话儿。
她就等啊等啊,直到高考前一天,还是等不到表白的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想在那一天主动对牛为乐说一声,我喜欢你,羞答答就羞答答吧,反正以后就要各奔天涯,谁还会笑话她。
可那一天,她并没有见到牛为乐,连句话儿都没有,牛为乐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从此杳无音信,她找遍了学校的角角落落,也问遍了自己认识的人,哭得稀里哗啦。
一别八年,今日再重逢,数不尽,中间多少别离愁,忍不住,眼里就有了泪花儿。
张了张嘴儿,说不出话儿。
瞿凝香还好,一看姬瑶的样儿,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但赶紧伸手扶了一下她,生怕姬瑶一个控制不住,扑到牛为乐的病床上嚎啕大哭,高考前的那天,她可是知道,这妮子,满学校里大哭,就是为了找到牛为乐,多少人忍不住同情她,还以为牛为乐负了她,当然,也有很多人,背地里笑话她,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怎的会如此,丢人现眼。
还是自己拿的起,放得下,那些年,为了练拳,她瞿凝香没少吃苦,可是直到毕业,都未能在那棵小树上留下一个像样的拳印,怕兄弟们笑话儿,她就再也没提与牛为乐比拳头这茬儿,当然了,让她跟牛为乐学拳,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一个大姐大,怎么可能去跟一个学生娃儿讨教功夫,叫她还如何在江湖立足,传出去徒增笑料!
在她想来,滚滚红尘,谁又能成为了谁的永远?世间很多事,经历过,就再无法回头,很多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心若坦然,光阴安暖,岁月凝香,她瞿凝香的凝香,是独一无二的,只待有缘人!
但高考前那一天的深夜,她还是一个人来到了那个小树林儿,借着天上阴柔的月光,愣愣的盯着那颗小树,那个拳印,念念叨叨与牛为乐的滴滴点点,末了,一拳挥出,在那个拳印的一旁,打出了一个带血的小拳印,任泪水在月光下流淌。
与牛为乐今日一见虽突然,也让她瞬间想起了与牛为乐的些许往事,可她知道,过去的事情,就再回不到从前,那时的年少轻狂,如今已是过眼云烟。
岁月如水,滴滴在心上,再流不出当年泪光。
牛为乐见众女神态各异,却并未回复他,自嘲的一笑,有些尴尬的转头,从陆通到明亮,再到邢雨,目光扫了一圈儿,正好看到了邢雨拿手捅了捅一旁的明亮,就听邢雨说到,“明主任,别愣着了,赶紧给病号看病!”
事已至此,邢雨已然放开心结,他明白现在想再多都没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再说了,认识就认识吧,能有什么事儿,哭个梨花带雨,应该也只是为将死的牛为乐伤心而已,人之常情,毕竟同学一场,完全可以理解。退一步讲,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顶着嘛,牛为乐已是病危之人,谁瞎了眼要杀一个要死的人,都不用动手,等着就是了,即使出了意外,真有人犯浑,杀了牛为乐,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大不了脱下这身皮不干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在哪不能混口饭吃。
明亮得令,不敢怠慢,对着四人说了句,“好了好了,别再添乱了!”
就赶紧招呼人给牛为乐看病,心说你们还带情绪,不就是个同学么,生死离别的事儿,当医生久了,见得多了绝不是这个熊样儿。
他明亮心里才是真憋屈,自己接手魏乐这个病号,帮着隐瞒病情已经是出了大力,本不想节外生枝,好好配合警察们办事儿,可赶巧不巧,前天才从齐大医学系来他手下实习的慕晚秋,第一天上班居然就识破了警察魏乐的身份,这个身份可了不得,魏乐居然就是杀人犯牛为乐,那个被传的神乎其技的杀人魔王,明亮内心一阵后怕,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事儿,做的对还是错。
暗叹一口气,早知如此,就该让她慕晚秋晚几天再来上班,等过了这个事儿,不管自己做的对与错,都已无关紧要,可是又一想,即使慕晚秋不来,姬瑶和瞿凝香也一样会识破魏乐的身份。
他心里患得患失,一团乱麻,就只想着千万别坏了警察的大事儿,不然回头,肯定吃不了兜着。
牛为乐很配合,从头到尾,面带惨笑一言不发,就只盯着天花板,明亮叫做什么他就配合着做什么,三女则是齐上阵,帮助牛为乐翻动身体这样的重活儿,瞿凝香当仁不让,清理伤痕的功夫活儿,慕晚秋耐心细致,换药涂药的善后活儿,姬瑶轻手轻脚,明亮摆弄着各种仪器,检测着牛为乐的各项生命指标,柴静就在一旁打下手,帮着明亮记录记录病情数据,也给三女递递药品及器具,众人配合默契,除了明亮,都只干活不说话儿。
陆通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看着窗外的蓝天,邢雨没辙瞪着俩眼,寸步不离的盯着牛为乐身上的三双玉手,心里那个烦啊,恨不能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狗日的牛为乐,便宜占大了!
被三女收拾的妥妥当当的牛为乐,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可越是舒服,心里面儿就越是七上八下愁肠百结,想着以后,该如何跟三位道歉,别的不说,姬瑶的眼泪,就不好交代,将来自己要是跟她们说出实情,非得让她们给生吃了。
最为关键的是,自己来医院的目的,本想着钓几条鱼,可看目前的情况,一个病危之人,没鱼会犯傻来没事找刺激,再就是,昨天到现在,一波一波的情况,让陆通对他的保护,已经好无漏洞可钻,三年再神通广大,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刺杀他,难于登天啊。
最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却歪打正着,欠了情!
眼瞅着整个诊治过程就要结束了,牛为乐已经打算放弃钓鱼的想法了,就从天花板上收回了目光,想着再瞅一瞅三人,说声谢谢,正巧与慕晚秋对上了眼儿。
看着慕晚秋如结冰霜的脸,眼里却透着关切,牛为乐有些不敢说话儿,哪怕是谢谢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生怕话儿一出口,再惹的她伤感,眼神儿就有些慌乱。
慕晚秋可没有牛为乐的顾忌,没理会牛为乐的慌乱,转头看向柴静说道,“柴护士,麻烦把病情记录给我看看。”
拿着柴静顺手递给她的记录,慕晚秋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牛为乐察言观色,心说不好,刚要开口,就见慕晚秋左手拿记录,右手粉拳一攥,一拳打在牛为乐肚子上,牛为乐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听慕晚秋怒气冲天的说道,“牛为乐,你混蛋!”
邢雨更是利索,看着慕晚秋拳头落在牛为乐肚子上的时候,嘴里大喊一声“住手”,就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还不待慕晚秋收回小拳头,就到了她的身前,双手一伸就要拿住她的左臂,就地擒拿。
慕晚秋吓的左手一抖记录本掉在了地上,右手却忘记了收回,就停在了牛为乐的肚子上。
就觉得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儿,用力往前一拉,整个身体就如一股电流穿腾而过,不受控制的就顺着往前腾空而起,那只手往右侧一带顺势松开,慕晚秋就觉的自己像在空中旋转飞舞一样,可自己的身体刚一侧转,那只手便又环住了自己的腹部,往后轻轻一拽,自己就背靠牛为乐的胸膛,坐在了他的腿上,还没弄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脸上忽然发烫,全身如过电,如坐针毡,想说的话儿,都卡在了嗓子里,一个字儿都挤不出来。
看向窗外的陆通,听到邢雨的大喊,拔枪开保险拉枪机,子弹上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回过头的时候,就听见了牛为乐急促的大喊声,“邢伍长住手,误会!”
入眼处,便是牛为乐右手搂着坐在他腿上的慕晚秋,左手擒住了邢雨的右手腕儿。
慕晚秋满脸红霞,已染玉颈,两手扣在了牛为乐的手臂上,下意识的想摆脱他的环抱。
邢雨被拿了手腕,面露痛苦,进退不得。
明亮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脑门儿上豆大的汗珠,滴答砸地。
瞿凝香在邢雨一旁自然的拉开了架势,对邢雨虎视眈眈,但却不敢轻举妄动,盯着牛为乐的方向,表情复杂。
姬瑶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抬头看着牛为乐与慕晚秋的方向,眼里有迷茫。
柴静乖乖儿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双肩抖动,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陆通也不含糊,打眼儿一看,就明白了个大概,知道是慕晚秋做了危险的举动,才让邢雨动了真怒,瞬间暴起要擒下她,牛为乐定是心疼小情人儿,怕被邢雨伤了,才出手相救。
眉头便一皱,拿枪指着牛为乐生气的说道,“住手!”
牛为乐嘿嘿一笑,慢慢减轻了手上的力道,向后一推,邢雨退后两三步,刚好站稳身形,就听牛为乐说道,“邢伍长,得罪了,刚才迫不得已,您别往心里去,我给您陪个不是,改天请你喝酒,自罚三杯。”
邢雨冷哼一声,揉着手腕,并不搭理牛为乐。
牛为乐又转向陆通,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陆局长,虚惊一场,让您受惊了,还请把枪放下,容易走火,伤了人家姑娘,可不好,我牛为乐就罪过了。”
陆通虽然眉头稍有舒缓,收了枪,但依旧怒气难消,抬手指着牛为乐骂道,“王八蛋,一刻也不让人清净,还是早点儿死了的好,都他娘的清净!”
牛为乐嘿嘿一笑,避而不答,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就听一个声音,如蚊蝇,“能不能,先把晚秋放下来?”
很好听,带着甜,还有点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