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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连绵且多变,入夜的齐州,雨细得连看也看不见,行人走在街头,已是厚衣长袖,迎着飘来的毛毛细雨,只觉面目微凉,衣服微微湿润,才觉天气还寒。

漫步小花园的程雪,心思如雨丝,细细密密,剪不断理还乱。

今日里,晌午过后,爷爷风尘仆仆,乘雨归来,程雪满心埋怨又有些欢喜,跟爸妈一起唠叨爷爷,叫爷爷以后多注意身体,那么大的人了,还是改不了老脾气,动不动就深夜不归,老胳膊老腿儿的,哪里还像年轻那会儿,得多爱惜,多休息。

至于办案子的事儿,爸爸也说的清晰,既然退休了,要赋闲在家,就该有个赋闲在的样儿,干退休该干的事儿,种菜种瓜,钓鱼赏花,乐得清闲才是正道儿,好好在宣都待着多好。别没事儿摆老资格,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随意插手别人的工作,好听的说叫指导,不好听的说,那是指手画脚,干预别人做事儿,人家表面上不讲,心里指不定在说啥。

在一旁的程雪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眼见着妈妈不停的拉着爸爸的衣角,拉也拉不住。

爸爸虽然没有子承父业,可爷爷的故事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每天晚上都会放在她程雪的枕头上,让她枕着爷爷的故事入睡,程雪睡的香,偶尔还会在梦里陪在爷爷身旁,与爷爷一起腾云驾雾,降临人间,斩妖除魔。

打小儿,程雪就佩服爷爷,想起爷爷,眼睛里就有了星星。

爸妈的话儿,在她听来有些重了,爷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家里人谁不知道,认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哪能受得了这些话儿。

果不其然,程雪就看老爷子眼睛就一瞪,指着爸爸,却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想说啥,老头子我不在乎啊,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连你们都觉得我是个老不死的了,开始嫌弃我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这么想了,人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也知道,掺合了人家的事儿,让人碍手碍脚,不烦我才怪。

顿了顿,老人家有些落寞的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心中有结,解不开,就是做了鬼,也还是放不下,其余的事儿我都听你们的,这件事儿上,今后谁都别提,提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程雪不敢说什么,赶紧拽了拽妈妈的衣袖,让妈妈说话儿,妈妈心领神会赶紧插话说,逸兴,你少说几句,爸爸的心思你懂什么?这些年了,难得爸爸来一次齐州,就让爸爸好好的高兴高兴,只要身体无恙,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开开心心的就好!

说完这些话儿,妈妈又觉得有些不对,看了看爸爸,便温婉的补充道,爸爸呀,逸兴话说的不中听,可是他也担心你啊,您那,别往心里去。以后呢,白天的时候,让雪儿多陪陪您,跟着您到处走一走转一转,也跟着您长长眼界,见见世面,晚上那,就早点回家,我多烧几个您爱吃的菜,咱们一家四口多聚聚,享享天伦之乐。

程雪一听这个,就挽住了爷爷的手臂,撒娇的说,爷爷,爷爷,您好不容易来一次齐州,就不能多陪陪雪儿吗?

老人家呵呵一笑,抚摸着程雪的头说道,还是我们家小雪啊,最讨人喜欢!以后啊,爷爷晚上哪儿都不去,就陪着我们小雪,在院子里看花赏月!

花园里的程雪,此刻最忧愁的,便是爷爷那一句,赵浩难受伤了。

爷爷在闲聊的时候,无意中就说到了此事儿,他老人家说的轻描淡写,可程雪的心里就是一咯噔,迫切的问起了赵浩南的伤情,爷爷还是说没什么大碍,让大家不要担心,将养两天就没事儿了,兴许现在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可是爷爷说的越是轻松,程雪的心里就越是惆怅,这才饭后一个人儿,来到室外的小花园里,长吁短叹。

有心想打个电话给赵浩南,问一问他的情况,可是又觉得有些冒昧,电话拿起了好几次,看着爷爷给的号码,掂量了好掂量,还是没有拨出去!

细雨拂面,微凉!

一袭粉色长裙的程雪,呆呆的看着花廊,偶尔飘下几朵残花,轻轻漾漾,落到地上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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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大学计算机系的女生寝室,一扇窗,两个人,两双白皙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想掬一捧那牛毛的细雨。

右侧的魏军清,伸着手,眼睛却望着远方,想透过这细密的雨雾,看清心里面儿的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模糊不清?一会儿是牛为乐的模样,一会儿又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牛为乐?难道那是宴平乐?

左侧的邱丹,双手捧得很紧,不想让一丝雨水,透过指缝滑落,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心里的那一小洼水,当镜子一样,想看一看自己已经湿润的脸,更想那水里能映出宴平乐的模样。

躺在床上的何之水,拿着手机,愣愣的看着光亮的屏幕,数了数,数了又数,总共那么几条信息,就是没有大灰狼的回信,也不知道大灰狼在忙些什么,以往再忙,空了总会回她几个字儿,从未超过二十四小时,可如今,几天了,未见一个字儿,心有牛毛,漾起淡淡烟雾。

云中燕有些担心的望着魏君倾的背影,轻声说了句,“外面天那么冷,你们还开着窗户接雨,都老大不小的了,不怕着凉吗?赶紧关了窗户吧,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都觉得冷。”

邱丹甩了甩手上的雨水,率先转过身,看了眼云中燕,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扯了一下魏军清的胳膊肘,笑着说道,“是啊,今天的天气,确实有些冷,君倾,你也赶紧回来,咱们把窗户关上,别冻着了大家伙。”

魏君倾极不情愿的收回手,同邱丹一样,转过身后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双手,又用衣袖抚了抚脸,甩了甩头,雨水顺着发梢,凌空飞舞。

邱丹抬起手臂挡着自己的脸,就开玩笑的说,“太美了,若芙蓉出水,国色天香,我见犹喜,哪个男人不疯狂?”

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就刺痛了魏君倾的心,钱少言的面孔,突然就狰狞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魏君倾不再甩头,拿起毛巾,在头上胡乱的擦了两把,伸手关上窗户,这才认真的看着邱丹说,”丹丹,这种玩笑,以后再也不要开!”

邱丹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时没弄明白,魏君倾为什么要这样说,以往这样的玩笑,她们可是说的多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让雨淋坏了脑子了么?

虽说不理解,但邱丹还是说到,“行,我们的大美女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还不行吗?”

魏君倾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去向了洗漱间。

看着魏君倾严肃的表情,听着她郑重的语气,邱丹楞在当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到魏君倾,进了洗漱间关了门儿,才轻轻的开口问道,“中燕,君倾这是怎么了?”

云中燕看了看洗漱间的门儿,扭头看相邱丹,双手捧在嘴上,作小喇叭状,小声说道,“丹丹,你那句哪个男人不疯狂,八成是又让她想起了钱少言的事儿,这段时间咱们大家伙说话儿可得注意,别再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儿!”

邱丹恍然大悟,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应该是如此了,都怪我,一时口快,惹了君倾不高兴!”

云中燕又小声的提醒了何之水和应彩衣一句,大家对此都点头称是,说以后说话儿一定注意。

春雨最是撩人,惹人相思,躺在床上的几人,以前从不会相思,如今,有人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魏君倾思来思去,想的最多的还是牛为乐,辗转反侧,希望牛为乐平安无事,早一天从是非中脱身。

何之水睡的最早,手中的手机,亮着光,歪倒在胸口。

邱丹只想着宴平乐,白日里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脑子里,一点儿一点儿的细细琢磨。

云中燕担心着自家的倾姐,应彩衣无奈的想着单纯的之水。

窗外,春花残瓣儿飞舞,纷飞乘雨,如虚无缥缈的梦境,丝丝细雨密如织,落下室内少女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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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宴平乐,正在别墅的露台上,淋雨望远山。

九叔陪着少爷,侍立一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顾不上自己已湿了的头发,静静的看着水滴,从少爷头上一滴一滴落下,湿了衣服。

两日里警局传来的消息,还有暗夜给的信息,让他的内心,如这午后的春雨,天色阴沉里,轰隆隆一阵雷响,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天气骤冷时,又换做牛毛细雨,丝丝密密,连成一条条线,怎么都扯不断,越扯越烦。

正想着,就见少爷转过身,也不去抹那面上的雨水,缓缓的开口说道,“九叔,要我说多少次呢?不必自责,此事儿到此为止,以后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至于暗夜和牛为乐,斗成个什么样,谁死谁伤,都不必再提,在一旁看戏就好。”

九叔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少爷,就这样放过了牛为乐,九叔心里不是个味儿,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遇到如此难缠的人儿,还是头一遭儿,虽然少爷您也不怪我,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总觉得自己老了,有些不中用了。”

宴平乐笑了,笑的很快乐,他说道,“九叔,这可不是您该说的话儿,在我心中您永远不老,永远是平乐身后那个高高大大的九叔。我还记得打小儿您就对我说过,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外行走与人接触,切记不可莽撞,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仇有账,过后再算也不迟,既然牛为乐如此难缠,我们就放一放,且走且瞧,看他闹的欢,还是我们笑的长。”

九叔重重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少爷,回屋吧,外面雨密天冷,容易着凉。”

宴平乐面带笑容的说,“九叔,您先回,我再看一看这雨,一会儿就回。”

目送九叔离去的背影,宴平乐转身继续淋雨望远山,隔着重重雨幕,他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阵轻轻的春寒袭上露台,他不在乎,春雨润相思,他就是想再这雨里,放飞思绪,好好想着他的魏君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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