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有哪家的皇帝会喜欢一个随时能给自己造成威胁的藩王,若不是这些年来东湖鲜卑行踪轨迹,似有高人指引,对汉室北疆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会容忍赵腾如此之久,毕竟家国大事,社稷为先,若是连江山社稷都丢了,他刘宏还叫什么皇上,早与那布衣无误了。
但是自从赵文渊不断长大,这一切都变了。他刘宏可以容忍一个赵腾于北地镇守边疆,毕竟赵腾已是半步黄昏,可他的儿子犹未及冠就已经身负北地气数化身,更是天资聪颖。
因此不管他赵文渊有没有反的心,在刘宏眼里,他都是谋逆之人,所以他必须死,而且死的越早越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但他为一国之君,若是杀一个未及冠的孩子都要谋划三分,那这当今天子威严何在?
“朕所作一切不过顺水推舟,要怪也就只能怪他赵腾年轻时树敌太多吧。他们这些老骨头无法和赵腾对抗,只能受他的气。可对他的儿子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此次南下是为白鹿洞而去,不是奔这长安而来。那朕索性就袖手旁观好了,是生是死,自有天意。“
当赵文渊看着念卿杀掉了今夜的第二十个刺客时,撇了一眼地上那殷殷血泊,他就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长安城内不知道还有多少血雨腥风在等着他呢。
“老头子,你年轻的时候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赵文渊望天长叹不已。
念卿转过头,那血迹已是满脸,宛若一尊杀神。
赵文渊却是不嫌弃,伸出手去一点点的为她擦掉那些猩红,
念卿却是缓缓的开口说道:“你父亲封王之时的那次朝会,其余三大藩王,朝廷四品以上官员几乎全来朝见。“
“他得罪了多少人?“赵文渊有些绝望的开口。
“三大藩王刨去,他们在长安毫无根基。其余人,你父亲得罪了半数以上,北伐接近胜利之时,不少大家世族,朝廷官员,贪图军工,大多派直系血脉前来之为在这履历当中增添一份光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赵腾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对这些从不手软,以范军纪为名的杀了不少,更多的都是送到战事仍在进行的前线,让其自生自灭了。当朝宰相伊尹除外,工,刑,兵,吏四部尚书皆有子女死于关外,他们背后的四个世家的直系旁系,或是远亲或是近邻加起来,只怕更多。”
“伊尹的事暂且不谈,此次南下他不会对我造成威胁。刘宏身为天子,自不屑与我这小儿玩阴谋,故而此次对付我的可能也不大,他给我留的鸿门宴还在下面呢。那就只有明面上的这四个老不死和他们的家族了。“赵文渊若有所思
“怎么,怕了?“念卿挑起嘴角笑了笑
“你笑起来最好看了,以后因该多笑笑。“赵文渊没有回答他,但是答案不用言语。
我赵文渊自幼在边境成长,连那鲜卑铁骑都未曾畏惧,和况这京城的遗老遗少呢?
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好了。鹿死谁手我不知道,但你们一定是死于我的手里。
越是临近长安城,这往来的人马就越是络绎不绝。
只能说这当今汉朝都城真不愧是花天锦地,百卉千葩。
不多时,二人便找了一处茶馆歇脚,带着白鹿在这里未免显得太过招摇,因此可怜的小丁香便被遗留在了马车上。
“我本以为丧子之痛足以让他们在我踏入城内的一瞬间,便让他们恼羞成怒,然后接着去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呢。看来我小看他了,我在这长安城中待了已是整整一天,结果这几个家族竟然动作全无,哪怕派几个下人来找找查也好啊。”赵文渊看似无聊的抱怨道,捧起手中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第一个有动静的应该是工部尚书李羡,毕竟他的大儿子死在战场还是个逃兵,,而且又被赵腾在那次朝会上大骂,直言,打仗就得死人,你儿子为一斥候遇到竟是策马直接向后狂奔,被鲜卑斥候以流矢射死也算是个不错的死法了,起码可以说是战死的。要是活着下了战场,老子一定把他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当着先皇的面将他的体无完肤,皇上巴不得这些权臣子女全部死光才好,这样太子即位的时候阻力会小的多,毕竟若是没了子嗣就不会去争权了,因次对这些事从不加以制止,甚至有时候还推波助澜。“念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轻车熟路的把一个觊觎她美色的富家子弟的手腕直接拧断。
“第几个了?“赵文渊打趣的问道,全然不顾及那富家子弟的家仆头来的杀人般的眼神。
“第四个,若是算上那些奴仆杂役,二十人刚刚好。“话音未落,就见那前来就主子的奴仆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念卿做着把剩的半杯茶喝完,声音冰冷。
“下手越来越轻了哈,我记得第一个全身骨头都碎了一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官兵满街追结果还要银子摆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在有了,给你徒增麻烦。“然后她只见又有一男子向她走来,她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富家子弟,好像在问,他们的下场你没看到吗?
只见那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走到念卿旁边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继而转过身去,对赵文渊说道,“在下是工部尚书李羡之子,李若愚。敢问阁下可是镇北王世子,赵文渊?“
“你认识我?“他看着那青年,此人外貌俊朗,一开口就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想必自幼也起便思辨好学,博览群书。
“镇北王膝下唯有一子,且相传此次南下唯有一负剑女眷相陪,更何况我也看过您的画像,想必是不会认错人的。“李若愚淡淡的开口说道
“找我所谓何事?“赵文渊不知可否
“不知可否换一处地方,此处人多嘈杂,实在不适合你我二人交谈。”李若愚看了一眼四周。
“好,劳烦你带路了。“
一个时辰之后,只见他们位于一庭院之中,相对而坐
“此处是我花了些许银钱买了下来的,只为独自一人时找一处享受片刻清净。”他看着对面的赵文渊,继而开口道
“此番前来一为与殿下结交一番,二为邀请殿下参加那半月之后的玄谈会。“说完,他为赵文渊斟茶一杯
“玄谈会?据说长安城每年三月中旬举办一大会,只为辩论家国大事,参赛之人皆陪一假面,不得说其姓名,唯独最后胜者得以真面目示人,姓名题于榜首。每年获胜之人后多进入朝廷为官,仕途不可限量?相传当朝宰相数十年前更是于此成名,后为先帝赏识,进入东宫,成为太子帝师。不知我说的可对?”
“皆为正解。“”不知殿下意下如何?“李若愚
“你觉得我会为了那些虚名去参加这种比赛?“赵文渊望着那湖中清波,似是有些自嘲
“既然您自幼就未习武,那想必是要以文立于这天下,这玄谈会也不过就是块跳板而已。“他看着赵文渊身旁的白鹿,似有所指。
“半月之后,我自会前去。”赵文渊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不过以你父亲为首的几人在我踏入这长安城中竟是不管不问了,我本以为会得到些”特殊“照顾呢?”赵文渊开口道
“在得知您身后的女子以法身与那游侠顾里交战时,他们就放弃了武力这条道路了。后续的刺客也不过就是确定情报罢了。“李若愚此言更是毫不避讳
“哦?看来你父子二人也不是一条心啊?“他透露出的情报已然让赵文渊了解不少这几大世家的情况
“在下只是奉家父的命令前来,务必让殿下去参加这半月之后的玄谈会。至于这结交之事,是为私意。“李若愚看着赵文渊,直直地盯着他
“合作愉快?“赵文渊伸出了手
“定当如此。“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李若愚终于松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就先走了,这今天看着那些个纨绔心里也是烦的很。“
“殿下可以暂居此地。“李若愚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赵文渊也是不可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最好,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可惜今日无法与殿下把酒言欢了。他日定当弥补,先行告退了。”
李若愚起身离开了。
赵文渊十指交叉,做思考状。
“四月初必须继续南下,此次于长安城中逗留一月已是极限。方才与他交谈便可知,这几个家族情报通达,大事小事皆无法逃脱其股掌之中,念卿与那青年顾里交战当日就能得知具体信息,由此可见一般。既然这李若愚态度暧昧,却仍不知其背后目的为何,不可掉以轻心。不过既然这李家父子并不在一条心上,想必其他三家也差不了多少,至于其子嗣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水虽深,但尚未及腰,仍是犹有余力。
“这几大家族背后是否有些武力过人的死士。”赵文渊转过身去对念卿说道
“有,但不多。此等死士皆以用来在家族存亡之际,护家族零星火种安全,寻常不会出府的。至于所谓客卿的江湖草莽,大多也不过就是野路子而已,上不了台面的。拥有法相之人百里挑一,己身证道之人更是万里难寻。法相之下,天差地别,何况天下入解元,追虹之人虽多,但也是一心习武问道,很少关心凡尘俗世,即使这世家之中有一两人为利逐之,除非结阵,否则遇我皆为剑下亡魂。修道之人多为宗门所属,寻常并不出仕。法相之人,均以破心魔,通透明悟,或是被大势力所招揽,或是独自隐居,这长安城也就只有皇宫之中以武进法相之人,其余世家绝无可能。“念卿断然道
“以文证道本就比武艰难数倍不止,你若是习武怎么还会需要与腐儒相辩论。“念卿一直对赵文渊从文很不满意,毕竟他身具气数化身,自身根骨极佳,假以时日必以己身证道而问鼎天下。
“不是不习,时候未到而已。“赵文渊又在打哑谜。
“故弄玄虚。“念卿白了他一眼,转身收拾这暂居的宅邸去了
并不是赵文渊不想习武,毕竟天下男儿有几个不喜飞檐走壁,剑断山河呢。而是他有他的习武方式而已,他自幼以文道才气蕴体,转武之时,一步入解元,一步入追虹,一步起法身,三步之后,法相之下无敌,与法相为敌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世间习武从文只为证道飞升之人多如牛毛,立命方式更是千奇百怪,谁又敢言不可以文为根基,助武证道呢?
此时,工部尚书李羡的家中,只见其父子二人对坐而视,
只见李若愚率先开口道“事情已经办妥,只等半月之后了。“
“此次必要让其文旦蒙羞。“那老人李羡开口道
有那女子护身我杀不了你,那就毁你根基,终其一生,也就是文不成武不就而已。那老人冷哼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些陈年旧事,
“若是我大儿再世。“感叹道
“你先下去吧。“他神色冷漠的瞅了李若愚一眼。
若愚非愚,大智若愚而已,李若愚对那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掉的哥哥并无好感,毕竟任谁自小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若我大儿再世心里也会不舒服吧。他从小善于察言观色,很多事情更是早早便了解了,虽对其父亲有怨言,也是无从开口。
生育之恩,无以相报。可见多了长安城中的形形色色,以及他父亲的毫不重视,也是心灰意冷。北地文人士子稀少,此番与赵文渊结交,也是大有择良木而栖的意思。
男儿生在这世上,武道谁人不想顶天立地,问鼎于世。
文道谁人不想肝胆忠心,名流千史呢。
他李若愚若是一直在这长安城中勾心斗角,做那帝王笼中雀,他的雄心壮志这辈子也就只能是镜中月,水中花了。
这半月之后的玄谈会,既是他父亲对赵文渊的杀招,也是他李若愚对赵文渊能否承担大任,是为明主的考验。
结果如何,半月之后,便知。
夕阳西下之际,念卿也是终于把这大大小小的宅邸布置成赵文渊平常习惯的样子了。
等到念卿寻遍了整个府邸都没有找到赵文渊和小丁香的时候,朝下午二人交谈的庭院之中撇了一眼,只见那一人一鹿,七扭八歪的躺在地上,那睡姿真可谓是,惊为天人,不忍直视。
等到念卿走到赵文渊身边,打算将他背起来的时候,只见那平时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世子殿下,抓住了她的裤脚,喃喃道“别走。”
听到此话,念卿如遭雷劈,矗立在他身前许久,看着他还在睡梦之中,仍未醒来的面庞。蹲下身去,松开了他那一直紧捏着她裤脚的手,将他背起。向卧房走去。
等到她将赵文渊安置好以后,出了卧房。此时在看那被春风拂过的面容,已是泪眼相看,无语凝噎。
世人皆知这赵文渊南下有一女子相随,已入法相,可与半步证道的游侠书生顾里交手,却不知这女子以自身气数精血育法身,自断证道之路,穷其一生只能是法相而已。这一切只为护其十年平安。
前世欠大王之情,想必今生是嫩够偿还了。不知还能与大王相伴多久。
今日早朝,朝廷之上,只听当今圣上刘宏说道“诸位爱卿,朕有一要事宣布,半月之后的玄谈会,决出榜眼之时,朕要亲临观赛。”
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哗然,满朝文武无不称赞陛下圣明。
伊尹也是回应到“陛下此举可真是此次玄谈会,增加了不少光彩啊。想必此次大会竞争会是无比激烈啊。“
至于这其中到底真的是天子刘宏一时起兴,要去看那玄谈榜眼之争,还是因赵文渊刻正道是沧桑下一句意为之,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至于为何是榜眼之争,而不是其余赛程。若是赵文渊连这小小玄谈会的决赛都进不了,又谈和与这天下争锋呢。
“有了这宅邸,怕不是又要在此处一直待到那玄谈会开始才会离开这里啊?“念卿的语气全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可见她已然预料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只能在这宅邸之中渡过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难得来这长安城中一次,谁说我要在这宅邸待上十天半个月了,那岂不是要在这里憋死。毕竟不是自己家。”赵文渊少见的提出了主动出门的意向。
说的也是,把这长安城中波涛涌动的暗流刨去,这城中春景才是人间一绝啊。若是不趁此机会好好游览一番,怕是很难在能见到了。
“丁香呢?”赵文渊有些疑惑,十余年来几乎从未离身的白鹿竟然一夜之间消失了。
“昨夜天地之中似有一青龙于云从之中,若隐若现。他看了你一眼,望着那空中青龙的身影。“念卿还未说完,赵文渊便打断了她
“她去了?”他罕见的面露怒容
“我拦不住她。”念卿为此很是愧疚
“你当然拦不她,我北地数百年气数化为白鹿,她更是与那传说中的祥瑞颇有渊源,我母亲死前更是将证道之身的一滴精血赐予她。平日里虽心性如稚子,但毕竟也是我北地的气数化身,受那青龙挑衅定是不会屈服。”赵文渊心急如焚,却也于事无补。
念卿此时已是单膝下跪,刚要开口,就见赵文渊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一拥而入,一吻深情。
“我喜欢她,那是因为我与她本是同根,一方身陷危机,一方定会全力相助。我喜欢你,不是那所谓的什么转世,只是赵文渊喜欢你宋念卿而已,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他看着那一直以来都打心里喜欢的女子,不由的感到有些愧疚。
念卿此时已是惊讶的不知所措,心跳骤然加速,而后彷佛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面色恢复如常,后退一步,单膝下跪道“诺“
这一次赵文渊没有将她扶起,而是看着那平静的天空,虽说那青龙韬光养晦,吸纳这天地气数百年之久,但是这白鹿可是灵性的很,胜负之说,尚未知晓。
“我们此次也就只能在这地上保佑她的平安了。“赵文渊轻轻的开口说道
却说这昨夜白鹿向那青龙冲去之后,只见这二者于云雾之中,皆是大显神通。只见那青龙不怒自威,天空忽然雷声大做,九道青雷接连劈下,誓要将那身姿渺小的白鹿劈成灰烬。
只见那白鹿轻吟一声,也是异象迭起,一会如初冬小雪般轻轻落下,一会如深冬暴雪截然而至,方圆五百里,自成一方小天地。在回首,这白鹿的脚下景是如陆地一般,让那积雪滞留,几尺之深。
暴雪仍下,青雷已至。只见青雷气势逼人,第一道雷直入雪中,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不断,一道胜过一道,皆入那如那自成一方天地的茫茫大学之中。
只见无数雪花于每道青雷旁凝聚成一圆镜,有的小如巴掌,有的大如玉盘,每个圆镜皆位于青雷落下的路径之上,只见滚滚青雷直入圆镜,继而消失片刻。皆是自圆镜之中而出,不过,方向却是与来时相反,竟是皆向那青龙直逼而去。
只见那青龙身旁风声大做,形成九柄风剑,虽未有形,但威力胜过有形。那九把风剑与九道青雷碰撞,风雷瞬间炸裂开来,在这天空中四溢。
只见那青龙,以风为主,那白鹿的小天地之外赫然狂风大做,似要把那冰天雪地撕裂开来,白鹿也是不甘示弱,以雪为源,只见片片白雪之上忽然煞那间成千上万根冰刺,但是这冰刺却未射出,而是一根一根的连接起来,形成数十面冰墙,让那呼啸狂风,竟是无从下手。
无论你屋外如何怒雷狂风大做,屋内我自是灯火通明怡然自得。
见那小白鹿,鹿角一晃,这墙壁之上赫然生出了根根以冰制成的鹿角,不过鹿角的边缘锋利无比,至此,这白鹿的一方小天地已然是如一个球,任你铁齿铜牙也是无法攻破,只看那青龙要如何抉择了。是在次费时费力的拆掉这有白鹿本身维持的雪中壁垒,还是放弃离开呢
这青龙如何选择尚且不知,只是这位于雪中壁垒的白鹿已是消失不见了。
小丁香此刻已是位于某处不知名的从林之中,望着那冰雪壁垒,摇了摇头,继而一步一步的向眼前的雪山走去。
也是苦了此处百姓,风雪交加三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