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
云瑶只喊了这么一句,便翻身而起,一把将徐风紧紧抱住。
泪水浸透了徐风的衣衫,少女的体香萦绕在鼻息间,好似冬尽春来,一切重归于美好与安详。
“唉!”
良久良久,徐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云瑶始终不肯松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徐风,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叹息?”
她的嗓子已被哭哑,说出的话语再也没之前那么清脆悦耳。
徐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无心痛地道:“以我此时的修为,还没有能力帮你还阳重生。”
云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能再见到你,能这样抱着你,我已知足了。哪怕是现在就让我死去,我也无怨无悔。”
徐风还以温暖的笑容,虽然知道小女孩对自己的心思起了变化,却也没有来指正什么。
毕竟,她只是个死人而已。
“我传你一部鬼道功法,你按照上面修行,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能由此而入道。”
徐风说罢,贴在云瑶的耳边问道:“你学吗?”
云瑶虽然说着虽死无悔,可又怎能无悔?
她想陪在徐风的身边,想一生一世也不与他分离。
但自己毕竟是个死人,灵魂中的伤势也只是靠着玉佩的滋养与徐风心头精血在压制而已。
如果不修鬼道,怕是今夜过去,明日就要魂飞魄散,再也不存于天地之间。
少女不想如此,她本以为自己已了无牵挂,而此刻,她才明白,自己舍不得徐风。
“我学!”
少女郑而重之地点头。
因为云瑶的灵魂有伤,不能自己修炼鬼道,必须要徐风帮她筑基。
筑基是个水磨功夫,急不得,也急不来。
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不如此,根基不稳,对于日后的修行很有坏处。
密室里,云瑶平躺在石床上,徐风坐在床边。
二人两手紧握,掌心对着掌心。
徐风在以后天精气为云瑶筑基,而小女孩则目光灼灼地看着徐风,良久也不肯移开。
而密室外,尹雪孤坐,姜晴云躺在另一间密室的床上。
长孙无极在收拾着大巫教的残局。
彼此都无言无声。
他们不知道,在大巫教的外面,正有一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被困在了大巫教的护山幻阵之中,望着眼前忽而飘起的白雪,又忽而洒落的暴雨,满面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这个青年正是徐如飞,在幻境中摸索,在风雪中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徐如飞的须发都已垂到了地面上,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饥饿。
忽然眼前一暗,两条人影突兀地显现了出来。
徐如飞面挂喜色,仰天哭道:“三十年了,我终于看见人影了。”
他慌忙跑上前去,却见是一老一少二人,并肩而立,圆睁着双眼,却动也不动。
喉头翻涌,二人似乎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如飞不知道那二人是谁,那二人也不知道徐如飞是谁。
三对六只眼睛相互看着,徐如飞沉吟了良久,才终于伸出一只手掌,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两个人是否真实。
但一摸之下,天地忽起涟漪,二人的身影消失,又空留徐如飞孑然一身在荒凉的戈壁沙漠之中。
有风吹来,卷起了漫天黄沙,徐如飞委顿在地,骂道:“老天爷,我草你姥姥……”
护阵外,李长明与李淳爷俩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他娘的吓人了。
吓人的不是徐如飞,也不是幻境。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看不见被幻境包裹了的徐如飞。
只有倥偬山野,飞鸟在天,小兽在侧,污血在外。
吓人的是那个名叫徐风的少年。
李长明爷俩情不自禁叹道:“这他妈还是人吗?”
至于自己是如何解开束缚的,二人不知道,只知道好似睡了一觉,等醒来时,便平躺在荒山顶上。
什么拜师学艺,什么身入玄门,此时都已成了妄想。
李淳颤抖着声音说道:“爷爷,我不学仙法了,咱们回去吧,做个凡人也挺好。”
李长明点了点头,“好,咱爷俩回去,以后再也不来了。”
……
大巫教内,徐风又一次在云瑶的灵魂之中发现了那一层遮挡了她本来面目的迷雾。
初见云瑶之时,他就感应到了那一阵迷雾,当时以为是云瑶不想引人注意,刻意为之。
而当云瑶身死之后,他才知道,那并不是云瑶自己刻意为之的结果。
毕竟她的秘法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将自己死后的灵魂相貌改变。
此时再见迷雾,徐风的眉头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引气修士?”
迷雾中,徐风感应到了引气入体境界修士的气息,是个女人,一个活了许多许多年的老女人。
云瑶依旧在毫不掩饰爱意地看着徐风,徐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后天精气渗进了迷雾中,徐风想要一探究竟。
却忽觉天地一片旋转,当恢复了平静后,徐风所处已不在密室之中,而是另外一个四下里都是漆黑一片的所在。
徐风凝神感应前后,嘴角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处黑暗的所在,并不是真实的地方,而是他的意念被那团迷雾所笼罩,进而产生的幻象。
黑暗里,隐约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很俱威严。
“逸儿,你毕竟还是太心急了。”
徐风带着疑惑,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目光穿透了黑暗,正见一个身穿黑衣,披散着长发的绝世美人孤坐高台。
她很年轻,面上寒霜笼罩。
她很美,犹如雪中寒梅。
但那美丽的面容下,隐约带着一些与云瑶相似的地方。
徐风静立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
高台下,站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丰神俊朗,英姿勃发,正是年轻时候的大巫教少主,时云逸。
唤时云逸为“逸儿”,那寒霜美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大巫教巫主,一个活了近二百年的老女人,世间少有的引气入体修士,时清。
时清冷视时云逸,时云逸也在冷视时清。
祖孙二人对视,换来的却是时云逸的冷笑,“呵呵!我太心急?时清,我的好祖母。与其说我太心急,倒不如说你太能活了。”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已让徐风听明白了情况。
时云逸想要当家做主,而时清还健在,他如何能理所应当地成为大巫教的主人?
时清不无痛心地闭上了双眼,呢喃道:“我与你祖母是极要好的朋友,当年她被仇家追杀,为了保全你,不惜自爆丹田,魂飞魄散。你知道她临终之时说的是什么吗?”
时云逸冷笑不言。
时清更觉心痛,“她说,‘清儿,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逸儿,让他无忧无虑一生,再也不要身入玄门之中。’”
“这是你祖母临终前的话,也是你父母临终前的希望。可我终究是负了她们。”
时清仰头苦笑,眼角隐有泪水滑落。
“我错了,我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该想着有仇必报。我传你妙法,引你入道,仅仅二十年,便让你成为天下少有的后天宗师。可你呢?”
“咳咳……”
时清说着,忽然咳嗽了两声。嘴角有鲜血流出,染红了她胸前的黑衣,更染红了她那苍白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