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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

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过了几日天空细雨绵绵。晚上初更时分李师师派子佩来叫王洋之过来吃饭,顺便谈论诗词。

王洋之随着子佩一路走,见出了小御巷不住的问道:“子佩姐姐,今日怎的不在小御巷?要去何处?”

子佩道“今日小姐要和你在矾楼上饮酒对诗。”

说完朝着路边的一辆马车招手道:“马车,这里来。”

车上的马夫忙赶着车往这里而来。

子佩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包月马车,以后贤弟有用便叫他。”

王洋之心道:这便是宋朝的滴滴打车?用不用交份子钱?那这个马夫就是司机了。

二人上了马车,王洋之问道:“子佩姐姐,我以为这里的官员都是乘坐轿子的,原来都是骑马或者马车,当官的不都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份显赫而坐轿子吗?”

子佩道:“男人乘轿是一件非常不体面的事情,我朝的士大夫都不太喜欢乘坐轿子,士大夫皆乘马,官员若是年老有病,朝廷才会赐乘轿,即使这样,要乘轿子的人也是先推辞一番才接受。官员之所以不愿意用轿,是因为以人代畜是对人的尊严的侮辱,我朝的士大夫不允许自己将他人当成牲口来使用。”

王洋之大悟道:“我朝原来这般尊重人。”

这马车行了一刻钟,来到一座高楼。但见那高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明开数日。

楼中歌舞儿女有数百名以备侍酒、表演歌舞。

花园、回廊、酒阁里到处是调笑和喧闹之声。

水陆珍肴、官私名酒,在这里应有尽有。可供千余位客人同时宴饮歌舞。

子佩指着那座酒楼道:“这里就是白矾楼也叫丰乐楼,官家和小姐常在此,官家也是在这里封小姐为瀛国夫人的,不过小姐不愿意让人叫她瀛国夫人,中间最高的那一层楼就是专门为官家和小姐准备的。”

矾楼的服务人员见是子佩忙热情带路。

二人到了最高一层见李师师正在弹琴忙施礼,施礼毕。

王洋之走到凭栏处,这矾楼是东京的高处,在凭栏处见这东京的夜景正是最佳视角,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千家花船交相辉映。

王洋之看了一会儿夜景不觉得被这景色所迷住,听到有人开始上菜了,回到客厅之中,三人分桌坐下。

王洋之见自己的桌子上已经有几道菜了,便道:“姐姐,咱们先吃吧。”

一边的酒保面露嘲笑之色。

子佩道:“贤弟莫要惹出笑话来,这是饮酒前矾楼设的看菜,只是用来看的,这只是展示矾楼下厨的手艺,等酒上来了再换细菜。要是吃了看菜容易被人笑话的。”

李师师忙命人撤下看菜打圆场道:“和旨酒好了吗?”酒保忙用银盘端着三壶酒放到桌子上倒满。

李师师端起酒杯道:“这酒是矾楼最有名的和旨酒。诗经有言: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陶潜有诗曰:我有旨酒,与汝乐之。洋弟先尝尝这酒如何?”

王洋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初始觉得有些粮食和果实的味道,等到进入喉咙之后顿时觉得润滑无比,让人心旷神怡。

王洋之赞道:“姐姐这酒可以和在家中喝的玉酝酒相媲美了。”三人又喝了几杯。

此时窗外飘起了绵绵细雨。

王洋之说道:“姐姐今日传唤小弟,小弟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诗文,今日就卖弄一下以博姐姐一笑。”

李师师大喜道:“洋弟既然准备了诗文,可速速说来。”

王洋之道:“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古来圣贤,杀场军事不知姐姐想听哪个?”

李师师道:“你我今日当以风花雪月,才子佳人为题,此才应景,至于古来圣贤,杀场军事还是以后再说。”

王洋之道:“姐姐可出题。”

李师师道:“你我姐弟是上天托梦相识,便以梦为题如何?”

王洋之想起吴文英的试灯夜初晴》便吟道: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

李师师见王洋之不仅是与梦有关而且与风花雪月有关,不禁大喜道:“如今是春天,再以春天为题。”

王洋之想起了陈子龙的《春晓》吟道:才与五更春梦别,半醒帘栊,偷照人清切。检点凤鞋交半折,泪痕落镜红明灭。

枝上流莺啼不绝,故脱馀绵,忍耐寒时节。慵把玉钗轻绾结,恁移花影窗前没。”

李师师见王洋之不仅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梦也有,望着窗外的细雨又道:“再以春雨为题如何?”

王洋之想起徐灿的《卜算子·春愁》吟道:

小雨做春愁,愁到眉边住。

道是愁心春带来,春又来何处。

屈指算花期,转眼花归去。

也拟花前学惜春,春去花无据。

李师师不禁赞道:“洋弟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才气,日后当为我朝定鼎词人。”

王洋之谢道:“姐姐见笑了,在下这不过是成人之美,在下不过是翻唱而已,比起姐姐这些原创的诗文,小弟真是班门弄斧,愧不敢当了。”

李师师见如此场景笑道:“这红烛,夜雨,贤弟诗词,人生能有如此神境,此生无憾矣。”

王洋之:“小弟诗词已对,姐姐何不唱上一曲,以对此景。”

李师师此时已是兴致涌上取来琵琶便弹琵琶边唱道:“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於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二人诗词琴曲一吟一唱,一饮一叹,不觉到深夜,此时子佩早已睡下。

李师师此时已是大醉,王洋之也觉得有些醉意,见子佩已经睡下了强打起精神,用布包住自己的手来扶李师师到闺房中休息。

安排妥当后自己跌跌撞撞的回到客厅中,直接睡在地上。

次日李师师醒来想起昨夜大醉依稀记得是王洋之送自己回闺房的,到客厅见王洋之还在地上熟睡手上还缠着布,心喜王洋之的才气和人品。

从此每隔几日和王洋之吟诗作对,吹拉弹唱,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李师师也将王洋之写的这些诗编成曲子唱,一时间东京的街头巷尾都流行开来。

不知不觉,王洋之已经在李师师府上一住便是半个月,一日王洋之忽然摸起耳朵后的金印想起自己来要出人头地之事,决定要向李师师实情相告。

到了晚上,二人又在做对子。王洋之道:“姐姐,打扰多日实在是叨扰万分,王萧真是愧对姐姐。”

李师师望着王洋之笑道:“贤弟今日为何如此。”

王洋之见李师师一脸真诚起席下跪流泪道:“王萧蒙姐姐救命之恩,真是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今日有心腹之言相告。”

李师师忙扶起笑道:“贤弟又忘了跪拜不是宋人礼节了,何况在相国寺的粪池也不曾让贤弟下跪过,今日这是为何?”

王洋之听李师师这话已然知道李师师打听过自己的底细便道:“王萧实非姐姐亲人,小人本是登州人氏,家父乃是地方知府因恶了当朝的蔡太师被陷害至死,小人被流放岭南幸遇朝廷大赦来东京城寻先父旧时好友,不想先父故交已不在此处,小人又被人劫去财物只得沦落街头行乞,清明细雨那日无意间吟诗,听闻是姐姐在轿中,小人欲高攀姐姐故扯谎梦中有神人之事,王萧感念姐姐再生大恩,内心实是不安故今日实情相告。欺瞒姐姐实非得已,若姐姐嗔怒,王萧这便离去,但日后王萧有了个前程必然誓死以报姐姐恩情。”

李师师道:“吾弟要离我而去,莫不是因这这烟花之所玷污了自己官宦出身。”

王洋之又叩头流泪道:“姐姐这般说,王萧无颜见人矣,小人只是觉得欺瞒姐姐内心难安故如此说,若有其他叫我立死于此。”

李师师忙扶起王洋之道:“如若我让贤弟留下,贤弟可愿留下?”王洋之点头答应。

李师师道:“贤弟以为我这住处是外人随便可入的,你进我这里我已派人查好你的底细了,见你非大奸大恶之人,又与我一样父亲获罪而沦落,更喜贤弟写下那: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那诗句。我便决意收下贤弟,只要贤弟不嫌姐姐这里是不净之地便留下,你我这一世就是姐弟。”

说罢扶起给王洋之拭泪道:“今日本是良辰美景切莫有奈何天之事,姐姐新弹熟了贤弟所教的梁祝,不如听听?”二人便开始弹唱。

又过了几日,王洋之和子佩打扫李师师的闺房之时,猛然见李师师这矾楼的闺房墙上挂着一面画扇写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洋之笑道:“姐姐也喜欢李广将军?”李师师笑而不答。

王洋之也不好再问,一边的子佩道:“我家小姐可是号称飞将军,可是女中豪杰。”

王洋之忙问道:“姐姐如何被称为飞将军?”

子佩也不好意思当着李师师的面前说,但是见王洋之的耳朵后有刺字便道:“王家小哥怎得耳后还有刺字。”

李师师忙到王洋之身后来看笑道:“原来贤弟是个斑儿。”

王洋之笑道:“这刺字是去年发配之时所刺,幸好是首次发配刺字在耳朵后,若是二次犯罪可是要刺在脸上,就没有这如花般的容貌了。”李师师和子佩大笑。

子佩道:“王家哥哥以后也有个雅称了,以后就叫王斑儿了。”

不一时,子佩服侍完李师师安歇之后二人出来。王洋之便问道:“好姐姐,告知我一下,我家姐姐如何被称为飞将军。”

子佩道:“这个典故可不是白讲的。”王洋之道:“好姐姐,若是说给我听了,我再多做一个月的苦力。”

子佩笑道:“这还差不多。”

当下便将李师师以前的一件事讲来。

原来李师师25岁那年,京城一位宋枢密使的衙内久幕李师师芳名,在那年的冬至日怀抱上等的琴前来拜见。

李师师正好在汴河的船上尚未醒。子佩见宋衙内抱着琴在岸边已是等了两个时辰便入内道:“宋衙内已在岸上等候多时。”

李师师道:“你和他说:我正在睡觉,他若是想来便直接游过来。”

子佩为难道:“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有个好歹。”李师师轻轻道:“去。”

子佩无奈在船上喊道:“我家小姐说了,衙内若是想过来便游过来。”

宋衙内听到这话毫不迟疑便跳入水中。李师师一听扑通一声,立马从被中惊起,虽在船内却寒意颤颤,何况外面冰天雪地,不禁感动的不知所言。

少许宋衙内从水中爬出来入到船舱中。李师师见宋衙内身后背着琴一身寒水冻得直哆嗦一把将宋衙内搂入怀中。

宋衙内见李师师是赤裸上身大惊道:“小姐不冷?”

李师师道:“郎君肯入这寒水,贱妾岂不能拥君入怀,郎君切莫多言,人生难得如此景致。”宋衙内将那琴送给李师师作为定情信物。

二人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如胶似漆了半年。

过了半年的光景,宋枢密使要告老还乡,宋衙内和一日突然前来与李师师告别说道:“家父明日告老还乡,我也要去川蜀为官,只是舍不得你,不如你与我同去川蜀如何?”

李师师以为宋衙内要娶她便道:“你父母可容我进宋家门做正室。”

宋衙内从未想过娶李师师做正室,只是想着做小妾,大惊失色道:“何必非要做正室,做个偏房不好嘛。”

李师师道:“你明日便走,你若恋我,我便随你而去但你需娶我。”

宋衙内为难道:“此事还需与父母商议。”

李师师大怒抽刀便将宋衙内送来的琴砍断道:“这琴是你送的,只是为了相思,如今你我情愫已了这琴已无用处,你我此生莫在相见。”

说完便上马绝尘而去,终身不再见宋衙内。从此对男人不再抱有幻想。此事一传出去。人人都感叹李师师的豪杰之气,所以人送“飞将军”。

王洋之听得很是赞叹,问子佩道:“听闻皇上时常来这里,姐姐可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

子佩道:“什么皇上?你是在说谁?是当今的官家吗?”

王洋之这才明白皇上在明朝以后才有这个称呼,宋朝称呼皇帝都是官家或者陛下,忙改口道:“官家什么时候来这小御巷?”

子佩道:“官家已经许久未来了,你既然问,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让你看一样物件。”二人各自回房。

第二日王洋之起床帮子佩收拾完之后,子佩拿出一样东西来给王洋之,王洋之一看是一个东京城坊郭户的户籍凭证,而户主的名字正是王洋之,王洋之忙道:“这是给我的?”

子佩道:“难道这上面的名字是我的不成?”

王洋之道“这东京城的城坊郭户就相当于首都户口,可是很难办理吧。”

子佩道:“李姑娘一句话户部那些官员都要害怕,何况办理这城坊郭户小事。”

王洋之激动道:“咱兄弟从此以后也是首都户口了,终于不用受人歧视了,终于可以让自己的子女有良好的教育条件了,终于在首都购车,购房不受限制,终于可以享受首都福利了。”

子佩听不懂王洋之在说什么,便道:“你不是昨日提及要看一下官家吗?”

便带着王洋之到了一间卧室说道:“你可以找一下,这里都是来李姑娘这里留下墨宝的人,其中就有官家的,也让你见见官家的字。”

王洋之寻了一会儿,看到正中的一幅字不禁失声赞道:“真是好字,远看犹如鹤形,近看钢筋铁骨又不失飘逸之气,整体又有兰竹之风。只怕千古之下无人能及。”

子佩道:“你好眼光,这便是当今官家所写。”

王洋之赞叹道:“这便是那瘦金体,果然是价值连城,就是拿着这幅字回到现代这辈子的钱都花不完。”

李子佩不解道:“何为瘦金体字?”王洋之道:“后世之人统称当今官家的字为瘦金体。”

身后一声音道:“官家的字是金体尚可理解,但为何要加个瘦字?”

二人见是李师师。

王洋之道:“后世之人称赞官家字体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痕迹,所以称之为瘦金体。”

李师师道:“虽是这等说,但瘦字与皇家不符,官家定然不喜这瘦字。”

李师师见王洋之披头散发,便说道:“洋弟如今已到了弱冠年纪了,应该行冠礼了,不如择日给洋弟行冠礼如何?”

王洋之也没有亲人就把李师师作为亲姐来看,一切听李师师安排。李师师找人算了一番见五日后是加冠吉日,命子佩准备好冠礼的应用之物。

到了吉日。李师师身穿礼服主持冠礼,子佩早已给王洋之换上名贵的礼服。

李师师对王洋之道:“洋弟如今孤苦无依,李师师愿代伯父来给洋弟行冠礼,冠礼一切从简,洋弟莫嫌我是烟花之人且是女流之辈。”

王洋之忙撩起礼服下跪道:“岂敢,姐姐在这世上是我唯一亲人,将来王萧定然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子佩等人手捧头冠在一边协助,将王洋之的头发束好之后。

李师师先给王洋之戴上缁布冠。

祝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戴上皮弁,祝词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戴上爵弁念祝词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李师师见王洋之已经戴上头冠摸着王洋之的脸颊深情说道:“洋弟从今日起便是大人了,愿你远离苦海和哀痛,多一些心善与欢乐,愿你能飞黄腾达,愿你能早日成家立业。”

王洋之起身又依次给李师师,王妈妈,子佩等人行礼。行礼完毕后然后又到刚摆上的王师中灵位前。

王洋之叩拜道:“父亲大人在天之灵,不孝儿王萧如今在姐姐的庇护下已经成人,不出五年儿必定中兴王家,光耀门庭,父亲在天上看着,儿必定不令父亲失望。”说完不禁唏嘘一番,眼含热泪叩拜王师中。

叩拜完毕之后王洋之起身整个冠礼结束。

到了晚间,王洋之想起皇帝赵佶的字猛然要把入朝为官的想法要和李师师说一番。便对李师师说道:“小弟深谢姐姐收留之恩,但今日小弟还有一事要央求姐姐。”

李师师问何事。王洋之说出那事来,李师师立时不悦。

正是: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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