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诗曰:幽蓟烟尘别九重,贵妃汤殿罢歌钟。

中宵扈从无全仗,大驾苍黄发六龙。

妆匣尚留金翡翠,暖池犹浸玉芙蓉。

荆榛一闭朝元路,唯有悲风吹晚松。

建炎三年(1129年)秋天,完颜宗翰在东京休整了几个月之后,见秋肥马壮便挥师南下,剑指江南。

此次行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务必捉到赵构。

所以金军的全军上下的口号便是:搜山检海捉赵构。

金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宋兵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不是未战先逃,便是一触即溃,丧失失地,一泄千里。

完颜兀朮亲率右路军军直奔建康,完颜昌帅左路军直奔扬州而来。

先说在扬州行在的赵构。

金人此番是要直捣扬州,所以以骑兵飞速南下,目的就是要趁着赵构来不及反应之时攻下扬州,捉住赵构。

等康履等人见到金人来犯的消息之时,金人的游骑已经距离扬州不到三十里。

康履急急忙忙回扬州报信。

赵构正在宫中与妃子们享乐,猝闻金人马上要到扬州收到惊吓,下身不自主的感觉到疼痛,但此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构吓得腾的起身,慌忙穿上甲胄走马出门。

此时跟在赵构身边的只有御营都统制王渊、康履等五六人。

一行人出了宫门路过街市,百姓认出是赵构,互相高叫::“官家去也!”

不一时众多宫女和太监从大内狼狈而出,城中百姓见皇帝都要出逃顿时大乱,各自往城外涌去。

汪博炎和黄潜善二人正在寺庙听和尚讲经。

正论禅之计,猛听下人来报:“官家已逃出城,金兵游骑已至瓜州渡口,二位宰相还在此作甚?”

二人一听局势有变吓得魂飞天外忙向城外逃去。

整个扬州城立时陷于混乱之中。百姓和军士挤在城门口,乱骂的,哭喊的,争抢的,地痞流氓趁机发难,当街劫掠妇女,抢夺财物。

百姓们好不容易逃到江边又被乱军挤进江里一大半。

一时间哀号遍野。正乱间七八个人簇拥着一顶官轿而来,前面开道的家丁喝命乱民让路。

乱民们大怒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官老爷还在摆谱?”

那家丁喝道:“我家黄老爷在此,尔等不可造次。”

乱民们以为是黄潜善,纷纷大怒道:“我等做这流民之状都是黄潜善所为,今日你在此正好报仇。”

众人一拥而上将那轿中的黄老爷拖出一通乱打,立时毙命。

这人不是黄潜善乃是黄鄂,虽然姓黄但是今日出门未看黄历不宜出行,也是拜嚣张跋扈的家丁所致,成了乱民的脚下鬼。

赵构眼睁睁看着暴民将朝廷命官打死却无可奈何。

赵构此时跑到了扬子桥时,被一名禁卫军的卫士拦住道:“陛下被金人打怕了不成,金人不过是游骑前来,陛下不思抵抗却一味地逃命,真是让这天下百姓都寒心啊。”

赵构大怒,也不和他回话,抽出宝剑一剑将那侍卫杀死,用靴子擦净剑上的血迹。

百姓本来已经很乱了,见这里又有人杀人更加慌乱互相拥挤。

赵构被百姓这么一挤,便和王渊、康履等人失了联系。

任凭赵构怎么呼喊王渊都无济于事,被人群一股脑的挤出城外。

正在无计之时,一人高叫道:“官家随我来。”

赵构见是王洋之带着两匹马前来不禁大喜过望,忙道:“先生不是去建康了吗,如何到此?”

王洋之道:“完颜昌的兵锋直指扬州,臣料定官家有难所以前来。”忙拉着赵构往江边而逃。

赵构和王洋之从扬州一路挤出,上马向南而逃。因为不顾一切的逃命将侍卫和太监等远远甩在身后。

赵构一路狂奔生怕金人追上,小便也不敢下马,虽然时不时给胯下马来了个温水澡,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二人刚逃出扬州,金人的骑兵已经杀到扬州城下。繁华的锦绣之地原本已被乱民劫掠了一番,此时又被金人开始摧残。立时火光冲天,鬼哭狼嚎。每一次劫难,受伤的总是老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赵构和王洋之二人二骑到了江边见并无船只不禁暗暗叫苦。

顺流向下寻了五里路到了天黑才找到一艘空破渔船。

此时扬州城里已经是火光冲天,沿岸都有长龙般的火把在涌动。想来是金人已经到了扬州。

二人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赵构二人害怕金人追上,也不看这个船是否安全,弃了马匹推着船便向南岸而来。

二人一齐摇橹划向对岸,划到江中心,船已经开始漏水,二人只得弃船游向对岸。

赵构水性不佳,王洋之奋力拖着赵构前行。

好不容易游到对岸。二人躺在沙滩上歇息了好半天缓过劲来。

二人躺在沙滩上望着满天星斗。

赵构道:“先生真是上天赐予我的福星啊,每次到了朕遇到危险的时候,先生便会像救星一般准时出现在朕的面前,若江山不能与先生共享,赵构真是对不住良心了。”

王洋之道:“殿下可是这天上最亮的帝星,浩瀚之光岂是其他星星可比,臣如今的俸禄已是衣食无忧,钱财不过只是身外之物,文人最大的心愿不就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嘛,臣此生但求辅佐殿下中兴我大宋,光耀我王家门庭便此生无憾了。”

赵构道:“晋元帝遇王丞相才有东晋中兴,朕有洋之,胜过晋元帝许多。”

王洋之道:“陛下自然胜过晋元帝很多,臣可不如王丞相,因为臣没有兄弟,没有王敦一般的兄弟。”赵构二人相视大笑。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听到对岸有火光以为是金人追来,忙爬起来便往杭州方向跑。当时是二更时分行至一路口见有棵参天大树。

赵构二人见那树大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看了看之后便寻大路往南逃。

说来奇怪,赵构二人每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走回到这大树边上来,自己明明是走出了在大道上走却始终能看到这棵大树,走了一阵二人已经有些困乏了。

赵构这时候不由得心中害怕,抬头见月亮正是三更三刻。空旷的大路上只有二人在行走,四周荒野猫头鹰的叫声,伴随着野猫的叫声,让赵构二人汗毛倒立。

赵构二人仿佛觉得这荒郊野外仿佛暗中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看着自己,二人大惧,急忙跪在那树下磕头下拜。

跪过之后不敢停下继续行走,不过幸好是两个人才不至于过度恐怖。

这一夜是平生过的最煎熬的一夜,如同猛虎在侧,恶狼随后,而天上的月光也时明时暗更显恐怖。

赵构二人每走几步都要忙回头看是否有什么跟着自己。

赵构那一夜不敢睡觉,不住的担心遇到金人和恶鬼该如何,要是王洋之背叛自己又该如何。

但是心里一直不住的安慰自己道:王洋之与我患难相交心如铁石,岂能为富贵所动而背叛于我,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赵构的鞋子本来就在逃跑中丢掉了一只,现在另一只也丢掉了。他一辈子养尊处优,何曾有过不穿鞋子走路的时候?现在两只脚都磨出了血,疼痛难忍,走路更加艰难。

王洋之想把他背起来走,可是自己也饿得没有一点儿力气,早已心慌腿软,浑身冒汗,实在背不动。

所以仍然只能脱下自己的鞋子给赵构穿上,搀着这个小朝廷的主人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就这样一直煎熬到鸡鸣时分,东方开始擦点亮的时候。

王洋之借着微弱的亮光才看清适才走的路。赵构走了一夜早就累的虚脱了倒头就睡,朦胧间被一个人叫醒。

赵构见那人是农夫打扮说道:“你二位官人好大胆子,怎的在这野坟处睡着了。”

赵构忙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农夫道:“此地乃是西楚霸王的衣冠冢,还埋了当年随项羽打天下的几百个江东子弟,你这官人如何在这里睡了,快些走开,此处常常闹鬼。”

赵构谢过之后忙寻路往南而走。

一路上自思道:“此地乃是项羽的衣冠冢,当年项羽宁可乌江自刎也绝不过江东,昨夜如此困我,莫不是在告诫不可过江东?”

正在思考时候,见身后一队人马飞奔过来,见了赵构滚鞍下马跪拜请罪。

赵构见是康履等人不由得大喜,康履道:“陛下御马尚在北岸,这长江又无船只如何过了长江。”

赵构刚要回答。

王洋之道:“我与陛下行至北岸,见无船只正在彷徨无计之时,忽然有一白首老者言有能过江马匹就在江中,言罢不见,我与陛下再一看果然有匹马在水中,我与陛下骑上那马趟过了长江,过了对岸再一看那马原来是土地庙门口门口的泥马。陛下真是真命天子,得上天庇佑,受命于天,此之谓泥马渡康王。”

康履等众人听得都呆了。都再次下拜道:“天不绝我大宋,陛下真是真龙天子,往常百姓还有人议论陛下继位的合法性,今日之事相信百姓再无口舌。”

赵构见王洋之如此说心中暗暗高兴。忙对康履说:“尔等快随我去祭拜一番项羽的衣冠冢,此地有冤魂。”

康履难道:“陛下勿忧,昨夜陛下与驸马是遇到鬼打墙了,到天明就没事了,如今我等走的匆忙也没有什么祭拜贡品,何况金人就在身后,若追上如之奈何。”

赵构一听有金人也顾不得祭祀,忙要上马南逃。

忽然前边不到半里处的树林中有一队官军骑兵出现,号衣上有一:“张”字,旗帜上也有:“张”字。

赵构顿时觉得惶惑不安。如在梦中:这张字旗号是何人的兵马?千万不要是金国人的。

王洋之的眼睛比较尖,看清那号衣和旗帜果然是张俊的人马,顿时感觉到了重生一般。

正在这时,为首一人骑马来迎,插手行礼,大声禀报道:“罪臣田师中奉张都统之命在此接应陛下,让陛下受到惊吓罪臣万死不足以赎罪。”

赵构安慰道:“张都统和田统制都辛苦了,朕要南行,身后有金人在,希望田统制为朕断后。”

田师中领命,帅人即刻向北而去。

赵构则是快马加鞭的南走。一路上到了县城顾不得官员迎接,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换马继续南逃,一日一夜不停歇不断换马疾行600里终于到达杭州。

到了杭州以后急忙调集刘光世的军马守备杭州的门户独松岭。再派王洋之前去打探建康城杜充的消息。

再说建康城里的杜充,此时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一般的送到杜充的留守府。

杜充此时正在园中与小妾饮酒,听到战报一概弃之不理,轻描淡写道:“前线将士大惊小怪欲邀功而已,官家在扬州,周边官军二十多万,完颜兀朮不过是几千人马,便要直取江南,何况我建康又非官家的扬州,金人来此做什么。”

命人闭门谢客所有人都拒绝入内。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相公在此高坐,岂不知金人已到长江边上。”

杜充一看是陈淬帅岳飞等众统制官已经闯到后院了。此时陈淬已经在建康城人都统制,掌管军马。杜充怒道:“未经本官允许你等如何擅自进来了。”

陈淬道:“据探马来报:金人游骑已然开始渡江,我等实在是因军情十万火急才如此,还望大人恕罪,还请留守大人速速安排对敌之策。”

杜充道:“你等武将不过是要邀功而已,如今长江北岸未曾有什么烽火,何况黄河决口金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这里,你等速速退下,莫扰乱了本官的雅兴。”

岳飞急道:"胡虏大敌当前,近在淮南,窥伺长江,包藏祸心不浅。卧薪的形势,没有超过这个时候的,然而相公却终日宴居,不理会兵事。万一敌人窥见我军的松懈,乘机举兵攻打,相公既然不亲自作战,能保证到时诸将舍命作战吗?诸将既不用命,建康一旦失守,相公还能在这里高枕无忧吗?虽然我以孤军效命,对国家也于事无补啊!"

杜充一听岳飞说话就来气,不耐烦道:“你等这是要拥兵逼本官吗?再敢轻言出战者军法从事。”

众人见杜充如此,只好无奈只好退出。

都统制陈淬帅岳飞等众统制官留在留守府门口没有用,直到三日后赵构的诏令传到建康,此时的杜充才慌了神。

杜充慌忙召集众将领开会。命淬将中将,戚方将前军,王燮将后军,岳飞等十七位统制官帅军前往马家渡严阵以待。

陈淬向杜充献道:“金兵人数虽多,但只有战船二十艘,一艘不超过五十人,一次只能有千人渡江。我们把军队埋伏在江边芦苇密丛之中,等他们上岸一批就抓获一批,而后面渡江的金兵又不知道。等到金兵全部渡过江,我们也就全把他们俘虏了。若是列阵与金人对敌,万一失利,只怕建康城不保。”

杜充自从做了高官之后最见不得自己的下属和自己提出不同意见,不禁勃然发怒道:“上阵搏杀乃是都统之事,运筹帷幄乃是留守之事,陈都统在真定之时素来英勇,如今却怎么怕起金人来了。”

岳飞道:“避实就虚乃是兵家制胜之理,陈都统所言极是还望留守大人三思。”

杜充原本就恨岳飞不已,见如今岳飞当众违抗自己大怒道:“怕死就是怕死,谈什么避实就虚,为将者岂有贪生怕死之理,军令如山,若有违抗军法从事。”

陈淬道:“陈淬自从金人攻破真定,三千将士以及妻孥八人遇害,已无生念。本生所愿便是多杀金人为死难的将士和妻儿报仇,金人不习水战,所坐船只不过是小船和渔船,长江天险一旦弃之后悔不及,留守大人既然已下军令让我等在南岸等候金人,我等理应遵从不敢怠慢。”

杜充这才平缓,对岳飞说道:“岳统制既然如此深知兵法就和戚方作为先锋,以扬我大宋军威,本官在建康等候佳音。”

岳飞本还要争辩,但感觉陈淬已有决死之心不再言语。

众将领命后退出留守府。

从留守府出来后,陈淬召集众统制官商议道:“众位统制,陈淬深受大宋国恩,理应报国,如今一家八口为金人所害理应与金贼死战到底,我等行伍之人入军之日便是为了守卫这百姓太平,此时去马家渡,金人如今恐怕渡江已毕,虽然如此但不得不为之,各统制到马家渡之后万万要听我号令,不可先行撤退,我等这三万人马若是同心协力尚有生机,若不战先溃,金人拿下建康以后,东南半壁永无宁日了。”说完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岳飞出列道:“都统大人尚且如此慷慨何况我等,岳飞做先锋定然为都统大人旗开得胜,军情万急,岳飞这就整顿兵马先赴马家渡与金贼决一死战。”

陈淬道:“鹏举前去我自当放心,戚统制可在鹏举身后接应。”

岳飞和戚方先行退下,陈淬见二人走后原本颤抖的心方才稍微放缓。

陈淬依次安排孙开为左军,刘立为右军,王燮为后军。各个统制官依次前往马家渡。

最后王燮告辞离开时,陈淬猛然心中剧烈的不安。正是:只因忠义慷慨许,血泪星落马家渡。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