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细思三皇五帝,一般锦绣江山,风调雨顺万民安,不见许多公案。
后世依他样子,齐家治国何难。流芳百世在人间,万古称扬赞叹。
岳飞听闻张所在洞庭湖身死,心中一阵剧痛晕倒在地上。
王贵等人忙扶起救醒,岳飞忙问张所为何而死。张宪一一禀明事情的经过。
原来朝廷颁布大赦天下。押解张所的差役此时已经押解着张所走到了岳阳洞庭湖一代。
见朝廷有大赦忙给张所开枷喜道:“恭喜张招抚,朝廷大赦,我等不必去岭南那不毛之地了,张招抚不久也必然会被朝廷再度重用。”
张所见所在的地方有些险恶内心忐忑不安问道:“这地是何处?”
两个差役道:“此地乃是岳阳地界。”
张所大惊道:“此地是否距离洞庭湖很近?”
两个差役道:“岳阳正是洞庭湖的腹心地带。”
张所不安道:“曾有术士言我勿必要远离洞庭湖,不想今日到了洞庭湖,我等不可在此迟疑马上走,”忙与差役向北而走。
行不到五里草丛中涌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乃是洞庭湖杨幺手下的将官张彪和黄纵。
二人见是官差不问青红皂白便是砍死。
张所不住的叹息道:“是也,命也。”
闭目不言等待赴死。
那张彪举刀便要砍,黄纵是个读书人有些见识,见张所虽然是个流犯但气质不凡,忙拉住张彪且慢动手。
黄纵问张所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被朝廷发配?”
那张所也不言语。黄纵见张所临危不惧举止不俗更是印证了自己的观点。
打开差役身上的押解公文,见押解文书上写着张所之名大惊道:“阁下便是名满河北的张招抚?”
张所道:“我不幸被朝廷的奸邪小人陷害至此,不想遇到草寇,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黄纵见果然是河北招抚使张所忙倒身下拜。
张所见黄纵跪下,便问道:“你等是何人,为何要拜我?”
黄纵道:“我等皆是良民被贪官污吏所逼不得已而落草洞庭湖,如今我家大王对张招抚仰慕已久恨不能相见,如今张招抚来此真是天助我等。”
张所苦笑道:“你们也要我落草为寇不成,张所如今虽是流犯但绝不会落草为寇,做有辱祖宗之事。”
黄纵道:“小的岂敢,小的们只是为贪官所逼不得已如此,只希望张招抚能到湖中一叙,张招抚名满河北,世人无不交口称赞,小的们早就想招安归顺朝廷已久,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数万水军当为朝廷出力。若有张招抚做引荐我洞庭湖数万军民以后能有个为朝廷效命的机会,这样都有个活路。”
张所问道:“你家大王是谁?”
黄纵道:“我家大王姓杨名太,因年纪小,大家都叫他幺郎,也称杨幺。”
张所一听是可能要招安便叫黄纵将两个官差的尸首安葬,便随黄纵到洞庭湖大寨之中。
原来杨幺一直在湖南各地打鱼为生,父母之前死于花石纲,好不容易娶上一房妻子也因洪灾而走散也不知下落。
杨幺对着朝廷有着切齿之恨,亲眼见着朝廷日益腐败,对外只知道讨好他国,对内疯狂的镇压百姓。
每当想想朝堂之上道貌岸然,整日将造福百姓挂在嘴边,背地里却只会是贪污纳贿欺压百姓的官老爷们便不禁愤慨。
杨幺自视自己才干要远远高于朝廷中那些庸碌之辈,这些人若是当政,自己永无出头之日,自己蛰居在草莽之中,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
这个呼风唤雨的机会终于到了。
鼎州武陵人钟相在家乡利用摩尼教蛊惑百姓,提出了:“等贵贱,均富贵”这种让底层人充满幻想和动力的口号来收拢人群。
凡加入他的组织乡社的农民要交一点钱粮,社内实行互助共济,因此入社的百姓都能做到田蚕兴旺,人给自足。
钟相以此深受群众拥护,被称为:“天大圣”。周围数百里的贫苦农民加入乡社的不计其数。如此二十余年,其影响扩大到洞庭湖周围各县。
靖康二年东京城破,赵构南渡,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命各地加派赋税,赋税加派到洞庭湖一代,激起了原本就已经十分贫穷的百姓的愤怒。
钟相趁势揭竿而起,建国号楚,年号为天载,钟相称楚王,立长子钟子昂为太子,设立官属。
钟相帅教众"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和自己有仇隙的人"。
并占据地主的土地归为己有。
他们把杀官吏等称为"行法",把平分这些人的财产称为"均平"。
斥宋朝的国法为"邪法",对于贫困的百姓,则加以保护。
凡是参加起义军的,一律免除赋税差科,不受官司法令的约束。
势力迅速发展到鼎、澧、潭、岳、辰等州,导致湖南19县民响应。
杨幺见钟相的势力强大,且以对抗朝廷为宗旨,毫不犹豫便要加入到钟相军中。
此时钟相手下的将领夏诚与杨幺自小相识,也知道杨幺的能耐,数次在钟相面前夸口杨幺的才能,钟相便命夏诚去请杨幺入伙。
夏诚找到杨幺,二人一拍即合,杨幺到了钟相军中后,积极的建言献策,并用计谋多次击退朝廷派的孔彦舟围剿官军。
杨幺恭敬谦和,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故士卒都争相效死命,声威日隆,逐渐成为钟相军中核心。
孔彦舟屡次与钟相军交战皆大败而回,朝廷闻讯申斥孔彦舟命其戴罪立功。
并加派荆南、潭鼎澧岳置制使王燮统领禁兵、御前、神武军3.5万人,并节制荆潭制置司水军统制吴全部万余人,战船数百只,偕统制崔增、高进等人进攻洞庭湖,围剿钟相。依然大败而回。
孔彦舟见数万大军依然打不过钟相,担心被朝廷治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但心生一计派心腹将校冷峻,混入钟相军中作内应。
这冷峻虽然名字高冷但是个善于阿谀逢迎之人,此时的钟相也有些志得意满,对于冷峻这种阿谀逢迎之徒也是十分宠信。
到了当年的端午节之时,孔彦舟趁钟相大军在过端午节没有防备之时夜袭武陵钟相的大寨。钟相军大乱,钟相急忙部署迎战。
不想身后的冷峻突然发难,趁乱斩杀了钟相。乱军杀死了钟子昂。杨幺身背钟相幼子钟子仪夺路而走,身后孔彦舟追兵追赶甚急。
正危机之时逃入一农家,那农家村民是杨幺的信徒,见事情急迫,顾不得许多,呈来一盆开水让杨幺毁面。
杨幺尚在犹豫,但一想起父母之仇,咬牙将脸伸进开水之中。
杨幺的脸上立时烫起燎泡无数,继而脓血淋漓,杨幺紧握双拳一声不吭,只是心中默念:终有一日必将复仇,否则对不住今日的苦难。
杨幺烫完脸之后卧榻拥被将钟子仪搂在怀里。不一时官军赶到进门搜查。
这农家道:“军爷,我家孩子出了天花,只怕传给军爷。”
官军远远一看杨幺一脸出血,以为是出天花晚期了,怕传染到自己,急忙退出去去别处搜查了。
等官军走后,杨幺带着钟子仪赶紧上路。
一路上都是官军设关卡画影图形捉拿,此时正好遇到一辆拉粪的马车。
杨幺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哭求拉粪的老者救命。
那老者见其可怜,又同情起义军便将杨幺和钟子仪放在粪车的木桶里。
孔彦舟的追军一路追来隔着老远便闻到粪味不禁作呕,老远喝问拉粪的老者见没见过杨幺。
老者谎称杨幺往北而逃,追兵不疑往北而走。
那老者等追兵走后忙赶车往南而走,钟子仪在粪桶之中不住呕吐,杨幺则是咬紧牙关思量如何报仇。
走出五里路后,老者见已是安全便让杨幺二人出来。
杨幺谢过这老者之后便往洞庭湖夏诚大寨处去。
渐渐收拢溃散的义军来洞庭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数十万之众。
杨幺、夏诚等人自此便在洞庭湖一带,据湖泊港汊为险,濒湖设寨,兵农相兼,继续与官府抗衡。
官府几次征讨都被杨幺等人打退。此时的杨幺已经有部众数万,裹挟了二十多万百姓。
此时的南宋朝廷正全力对付金国,对于洞庭湖的杨幺一军只能任其发展。
黄纵将得到张所的消息飞快报之杨幺。
杨幺听闻是张所前来不禁大喜过望道:“本王夜梦有一大官来到身边,不想是名满河朔的张招抚,快请进来。”
转念一想张所如此大的人物还是自己亲自出去迎接为上。
换上盛装亲自到渡口迎接。杨幺见张所只有一人问为何?
左右道:“张所是发配岭南,兄弟们杀了两个官差只剩下张所了。”
杨幺见张所下船忙向前施礼道:“晚生杨太拜见张招抚。”言罢下跪行礼。
张所道:“尔等不必客气,不知尔等将我掳到这洞庭湖有何事?”
杨幺道:“晚辈对张招抚仰慕已久,只是想与招抚大人面议受教,绝不敢有它。”
张所道:“虽是如此,但劫杀官差也是要受教不成?”
杨幺陪笑道:“山野粗人不知道教化失手杀了朝廷官差确实死罪,正是因缺少教化所以才请招抚大人来此处言传身教,招抚大人可到我寨中一叙。”
张所一听有可能说动一方兵士为朝廷所用便随杨幺进寨。
杨幺先不谈正事,以上宾之礼款待了张所三天,张所以为杨幺是要甘心归顺朝廷所以也不多想。
到了第四日张所问道:“我来此已有几日,杨义士是否该谈一下正事了。”
杨幺施礼道:“小人不才,有一言相劝,张招抚忠肝义胆名满河朔,若朝廷重用招抚大人,何患金人,但如今朝廷忠奸不辨,是非不分,重用杜充,王渊,等奸邪小人,汪黄二人又把持朝政,忠臣义士真是报国无门,可招抚大人如今却流落至此,天下忠臣义士无不扼腕叹息。”
张所一听杨幺言语不凡,正说到自己的心事不禁长叹心道:这杨幺小小年纪已如此不凡,日后必成大器。
杨幺续道:“如今这天下大乱,朝廷昏庸,招抚大人难道就不想自己成就大业?”
张所一听这话便冷道:“你邀我来此处就是要我如你这邪教不成,要听你这犯上作乱的话。”
杨幺道:“小的岂敢让大人屈尊于此,招抚大人之名,就是金人也闻风丧胆,我等山野草民无不敬仰,小的是要奉招抚大人为这洞庭之主,我等无时无刻不想为国效力,思念背上勤王,但朝廷一直视我等为异类,对我等严加防范,若是有招抚大人这等威望来洞庭湖举事,何忧大业不成。”
张所道:“朝廷如今虽然是小人当道,但起码是诗书礼仪教化,胜过让异族人杀我百姓,荼毒生灵,中原土地如今已是犬羊横行,不知教化矣,小人虽然一时当道,岂能猖狂一世,明君圣主在朝廷自有望,胜过金人,更胜过以邪教煽动百姓祸乱天下的好。”
杨幺道:“招抚大人何苦执迷不悟。”
张所道:“张所行将五十,在官场多年岂不识你等邪教蛊惑人心之言,假借名为普救众人,实则打着救人的旗号来干那为了自己私欲的勾当。”
杨幺道:“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晚辈就得罪了,招抚大人既然说我等是邪教是蛊惑人心那朝廷难道就不是在打着济世安民的旗号来实现自己的私欲吗?试问招抚大人,官府强征税赋与抢劫有何区别,我洞庭百姓实在是不堪重负才揭竿而起,朝廷的世袭、恩萌与那划分好了出身等级又有何区别。”
停了一下又继续道:“饱读诗书的之人在做官之后整日自称为民做主,却在背地里整日做欺男霸女之事,越是这种有文化的人犯起混来是为害整个国家,而朝廷如今却在重用此辈,我倒是问问招抚大人,我说的可是有夸张之言。”
张所道:“你如今痛恨朝廷无非是自己身居洞庭湖水泽之中,未能做官而已,你若做了官享受富贵,断然不会说出这等话来,国家如今正遭受兵火之灾,你等皆是汉家男儿不去思量报效国家却在这里背后捅刀子,还说什么民族大义。”
杨幺恨道:“我杨幺可不像你张招抚大人,自小生在官宦门中,长于妇人之手,不需要为了吃的四处奔波,到了成年便可以得到父亲的恩萌继续做官,整日悠哉悠哉便可尽享荣华富贵,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身边娇妻美妾早已给你安排好了,我不同我自生下来便要为了生计而奔波,为了口吃的要被别人欺负,辱骂,还要陪着笑脸,即使这样我还是饥一顿饱一顿,为了能娶上媳妇不至于自己家断香火,只能整日忍辱负重,逢人卖笑,谁愿意见人就笑啊,我生来就贱只能如此,国家没有因为我的可怜而少收我一文钱的税,如今金人来给我官做,我再不用受欺负,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了,你却来和我谈民族大义,这个大义可替代不了饿肚子。
招抚大人何必小瞧于人,我杨幺岂是那贪图富贵之人,但为了打尽天下不平之事而已,这洞庭湖千千万万的贫寒之人饿肚子的时候道君皇帝却在玩弄花石纲,这样的朝廷保他何用。”
说完之后,杨幺将自己脸上的纱布解下来,立即露出被烫伤的脸部。
杨幺继续顺道:“这便是我要效忠的朝廷如何对我的,我若不是毁容逃难,官府依然不会放过我。”
张所见杨幺的脸部被烫伤的一丝好肉都没有,也不禁震撼到。
这几日一直奇怪杨幺为何要把自己的脸蒙住,原来是为了躲避官府而毁容的。
张所也深知百姓之苦但反驳杨幺道:“你杨幺打着拯救百姓于水火的幌子要建造神仙般的生活,其实只是为了自己能富贵和穷奢极欲,利用完百姓之后便会忘记百姓甚至开始压榨百姓,最后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将百姓推入炼狱一般的生活,你取得了天下就敢保证你建的朝廷比当今的朝廷要好吗?若是不贪图富贵那就是你自来便带反骨。”
张所一席话正中杨幺的内心阴暗处。
见杨幺不说话又续道:“观你相貌非凡,日后必能成事,但只是一时之事必不能善终,你身形虽是健拔但是稀松,双眼有神但眼含邪光,日后必为酒色所迷。虽有一时之英豪气,到头来不免颈上一刀。”
杨幺冷笑道:“招抚大人还会相人?”
张所道:“久在军中见人无数,自然会一些,我有一言你可静听:朝廷虽有千般不是,但有朝廷在你们这等恶少年便不敢横行,如一朝无了朝廷天下将乱成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正是有了朝廷法度此辈才不敢造次,你乃少年英物落于此间以此为生甚为可惜,若遇到良人引导必为国之栋梁,若遇人不淑必为国之祸患,如今你尚未深陷于此还可自拔,早日迷途知返为上,莫做那遗臭万年之事。”
张所又对杨幺身边的教众说道:“智者以安分守纪遵循国家法度为生,愚者以听信妄言信奉邪教寻死,尔等皆是良民,当以勤事生产遵守法度为本,切不可枉听妖人之言,枉送了性命,让自己一生一世就活在这水泊丛中,后世子孙也抬不起头来。”
说完之后,洞庭湖的军士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杨幺暗自赞叹道:“好一个张所,我要说服他,不曾想他却要煽动我的部下,若在任它这么说下去,只怕我军心不稳。”
杨幺脸上开始露出凶光来说道:“招抚大人若再不合作,我虽知点礼仪,但我手下皆是粗人,只怕伤了招抚大人。”
张所慨然笑道:“你莫要多言,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杨幺见张所心意已决怕再生其他事端,命力士将张所勒死,可怜一代名臣死于洞庭水泊之中。
杨幺命人将张所葬于太平口,不时前来祭拜。岳飞听完张宪将张所的遇难经过讲述一番之后,心中更是悲痛。
但此时金人已经南下,自己无力去洞庭湖报仇,只得收泪迎接金国人。
再派人去寻找张所之子张宗本。正是:只因招抚提拔后,身居高位不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