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李希传落在他身旁,双指成剑,在他两只手腕上隔空一划。

剑气盎然。

樊篱高双手手腕不见伤口,但他却猛的剧烈哀嚎起来,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疼痛。

大概是因为疼痛太过剧烈,樊篱高脸上青筋暴起,竟然有些疯魔,开始破口大骂。

“李希传!你他娘的!果然你们麓山书院都是疯子!当年围剿夫子果然没错!可惜没能杀了你!!”

李希传充耳不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只是眼神愈发冰冷,道:“你先别着急,咱们书院最是讲道理。

你在我这里学过剑,在三师兄那里学过刀,我废了你双手的筋脉,你就再也握不了刀剑,也就算是还给我了。”

接着他俯身用双指在樊篱高口中一抹,樊篱高哀嚎的就更加厉害了,只不过声音有些变化,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李希传继续道:“你从赵敬亭那里学过道理,那个欺师灭祖的家伙我管不着。但你还从二师兄那里学过圣贤书,这个得让你还。我割了你的舌头,夺了你的声音,你就再也没办法口灿莲花,就等于是你还给我了。”

“从今日起,你我再也不是师徒关系,下次再让我碰到你,拿走的可就不是双手和舌头了。”

这话说完,李希传便头也不转的往那片重骑的方向走去,异常的决绝。

王秋实犹豫片刻,追了上去,小声问道:“小先生,不杀了他?”

李希传摇摇头道:“好歹师徒一场,不至于如此。”然后他抬起头,望着那道绵延不见尽头的黑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孩子在自己屁股后面打转,不停的叫着师父师父,这本书我看不懂嗳。

又仿佛看到当年夫子身边,有四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坐在同一张书桌上,朗朗读书,却注定是各自神游万里。

李希传喃喃道:“我有春风抱剑去,斩尽故人不肯归?太悲惨了吧。”

李希传说话的声音太小,所以王秋实没有听清,只能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小先生,您……说什么?”

“没什么。”李希传笑了笑,但在王秋实眼里怎么看都是苦涩的意思,只听李希传道:“二品巅峰可破甲二百,王秋实,你猜一品能破多少?”

王秋实摇头道:“不知。”

李希传朗声道:“那便让你看看。”

说罢,天地异象骤生!

九天之上忽然雷云滚滚,以那些重骑头顶天空为中心,快速聚拢而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凝聚成型,竟然是一把由黑云构成的巨大长剑。

巨剑长不知几千里,遮天蔽日,剑柄剑刃剑穗俱在,上有九条粗大的紫色雷电缠绕,似是九条雷龙围绕盘旋。

这把黑云剑与没入云稍的青蛇剑一般无二。

李希传抬头望着那把黑云剑,伸手虚空向下一压,轻轻吐出一个字,“落。”

刹那间。

森寒无比的凌厉剑气自空中倾泄而下,而那把大剑则也是迅速斩下,等落到地面上,却像是摔碎了东西那般陡然散开,变成了一大片水雾。

仿佛置身于云层仙境。

“吓死老子了,原来是个哑炮。”

“看来这个姓李的,也是个不中用的银枪蜡头,京城里那些人竟然还都怕他,真是怂。”

一队重骑甲士刚觉得自己死里逃生,还以为李希传的大招是唬人的,可一片迷雾中,他们不可能看到,无数小水滴自动汇集,凝聚成剑。

水剑与平常的剑相似,但是数量极多,等水雾消散了,所有人才愕然发现,竟然在场的所有甲士的额头上都悬有一把紫光流转的水剑。

水剑内部清水还在流动,轨迹玄妙。

透过流水,可以看到水中流转的紫光竟是云篆梵文,不过却是这个世界不曾有的文字,丝丝缕缕,每个字都仿佛如同大山般沉重,有些甲士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胸口气机凝滞,七窍流血了。

只是李希传并没有看到这种玄妙景象,要不然他一定会十分惊讶,因为这种文字,他见夫子写过。

不过这种文字很难学,形似方块,讲究横平竖直,而且发音困难,李希传当年学了很久,才不过学会一两句简单的话。

言归正传,这时李希传心念一动,所有水剑猛的刺入重骑甲士的额头之上,上千把水剑如同刚才的重骑甲士停马那般整齐与娴熟,哀嚎遍野,到最后上千重骑甲士竟然无一生还。

王秋实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模样极为好看。不得不说,这位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年纪,但保养的的确极好,当然也是因为沾了《双修参朴决》的光,采阴补阳,双修互补。

她从背后盯着李希传的背影,这次算是彻底打消了偷袭的想法,要不然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别说这才一千精兵,就算来一万,十万,李希传只需要多来几次这样的招数,一人对付十万,又有何难?

一人足以抵挡十万大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李希传出现之前的岁月里,是不曾有过的。

就算是五百年前,那些灵气充沛的年月,一品境界的彼方界也是极为稀少,而且都是想要证道长生,谁会去理睬俗世里这些凡人的腌臜之事。

做完这一切的李希传,伸手召回青蛇剑归鞘,神情不知为何有些落寞,转身回了马车。

车夫早就躲在一旁,吓得尿了裤子,李希传也没理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继续赶车。”

放下帘子的时候,王秋实仿佛听到李希传说了四个字,“了无生趣。”

心思玲珑如王秋实,自然是明白李希传心里在想什么。

李希传若是想要报仇,肯定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类似于樊篱高这样的故人。

甚至于当年李希传在大蜀是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俊杰,交友颇多,三教九流都有交集,到时候他进了京城,保不准杀的还真就是故人。

更何况还有大先生赵敬亭,二先生余峥,三先生赫连清明,其中赵敬亭欺师灭祖,是肯定要死的。

至于剩余的两位先生,人心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百鬼夜行,魑魅魍魉,总会有人混在其中,乐开了花。

毕竟当年的夫子,的确太过耀眼,阻挡了很多人的道路。

夫子之死,王秋实所知甚少,她只知道是赵敬亭反水,联合南北两座天下几乎所有的二品,对夫子来了一次围剿,最后夫子还是死在了麓山书院。

而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是因为大蜀皇帝想要趁势与大辽开战,当整个天下的霸主。

只是当时夫子极力反对,劝皇帝不要生灵涂炭,甚至以麓山书院的势力以要挟,大蜀皇帝才将此事缓了下来。

这也是第一次皇家与麓山书院有了间隙。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了了,双方的间隙越来越深,最后导致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可以说赵敬亭欺师灭祖忘恩负义,是个极为冷血的人。但王秋实觉得,于礼来说,赵敬亭有错。于理,却还是可以的。

毕竟有麓山书院,则赵家皇权不稳。若是没了麓山书院,赵家甚至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天下霸主,把南北两座天下都改姓赵。

要知道开疆扩土可是每一位皇帝都想要的功绩,为了盖棺定论时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厚的一笔,一个区区的夫子又算得了什么?

归根结底,夫子只是没算对人心。

人心?

想到这里,王秋实苦笑一声,无由想起了王仙卿,她与他朝夕相处三十余载,真的仅仅是鱼水之欢,双修证道,而无半点感觉?

痛恨极了男人的王秋实,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情这个字啊,往往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