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其倬急急地走出去通知,又急急地走回来坐好,他经过刚才夫人蔡婉的一番开导,认识了自己所犯的错误,此刻是一脸的紧张和惭愧状。
蔡婉偷眼看了看高其倬,暗暗的叹了口气,她想不明白原来那么聪明的人最近两年怎么这么容易犯错误,而且犯的还是很低级的错误,这让一向看好高其倬的蔡婉很是困惑。
都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可已经六十的高其倬却耳不顺,甚至还逆反,很多时候都是蔡婉在旁边提着他耳朵告诉,可高其倬却是哼哈答应了,转脸就不照做,真的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因为这样的事情,蔡婉很多次发火,甚至是一反端庄的大哭大闹,可还是不管事,高其倬还是在固执的路上越行越远。
蔡婉早就没了当初嫁给高其倬是的雄心壮志了,当时她可是想着帮丈夫做到大学士进军机处的,现在她想能安安全全平平稳稳地熬到休致(退休)就不错了。
特别是史贻直这事,很是令蔡婉头疼,她早就敏锐地觉察到新皇帝对此事的认真对待,也是提前反复地提醒高其倬,给他出了很多的主意,可他倒好,转脸就自我为是起来,以至于把蔡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蔡婉真的是怒气不幸哀其不争,如果旁边的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是自己孩子的话,蔡婉早就上去打几个大巴掌了。
蔡婉正在生气,突然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她赶紧的站起身,冲着高其倬指了指西屋,随后就快步走了进去。
客厅的这个西屋是高其倬的书房,他除了会客外,多数时间都待在这里,他跟蔡婉一样,都是喜欢看书写字的人,所以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蔡婉躲在这屋,想是偷听下高其倬与彭家屏的谈话,以好对彭家屏有个认识,也好对眼前事态有个判断,然后想出对策,这本来可以过后通过高其倬给她学的,可她现在对高其倬已经是灰心了,真的不敢相信他了。
“哈哈,卑职彭家屏参见抚台大人。”彭家屏笑了两声后行礼请安道。
彭家屏这两声笑得很是突兀,要知道官场讲究严肃认真,在拜见上司时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可他却哈哈大笑,一听就是不同寻常。
西屋没有门,只有一个门帘隔着,所以帘子后边的蔡婉听得很是清楚,彭家屏这两声笑令蔡婉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心里一沉,暗叫了句“不好”。
她从彭家屏的笑声了听出了很多内容,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这个彭家屏开始记仇了,因为她被晾在寒风中好几个时辰,按理应该生气才是,可他却笑,这就是小人惯用的伎俩,用笑表达心里的最不满。
“免,免礼,免礼,快快请坐。”高其倬满脸堆笑地站起身说道。
他也是被彭家屏的笑给弄懵了,所以迟疑了一下,不过反应还是很快的,因为刚才夫人让他对彭家屏客气些,所以他虽然心里不情愿,可还是笑了笑,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看起来很是僵硬。
彭家屏摘下官帽放在八仙桌后边的帽瓶上,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八仙桌西北的太师椅上。
在官衙的会客厅都要准备放官帽的帽瓶,这是为了方便放帽子,因为清朝的官帽是斗笠型的,谈话是戴着很不得劲,再有,彭家屏坐在西北的太师椅上也是有说法的,因为西边这个太师椅是给客人准备的,所以来客就被称为“西客”,叫白了就成了“稀客”,而八仙桌东边坐的都是主人,所以主人也被称为“东家”。
彭家屏和高其倬俩人坐定,冯骐就端了茶水进来,放到八仙桌上,这也是待客之礼,坐下后就要喝茶。
“彭大人请。”高其倬伸出手手心朝上靠近茶杯,做了个请的动作后说道。
“谢茶。”彭家屏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本官刚才在给皇上写奏折,耽搁了些时间,让彭大人在外边久等了,真是对不住。”高其倬也喝了口茶后,放下茶杯说道,他尽管说着客气话,可眼睛却看着远处,他这是不情愿。
“哈哈,没啥,没啥,公务要紧嘛,何况还是给皇上写奏折,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打扰不了的。”彭家屏哈哈大笑着说道。
“怎么说都是不好意思,彭大人第一次来就让你在外久等。”高其倬继续客气道,这次是看了一眼彭家屏,算是尽到礼貌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既然皇上把卑职委派到抚台大人的手下当差,以后就少不了前来打扰,卑职怎么也不能每次都赶上抚台大人写奏折吧,所以下次就不会等了,您是是吧,抚台大人?”彭家屏看着高其倬说道。
“是,是。”高其倬回话道,他被彭家屏的阴阳眼发出的寒光吓了一跳,所以回话有些干涩。
高其倬心里一怔,他明显地听出了彭家屏是话里有话,他这是在对高其倬发泄不满呢,不过说得很是婉转,听着很有礼貌,可话里满是不满。
“看抚台大人这脸色很不好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临行时皇上对卑职说,抚台大人是劳苦功高的人物,可得让卑职好好伺候着,别惹抚台大人生气,别惹抚台大人发火。”彭家屏看着高其倬说道,语气很是不屑。
“多谢皇上关心,本官身体好着呢,没啥没啥。”高其倬尴尬地说道,他听出了彭家屏话里的不友好,可也不好发作,因为他是以皇上的口吻说的话,所以高其倬还得说感谢的话。
“卑职第一次来南方当差,想着南方一定是艳阳高照温暖如夏,可谁想会赶上这阴雨天,卑职想是不是老天爷在给我彭家屏下马威呢?”彭家屏盯着高其倬问道,他这是在挑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都是天象也都是天意,这可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咱们还是硬着头皮忍着的为好。”高其倬不悦地说道,他此刻的脸色开始阴云密布了。
“哈哈,好个天有不测风云,卑职看着天可是要变了哦。”彭家屏指着窗外的天空说道。
“变能变到哪去,咋变都是咱大清的天。”高其倬冷淡地说道,他对这个东一句西一句的彭家屏厌烦透了。
“唉,虽然天永远是咱大清大清天,可就有人想把这天搅暗了,搅阴了,搅下雨下雪,反正就是不按好心思。”彭家屏说道。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啊?”高其倬冷冷地问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抚台大人,您可不知道,现在人心坏得很啊,抚台大人也得小心些,别被小人给算计了,特别是同知蜜友之类的最是危险了。”彭家屏喝了口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多谢彭大人关心,本官只知道一门心思的为朝廷办事,可是不会结交啥同知蜜友的,这点我跟李卫李大人是一样的,彭大人久在李大人手下做官,自然明白我们的操守。”高其倬慢声慢语地说道,他把李卫搬了出来,是在想彭家屏反击,因为李卫和彭家屏结党是天下尽知的事情。
“李大人可跟抚台大人您不一样,他自称是大老粗一个,您可是才高八斗啊,不可比,不可比啊。”彭家屏摇着手说道,这话明显是在把李卫和高其倬划分开。
“都一样,都一样。”高其倬看着窗外冷冷地说道,他现在连看一眼彭家屏的耐心都没有了,想着彭家屏快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