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花看到那辆红色的自行车的时候,她兴奋地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去骑。秀英说:“别急啊,我教你。”阿花跳上自行车,回头笑道:“妈,你和爸没在家的时候,我早就学会了。”秀英的脸顿时阴了起来,“你这野孩子,难怪以前看你身上有伤,你还说是自己摔跤摔的,这么不听话,要是出事了咋办啊?”秀英担心地看着阿花,“没事的,呵呵呵!!!”阿花不等秀英反应过来就骑着自行车在南山寨的那条铺着沙子的山路飞驰起来。
每年的九月一号就是报名的日子,阿花在秀英的陪同下来到了龙城二中的门口。二中门口有一颗特别大,特别老的樟树,听说是以前的一位名人在龙城当官的时候栽的,都有好几百年历史了。
中学就是中学,比小学大多了。这个从初中到高中的学校有几千学生,以前是黄埔军校,很多抗日将领都从这里毕业走向保家卫国的战场,后来改成中学后,一直都是出人才的地方。至今还有中山堂在学校里面,阿花小学最大的梦想就是来这里读书,她兴奋地,得意洋洋地带着妈妈把新学校逛了个遍。
初中比起小学,学习任务要重很多,每天天还没亮。秀英就做好饭菜,叫醒沉睡中的阿花,阿花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洗漱,吃饭,到骑上自行车下山。秀英都全程紧密地关注着。家里的那群老母鸡每天下的蛋,也不再拿出去卖了,都用来给阿花吃,给她补身子。每天夜里,看到挑灯夜读的阿花,秀英也是一阵阵心疼。秀英对待阿花就像她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大概是阿花读初二的时候,她对后妈的称呼改了,不再叫妈,而是叫秀英妈妈。虽然父亲说了好多次,可是阿花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叫法,她和阿爹争执道:“我有我的妈妈,我有我的亲妈。”阿爹在她的坚持下,在秀英的默认下也就随她了。得知秀英妈妈怀孕是有一天阿花放学后,在桌上看到鸡肉,问爸爸才知道的。每次家中有喜事,爸爸才舍得杀老母鸡。秀英虽然怀孕了,虽然经常因为妊娠反应呕吐,还是坚持努力地尽一个后妈的责任,每天早起给阿花做饭。可是啊,随着秀英妈妈的亲生儿子出生,阿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当黄嫂捧着阿武走出秀英妈妈的房间的时候,脸上的褶皱绽放出迷人的笑容,犹如秋天的花朵般贪婪地释放。爷爷急不可耐地快速迎了上去,接过那包裹着棉袄的婴儿,按捺住激动的心,轻轻地掀开一个小角,确认是孙子后,面朝南山寨,高举婴儿跪倒在地。“菩萨保佑,终于给我陈家留种啦!!”
喜悦的气氛顿时笼罩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的每个角落,爷爷拉着黄嫂的手,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黄嫂啊,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他奶奶,快,去称点肉,打点酒回来。”
一家人围在秀英妈妈床前,对她嘘寒问暖,享受着丽丽没享受过的特有的待遇。孩子满月之后,爷爷甚至还借钱杀了头猪,大宴宾客,又请了戏子在南天庙唱戏,以感谢菩萨的恩情。
那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弟弟,长着圆圆的眼睛,浑身胖嘟嘟的。“这个叫阿武的小子,一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把阿武当宝贝一样,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差不多就要供起来了。”这是阿花对这个弟弟的最深的感受,她也曾经和爸爸说过,“你们太宠小弟弟了,这样不行的,会把他宠坏的。”爸爸听到女儿的抱怨和反抗,总是嘿嘿嘿地傻笑:“你不懂,你弟弟还小,你这个做姐姐的可得好好爱护他,别动不动就和弟弟争宠,你都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爷爷奶奶每天都会给阿武准备鸡蛋,时不时地给他炖老母鸡吃,哪怕阿花流着口水想吃,奶奶也会说她:“花啊,你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可别和他争啊!”阿花的衣服是一个补丁接一个补丁,阿武的新衣服却是换了一件又一件。阿花也不敢埋怨,因为奶奶说过,他是弟弟,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亏谁也不能亏了他。
阿武的出生给阿花带来的烦恼,比起阿花对他的爱要大的多。每次阿花在专心做作业的时候,小家伙就喜欢围在桌子边,叽叽吖吖地说着只有他自己听的懂的话。小手丫还不时地撕一下阿花的书,阿花可是特别爱惜书本的,哪怕是掉地上也得擦了又擦。所以很多时候,姐弟俩的战争就因为这些小矛盾升级了。每次秀英听到儿子的哭闹从阿花房间里传来,她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先把阿花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等爸爸回来知道后,直接就给她的屁股来一巴掌,阿牛的教育课是那种直接,干脆,果断的让你感觉到痛的领悟,不和你讲道理,边打边问:“知道错了麽?嗯?还不晓得错在哪里?”直到阿花低下头,轻轻的,痛苦的答应“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才作罢。阿花渐渐的再也不敢惹这个小祖宗似的弟弟,尽全力地让着他,一回家就把门拴上。“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实际上阿花确实是躲不起,家里人没空的时候就会把阿武往她身边一放。“花啊,你和弟弟玩,奶奶去地里拔点菜回来。”“阿花,你带着弟弟去田埂上拔猪草回来,家里的猪都没猪草喂了。”
有一次,阿花带着阿武去拔猪草,阿武也想学拔猪草,谁知他屁股一翘猪草倒是拔出来了,他却掉到了田埂下,把新衣服搞得脏兮兮的都是泥巴。回到家的阿花被罚跪在家先前,奶奶却烧着稻草给阿武驱寒;爷爷就在厨房给阿武煮草药汤,准备给阿武洗澡;妈妈赶紧翻找阿武的新衣服给他换。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生怕把这个宝贝给冻感冒了。至于为了把弟弟救上来的阿花,却只有湿漉漉地跪在家先前无人问津。
随着弟弟的到来,这个靠劳力支撑的家,也渐渐地显得捉襟见肘起来。阿牛和秀英说出了他的忧虑:“娃娃越来越大了,阿花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阿武也要读幼儿园了,咱家这样子,怎么得了哦,得找点活路了,要不然以后学费都交不上。”秀英顺从地说:“你决定吧,你是我男人,家里的事情你做主。”阿牛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哥不是在广东打工麽?现在还是一个主管,叫他在厂里给咱俩安排一个位置,听说一个月也有三四百。”“行,明天我就给他打电话,只是阿武还这么小,怎么办呢?”夫妻俩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把南下广东打工的事情给敲定了。
第二天,阿牛把他们夫妻俩决定的事情告诉他爸,这次爷爷竟然没说“远走不如近扒”的事情,只是说了一句:“放心去把,家里有我了。”
爸爸和秀英妈妈走了,爷爷奶奶又年纪大了,还得带小武这个弟弟,阿花现在每天早上得自己做早饭吃,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自从爸爸和秀英妈妈走了之后,阿花的生活压力和学习压力就大了很多。除了学习,她还得做饭,洗衣服,爷爷甚至还要她去地里扯猪草,去南山寨捞掉下来的虫毛须须,(松树的细细的一根根的像很粗很粗头发的叶子)。阿花在家里的学习时间被压榨得基本上没有了,随着学习时间的减少,家务劳动的增加,阿花的学习成绩不断的下降,阿花对学习的兴趣在繁杂的家务活面前也越来越淡。学习的兴趣少了,自然,其他的兴趣就越来越多,关注点也渐渐地从学习上转移到小孩子喜欢的玩乐上面。
阿花去山上薅虫毛须须喜欢骑着自行车,去扯猪草也喜欢骑着自行车,自行车是她这个有夏洛特烦恼的青春少女的唯一乐趣。在爷爷安排的家务活中,阿花更喜欢拿着一本小说去放牛。
说起放牛,阿花就特别高兴,家里的老水牛特别的温顺,胆子也特别小。总是吃几口就看看阿花,从不敢离阿花太远,它想去远点的地方吃草总会哞哞地叫几声,直到阿花听到才会挪地方。好像阿花去放牛不是她照顾牛,而是牛照顾她一样。每次阿花拿着书去放牛的时候,奶奶总是把阿武放在阿花的背上。于是,山路上一牛,一狗簇拥着背着弟弟的阿花的美景便经常出现。
阿武其实蛮喜欢这个姐姐的,他喜欢姐姐带着他去放牛,喜欢姐姐带着他去挖泥鳅。每当姐姐挖出了一根泥鳅,他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充满喜悦的脸上因为激动泛着红光,格外的惹人怜爱。阿花虽然比较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嫉妒阿武的优厚待遇。可是,时间长了,和这个相濡以沫的弟弟也渐渐的感情深厚了起来。
“姐,这个花好好看哦,我摘下来给你。”胖胖的小手轻轻地将野花摘了下来往姐姐头上戴,可惜他个子没阿花高,使劲地踮着脚尖也够不上。“姐,你坐在田埂上嘛,我给你戴上。”阿花看着这个傻萌傻萌的弟弟,听话地坐在草地上。小小的野花被阿武插在阿花那织着小辫子的头发上,却总是往地上掉。阿花用手扶着弟弟的小手,往头发密集的后脑勺插去。“阿武啊,姐漂亮麽?”插好野花的姐姐看着那天真无邪的弟弟问道。阿武拍着小手说:“好看,姐姐带着阿武的花花就是好看。”阿花看着弟弟,在他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下。“走,姐带你挖泥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