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是来看看奶奶，给奶奶买点衣服便走的。结果碰到这茬子事情，不得已，阿花只能听从爸爸的话，在家里陪着奶奶，等着他回来。

阿花带着阿淼，阿忠住在南山寨脚下，每天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如果没有阿武这闹心的事情，阿花觉得，这比起义乌那污浊的空气，可就堪比人间仙境了。

一个尚未开发，还没有什么污染的城市。其实倒是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阿花在等待爸爸的时候，除了陪奶奶说说话，剩下的时间便是背着阿淼，拉着阿忠，在她小时候走过的路上重新走上一圈。

顺便扯扯竹笋，打打野蕨子做菜吃。

这竹笋不同于常见的春笋和冬笋，是一根根细小的竹筷大小的刚冒出的笋子尖，用来炒肉，炒蛋可是美味。

野蕨子则是山上灌木丛里到处都有的野草生出来的野菜，用开水一焯，撕开焯过的软软的蕨子，放点腌在坛子里的酸辣椒，用来炒肉可是绝味。

老实本分的阿牛这次可是不再管厂规了，和经理说了一声，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急急忙忙地便和秀英回了家。

一回到家就看到了阿花，阿牛抱着阿淼，亲了亲阿忠，便和老母亲坐在堂屋里讨论起阿武的事情。

“警察咋说的？知道戒毒所在哪里麽？”阿牛看着阿花问道。

“爸，你先别急，弟弟只是去戒毒，没有什么大事的。”阿花安慰道。

“哎呀，我葛崽啊，我葛哈巴崽啊，你吸毒做么个啊。”秀英听到儿子吸毒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拧了阿牛一把，把阿牛拧的大叫了起来。“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要钱不要崽葛人，要不是你舍不得钱，我家里葛崽又何得变这副模样？”

阿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大吼了一声：“怪我咯，怪我咯？”

这时奶奶咳咳咳地咳了几声，暗示他们，阿花还在这里，注意点形象。秀英这才停止了哭泣，冷静的道：“戒毒是好事，我们得去找警察，让他们管教的时候，也得注意点，阿武从小身体就不大好。”

阿牛瞪了她一眼，大叫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他求情啊？”

奶奶倒平静了下来，听说戒毒是为了孙子好，彻底地放下心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冲着阿牛说道：“崽啊，你看，阿武在外面这样乱来，也是他没事做的缘故，你看，要不让他跟着你去广东打工？”

阿牛冷笑了起来，看着秀英说道：“就你养出来的这样的崽，能吃得起我那样的苦？”

秀英也摇摇头，说道：“妈，我看他真的耐不和。”（耐不和意思就是吃不消）

阿花听着奶奶和爸爸的担忧，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作为这个家里的女儿，作为阿武的姐姐，也是时候出一份力。

“那个，爸爸，你看这样行不？等弟弟出来了，让他去我那里干活咋样？”

秀英一听到阿花主动说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回道：“好啊，好啊，听说你们那个外贸公司里面都是坐办公的，阿武做这个挺合适的。”

阿牛翻着白眼看了秀英一眼，说道：“你可别害阿花了，就他那样不学无术的二痞子，莫去害了阿伦。”

“行了，爸，就这么决定了。”秀英刚刚想辩解，阿花便打断可他们的争吵。

第二天，一家人便走到公安局，打听到阿武所在的戒毒所，拎着水果往戒毒所走去。

戒毒所就在龙城的一个山窝窝里，这里风景极好，空气清新；而且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山路可供上下。

一路上，秀英都忍不住地潸然泪下，想到自己离家的时候，阿武那可爱的笑容，那憨厚地性格。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老实本分如他爹的儿子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公公婆婆，觉得是他们没在家管教好自己的儿子。

可是看着头发斑白心急如焚的婆婆，还有早就操劳过度故去的公公，却又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都是命啊，都是命啊。”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道。

当看到穿着囚服的儿子，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久久不能停息。

阿牛看着染着黄头发的儿子，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打死在地上，无奈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可以用眼神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吃掉一般。

看着奶奶和秀英妈妈的眼泪，阿花耐心地和阿武交流着，一个劲地劝说着。

“阿武啊，弟啊，都是姐不好，姐没有关心过你。”

“弟啊，你好好改造，好好戒毒，争取早点出来，姐带你去义乌做事，好不好？”

阿武看着焦急的阿花，看着这个存在印象中，现在看起来很陌生的姐姐，不断地点着头。

“姐，都是弟弟不好，奶奶就靠你照顾了，我会改过自新的，你放心，你劝劝我姆妈，都是我不好，害得一家人都为我担心。”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看着离开的阿武边走边回头，秀英的心都碎了。

秀英将她买的水果递给监管人员后，便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地往前走，恨不得长上翅膀，下一秒就离开这个囚禁她儿子的地方。

奶奶走路不快，在阿花的搀扶下，追赶着秀英。“秀英啊，你慢点，慢点。”老人在秀英身后呼喊着。

辛辛苦苦外出打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给儿子一个好的环境，不就是希望他能成才，在他读书的时候，成家立业的时候，作为父母能给他一点支持？

现在呢？没白天黑夜的累死累活地在工厂，换来的是儿子的不成器。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秀英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日子没有奔头，她都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阿牛看着秀英走的那么快，神色又不对，便知道可能有事发生。

他赶紧加快步伐，越过老母亲，像秀英身后追去。

听见身后阿牛急促的脚步声，秀英便跑了起来，将哭泣声通过风传递给了阿牛。

阿牛追了一段路之后，便看见秀英突然停住了，他正打算前去安慰她。

却见秀英那泪痕满布的脸上充满了哀伤。

“阿牛，你别过来，听我说几句。”

“冷静”尚未说出口的阿牛听到秀英的话，木讷地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阿牛，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前夫因为不能生育抛弃了我，幸好你不嫌弃，接纳了我。”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说着。

“自从生了阿武，我这已经死了的心终于又活过来了，我没日没夜地在厂里干活，为了几块钱都能干通宵。”

阿牛点点头，道：“我懂，我懂，都是我没本事，都怪我。”

“不，不，这是我的命，阿武这孩子，本来是很聪明，很乖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秀英顿时嚎啕大哭。

“秀英啊，秀英啊，可不敢做傻事啊。”颤颤巍巍的奶奶在阿花的搀扶下走到了阿牛的身边。

“妈，我活不下去了，我太苦了，你就让我解脱吧。”秀英大喊着。

“也许，只有我死了，阿武才能回心转意，才能变好。”

“不，不，阿武已经在改变了，你刚刚看到了，他已经戒了半个月了，你放心，肯定会变好的。”阿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妈，你快过来，你放心，阿武交给我了，我会管好他的，你快过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阿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晓得，阿武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对啊，对啊，花的公司开的很大，有很多女孩子，到时候叫她在公司里给你娶个大学生做儿媳妇，你快过来。”阿牛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秀英仰头看着天空，长叹了一声，架势往悬崖下跳。

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竟然全身一软，瘫坐在草地上。

也许是阿花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悬崖太深了，积怨的秀英终于支撑不住了。

阿牛赶紧跑过去，一把抱起秀英，紧紧地抱着她。

奶奶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也身子一软。幸亏阿花将她紧紧地抱住，要不然，老骨头怕是也要瘫了。

阿花看着抱在一起的爸爸和秀英妈妈，看着底下的深渊，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从戒毒所回来之后，秀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广东打工了。她整天以泪洗面，唠叨着，翻来覆去地呼唤着阿武的名字，渐渐地竟然精神失常了。

阿花曾带着她去医院，医生说，也许要等她见到儿子，才有希望解开心结，否则，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阿牛则待在家里，将山脚下的木屋重新修缮了一番，找了些做泥水工的朋友，学习砌砖，粉刷，贴地砖。从此安心地在家里靠搞建筑生活，静静地陪着秀英等阿武出来。

阿武在戒毒所度过漫长的看管生活后，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