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放亮,阿花便起床了。她看着床上睡得沉沉的阿忠,小心翼翼地将不老实的被子盖在阿忠的身上,还没一会儿,被子又被踢开了。
“哎,这小子,踢被子高手啊。”阿花心里想着,也许是被子太沉了,只得用自己的大衣给他盖住。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就看到公公正在屋前用竹篾编织着鸡笼。
“爸,咱家不是有鸡笼麽?”阿花问道。
“这不,有个卖鸡笼的找到我,说我编的鸡笼好,结实,所以我就编好了卖给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公公憨厚地笑着说道。
手里的活计却一刻也没停止,灵巧的双手将竹篾穿来穿去,就和织毛线衣一般顺溜。
婆婆抱着阿淼走出房间,冲着老伴喊道:“老头子,饭做好了麽?”阿花听到婆婆出来了,深知公公一早就起来干活,婆婆肯定是说给自己听的,连忙应道:“妈,我去做吧。”
说完就走到厨房,将油盐酱醋等调味品扫了一眼,便开始清洗厨房里的菜,忙碌着一家人的早餐。
阿花不在的时候,婆婆带着阿淼,洗衣做饭,喂猪喂鸡鸭,累得够呛,心想着儿媳妇回来了,自己得轻松一下。
阿花其实也蛮理解公公婆婆的,这么些年以来,孩子放在家里,自己和阿伦都没有尽到做儿子儿媳,父亲母亲的责任。
所有的开销都是老人家在硬挺着,特别是阿伦赌博输了钱以后,更是一分钱都没给过老人家。
对此,阿花深感愧疚,这次拿了些钱回来,也是阿花对公公婆婆表示的一种歉意。
吃完饭后,阿花和婆婆说道:“妈,等下我们去龙城买点东西呗,你看他们的衣服也该换了,我也想给你和爸买点衣服。”
婆婆开心地点头道:“好咧,好,还是儿媳妇心疼妈。”
婆婆又扭过头对着老伴说道:“老头子,你在家把那只鸭子杀了,我去城里买点生姜蒜,饭要记得煮哦。”
她又轻声地和阿花说:“你爸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聋,记性也不大好。”
兴许是太久没来龙城玩了,阿忠一路上都是兴高采烈地,他一直都走到奶奶前面。
有时走错了路,回头一看姆妈和奶奶的方向,便又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回到姆妈身边。
龙城的衣服款式不多,不过价格却比义乌贵的多,同样的质量价格翻了最少一番,直看得阿花下不去手。
只有阿忠这小子,不管穿啥衣服,问他好看麽?就只会一个劲地点头,生怕不给他买衣服似的。
阿淼的衣服也挺好买的,小家伙最关心的是吃的,玩的,衣服随便你试。
很快,一个上午就在逛街中度过,手里也大包小包地提满了。
“妈,去南门口吃碗粉吧?”阿花提议道。
“就不浪费那个钱了吧?等下就回去了,你爸估计都把鸭子杀了等我们回家做饭菜。”
阿花听婆婆这么说,便不再坚持,在路边摊给阿忠买了几个油粑粑给他垫肚子。
穿着儿媳妇给他买的新衣服,公公笑得合不拢嘴,他在老伴面前走来走去,边走边问:“好看不?”
老人家在农村一般都舍不得买衣服,除非过年了,得穿着新衣服去走亲戚,否则一年到头都舍不得添置行头。
阿花看着像小孩子一样的公公,心里难受着。心想着,也许自己该回家看看奶奶,也给她买些衣服回去。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一直都过得不开心,每天长吁短叹。
儿子儿媳都在广东打工,孙子也不成器,每天都在龙城瞎混,孙女阿花呢更是见不到人影。
所以,当老人一看到抱着阿淼,拖着阿忠的阿花,听到孙女的一声“奶奶,我回来看你啦。”就不由得老泪纵横。
她颤颤巍巍地说道:“花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花啊,想死奶奶了,快,快进屋。”年迈的老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拉着阿忠走进了堂屋。
“快,快坐,奶奶家里也没啥好吃的,这是过年剩下的米花,你们先吃着,垫垫肚子,奶奶这就杀鸡去。”
阿花赶紧搀着奶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奶奶,我去把,你坐,阿忠,好好陪着婆婆,姆妈给你做饭去。”
阿忠看着不知道为啥哭的姆妈,“哦”了一声,便走到婆婆身边,用他的小手去拉婆婆的满布皱纹的手掌。
奶奶心疼地握着阿忠的小手,凑起嘴唇便在阿忠脸上亲了一口。阿忠也不嫌弃,只是用小手轻轻地擦了下婆婆留在他脸上的唾沫。
“哦哟,小家伙长得挺壮实的。”奶奶摸着阿忠的胳膊说道。
“长得倒是结实,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一天到头的欺负别的孩子。这不,我这次回家就是带他去义乌的。”阿花笑着回应道。
“这么小,就去那么远的地方,阿伦没回来?”
“你一个人带着去?照顾得过来麽?”
面对奶奶连珠炮的提问,阿花边看着老态龙钟的奶奶,边回应着。
“奶奶,阿武呢,他又不读书,跑哪里去了?”阿花看着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便问起弟弟的去向。
“他啊,自从你爷爷去了以后,更加没人管他了,你爸妈也在广东打工,现在人都变坏了。”
听完奶奶伴随着哭泣的讲述,阿花终于明白了弟弟的现状。
原来,自从阿花去了广东,爷爷奶奶宠爱的阿武便没了任何约束,随性而为的他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学习上。
每天不是和同学玩游戏,就是去溜冰场浪,或者去录像厅看录像。
或者在学校干脆就是睡觉,老师找家长,爷爷来了,也只是把他臭骂一顿。爸妈不在家,阿武是真心的自由,好玩。
玩到初中毕业,玩到九年义务制教育结束,阿武便没得玩了,天天呆家里,喂鸡喂鸭打猪草,放牛这样的活计便落在了阿武的身上。
刚开始阿武还听话,让干嘛就干嘛。
后来,他的朋友找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阿武整天整夜地不回家,就算回家了,也只是问爷爷奶奶要钱。
要钱的借口无非是买东西啊,借了朋友钱要还啊,或者带个女的回来,说是交女朋友要花钱啊什么的。
他的女朋友还真是多,总是换来换去,换的爷爷奶奶都迷糊了,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
爷爷也把这个情况和阿牛说了,阿牛倒好,跑回家将阿武吊起来一顿毒打。
打完之后就又跑到广东赚钱去了,挨打之后好了差不多三天,他又继续我行我素。
不过,爷爷奶奶的钱可是再怎么忽悠,再怎么绞尽脑汁也骗不到分毫了。其实,爷爷奶奶的钱早已被他拿了个精光。
爷爷过世的时候,阿武倒是安安静静地陪在灵柩前,消停了差不多半个月,这事阿花也看到的。
不过阿花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也就没心思过问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爷爷去世之后,隔三差五回家的阿武便一两个月才回家。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花的钱是怎么赚到的,奶奶也经常问他,身上漂亮的新衣服哪里买的,谁给的钱,得不到答案的奶奶经常能得到阿武恶狠狠的回答:“你别管。”
这仨字就是奶奶和阿武之间说的最多的三个字。
阿花安慰着奶奶,心里却一直嘀咕着。这小子真不学好啊,怕是已经走在犯罪的路上了,只求他还没犯很大的错,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就在阿花抱着侥幸心理安慰奶奶和自己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屋门前。
下车的警察带着大檐帽,帽子上的国徽金光闪闪,透着一股子威严,不怒自威。
他看着这南山寨脚下破败不堪的木房子,朝着奶奶敬了个礼,问道:“您好,老奶奶,请问阿武是您的孙子麽?”
奶奶拄着拐杖颤微地站起来,点点头应道:“是的,我就是他奶奶,他怎么了?”
警察同志将手里的纸递给奶奶,阿花凑上去一看。赫然写着,阿武因吸毒,被执行强制戒毒。
“您的孙子阿武吸毒被我们发现了,现在已经送到戒毒所,特意通知您一声。”
奶奶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照呼着:“警察同志,请进屋喝杯茶,快请,快请。”
警察同志用手扶了扶大檐帽,微笑着道:“多谢您啦,老奶奶,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警察一走,奶奶便瘫坐在地上,用干瘦的布满皱纹的双手捶打着地面,痛苦流涕地呼喊着:“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啊,救救我的孙子吧。”
阿花扶着奶奶,流着眼泪安慰道:“奶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放去戒毒,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奶奶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的孙女,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可以放出来?”
“真的,真的,奶奶,公安是救他,你放心。”
奶奶这才说道:“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阿花,快,快打电话给你爸,把阿武的事情告诉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