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红叶,偶见早霜。这些日来的清晨已很有了凉意了,幸得初晨的阳光正好。
朱祁钰从前殿的厢房出来,徐徐走向后院,准备向母亲请安。
阳光洒在身上,也不炽烈,倒似冬日里泡在温泉的水中,浑身暖洋洋的。
这时朱祁钰不经意看到一人手里拿着个物件,也急匆匆的从另一个方向向后院走着。
“王诚!王诚.....你做啥呢走那么急。”
身后的张永看了眼朱祁钰,会意的探着头喊叫道。
王诚听到有人叫,回头却看到朱祁钰,顿时快步奔了过来。
他先是躬了一礼,抬着头白胖的脸上就堆起了笑:“王爷早安啊。”
朱祁钰笑笑点头回应了,一旁的张永指着王诚手里,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这大早上的,王诚你这是要给谁送礼?“
王诚白了张永一眼,又憨厚的对朱祁钰笑道:”王爷,您可别听张永瞎说,王妃这不将产了吗。
杭夫人想要算在产期之前亲手画一幅百麟送子图,期佑王妃生产平安。所以托奴婢找本画本参考一下。
奴婢就想到永乐爷年间不刚好有人献了麒麟,那时永乐爷还命沈大家题了字,造了画册。
所以趁着早,奴婢就去朝前市寻了上好的摹本给夫人送去。您来瞧瞧?“
麒麟,这可是中国赫赫有名的瑞兽。朱祁钰想起了前世乡下奶奶家贴的年画,里面就有麒麟张牙舞爪,好不威武的样子。这明朝的麒麟又是什么模样,倒是没有见过。
王诚抽开手中的细条长匣,朱祁钰兴致盎然地从里面拿出画轴慢慢打开,打算好好观赏一番。
目光刚扫到画上,朱祁钰的眼睛就不禁睁的老大。原来这纸上画着一个红衣绿幞头的汉子,正牵着头顶有双角,麋身龙尾的高大动物,身上还有均匀的六角形麟状花纹密布。
这倒和朱祁钰看过的古书里的记载甚是相似,但他却一眼就看出,这就不是一只后世常见的长颈鹿,画的甚是传神,都可以看出这鹿的憨态可掬!
“王爷,这画是不是有问题?”
王诚看出朱祁钰的诧异,便有些担心,一脸小心翼翼。朱祁钰回过神,将画递给了张诚,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麒麟看起来很是祥瑞,挺有神韵的。”
王诚见没啥问题便收起了画,松了口气说道:“这麒麟可是嘉瑞,当然有好照头了,定能保佑王妃母子平安。
王爷,杭夫人还等着呢,那奴婢就不耽搁时辰了?”
朱祁钰点点头,就继续带着张永去向吴贤妃的院子。
屋里,朱祁钰刚问完安,上首吴贤妃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钰儿,这俩日你准备一下,咱们家要出城一趟。”
朱祁钰一怔,好奇问道“母亲是要去哪?”
吴贤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向朱祁钰说道:“我听说城外西边灵山上的十方寺来了个高僧挂单,还是无际大师的亲传弟子。
这些日来很是有些大户人家拜访了,都说灵验。咱们府里也去拜拜,菩萨定能保佑咱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菩萨?朱祁钰纵是被穿越回明朝,也从来不信神佛,他只愿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过这些日来刚好想去山中一回。只是没啥理由也不好独自出城,正好陪家中去礼佛,这倒是个机会。
朱祁钰稍加思索,便笑着答道:“那儿臣谨遵太后懿旨。”
这话惹得老太太笑骂道:“你这皮猴子,就知道在我面前胡咧咧。到了外面这话可别瞎说,叫有心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
陪着吴贤妃用过早饭,朱祁钰又分别去了大着肚子躺着的汪王妃和杭氏的房里,都看了看又陪着说了些家常话,然后逗弄了一番孩子。
待回到前院已经是上午时分了,朱祁钰已经让舒良给自己找了本关于祥瑞的书。
朱祁钰进了书房便看到桌上放着一册蓝皮线装本,素布封面的角上贴了张小方白纸,拿正楷写着《祥瑞志》。
朱祁钰坐在通窗下,就着外面的阳光,慢慢翻看起来。
这古人倒是有意思的很,祥瑞分类很是详细,种类繁多不说,花样也是百出。
不谈河图洛书和龙凤这类自古传承的图腾之外,其它譬如白虎、赤雁、苍鸟什么的,这类的祥瑞大多在颜色上与众不同。
倘若后世那些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穿着奇装怪服的人士们也回到这个年代,倒有机会被人当个祥瑞。
书也不厚,朱祁钰喝完一杯茶就略略翻完了。
就在这时来了一人,进来就站在门口,挡住了屋里的光线,朱祁钰抬头看到原来是张永。
“王爷……”
张永躬着身,扭扭捏捏的像个想要玩具的孩子。
朱祁钰乐了,平时见张永活泼的很,凡事都大大咧咧,这样的时候可不多见。
朱祁钰故意装着没听见,转了个方向似模似样的读起书来。
张永有些尴尬,但还是又叫了句王爷。
“张公公你是有何事啊?”朱祁钰这才放下书,笑着揶揄道。
张永发现朱祁钰是在逗他,摸着后脑也笑道:“王爷,奴婢有件事求您,就是想要请两天假。”
朱祁钰愣了一下,请假这类的事都是汪王妃在管的。
但朱祁钰一向待人温和,便点头说道:“只要张伴伴你不是要去打叶子牌这样的事,我先允了你就是。
不过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不刚轮休了假,莫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张永立马赌咒说道:“可冤死奴婢了,王爷。奴婢上回真是第一次玩,就给王妃抓到了。王妃教育的是,咱是不该在府里和人打牌……”
哟,这台词倒是熟悉。但凡被抓到送温暖、饮酒行车或者诸如此类的事,大家开头的大都是这一句话,没想到这是从古就流传下来的。
朱祁钰笑着说道:“行了吧,这话你留着去和抓你的人说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张伴伴,你到底何事特来向我请假,不好说你就别说了。”
张永连忙说道:“不是,不是!王爷,奴婢的家人不是在城外的北边给宫里照看大雁吗。
这些日子天气骤冷,咱家老父亲一时不察,受了凉卧病在床,奴婢想去看看。”
朱祁钰点点头,说道:“这是该回去,你走时找舒伴伴领些银钱,当是我的心意吧。”
张永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谢恩,然后才躬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