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十一月的夜晚，微微的寒风带着潮湿的空气，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沙沙的树叶碰撞，李语轩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唐雨灵的脸被灯光照亮。

戏剧般的重逢，连李语轩都不敢相信，就好像是我随便走走，心里期待着你，而你也在转角处等我。

两个人在简单地问候以后有陷入了沉默，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你.....这么晚不回宿舍吗？”李语轩本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蹦出口的确是这么一句，在他说出来那一刻都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我在等你啊。”唐雨灵回答，同时露出李语轩许久未见的笑容。

简单的一句话，让李语轩的心不再平静，当初收到她的消息时自己也未曾有过的感觉却在此刻慢慢地萌发，有些话，只有从某些人的口中说出才会让冰冷的心感到温暖。

以前也看到过一些句子，我的余光飘向你时，发现你也正在看我。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百毒不侵，却发现那坚硬的外壳被一句话砸成粉末。

“你知道我会来吗？”李语轩问。

“不敢保证，有人告诉我你来了，然后我就试着等等看。”唐雨灵说，“你难道要一直站着吗？”

李语轩在唐雨灵旁边坐下，“谁告诉你我要来的？”

“我哥，”唐雨灵将头发向后捋了一下，“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的事情，之前没人和我谈到过，我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一些东西。”

李语轩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那你也是来找我问李长生的事情的？”

唐雨灵先是一呆，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的事我不想掺和，你已经够累了。”

还是和原先一样的温柔，李语轩心里想着，仿佛满世界都在追杀你，而有个女孩却愿意挡在你面前，对前来的人说，别再这样了，他已经很累了。

“坐了好久了，腰都有点疼了，走走吧。”唐雨灵说着的同时站了起来，双手伸到后面撑了下腰。

李语轩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也只有个别的几个情侣还在外面散步，他们并不会理会学校是否熄灯。

李语轩和唐雨灵并肩走着，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今天我们不聊那些怪事好吗？”唐雨灵看向李语轩的眼睛，问道。

李语轩点点头。

“两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爱说话了，以前跟我不是挺能说的嘛。”唐雨灵笑着说。

“没有，”李语轩摇了摇头，分明和别人说起话来都能瞎扯上两句，但是跟唐雨灵走在一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见我你男朋友不会不高兴吗？”

“男朋友？”唐雨灵一愣，然后笑着问，“我哪来的男朋友啊？”

“哦，那我多想了。”李语轩点点头，他并不想把自己那天来过长沙的事情告诉唐雨灵。

“你那天来过吧，”唐雨灵突然说。

李语轩看了看她，发现她也在看自己，路灯下她的眼睛像是绽放的金色郁金香，李语轩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会这么说，分开了这么久你满脑袋胡思乱想的毛病还没改改吗？”唐雨灵无奈地说，但是声音里并没带着丝毫的愤怒，她突然仰起头来看着天空，“那天哥哥来看我了，也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我开始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那些东西都让我害怕，我是个女孩子，当初离开家来这里读书都让我害怕，更不要说那些看起来不着边际的东西。”

李语轩沉默地听着，这些他当然知道。

“哥哥告诉我我还有一个舅舅，叫沈远山，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听爸妈提起过，甚至姥姥姥爷家里面都没有任何一张关于舅舅的照片，我说哥你骗人的吧，哥哥就拿出一张舅舅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和妈妈确实有几分相像，那双眼睛也和姥姥的一样，他说舅舅很早之前就和家里闹翻了，具体是什么原因哥哥并没有说，后来姥姥姥爷就把舅舅踢出了家门，让他永远不要回来。”说到这里，唐雨灵吸了口气。

“一直不听姥姥姥爷话的舅舅反而在这件事上十分的听话，之后的好几十年里，舅舅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没出现过家里一次，姥爷脾气不好，后来人们谁要是提起舅舅他就和谁发火，最后，谁都不敢再提起舅舅，这个家里似乎都没有人承认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唐雨灵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悲伤。

“哥哥很早就出去念书了，但是他告诉我其实他并没有安安心心地读书，他的成绩一直不好，爸妈对于这些都是听之任之，反正觉得出了社会都一样，哥哥告诉我在外面读书的几年里，他一直和舅舅在一起，他说他亲眼见过舅舅拿着家里的照片，看着姥姥姥爷的照片流泪，但是没办法，他不能回去，他在外面犯了很大的事，所有人都在找他，他只能躲得家里远远的。”

“他过得很苦，不只是身体上，明明承受着无数的压力，却没有一个人能听他诉诉苦，有一天哥哥醒来发现舅舅也不在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舅舅，后来哥哥也进了这个圈子，他找了舅舅很久，但是发现所有人对于舅舅的事情都是绝口不提，唯一有一次哥哥知道了舅舅和一个人扯上了关系，也因为这个人他不得不走上四处逃生的路。”

李语轩直知道唐雨灵哥哥说得那个人是顾子谦。

“哥哥跟我说，他觉得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就是舅舅这种人，无依无靠，背后没有一个人支持他，或许当初那个人很支持他，但是那个人却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在这个人间蒸发了，那个人犯下的罪孽一下子全砸在了舅舅身上，他说他这些年也混得还算可以，有一次机会他看到了你的名字，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他说这个圈子因为两个人彻底的动荡了起来，其中一个就是和舅舅有关系的人，另一个就是和你有关，他开始也没在乎什么，但是他在里面看到了我的名字，然后就来找我了。”

李语轩点点头，很正常，哥哥让妹妹远离自己的妹妹，怕给自己的妹妹带来危险，这很正常，是个人怕是都会这样。

似乎是看穿了李语轩的想法，唐雨灵说，“你是不是觉得哥哥让我远离你，怕你带给我危险，你错了，哥哥让我好好地陪陪你，他说他见过舅舅的痛苦，那是一个活了四五十年的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更何况二十多岁的你，他说他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如果真的知道，那么你已经默默地承受了二十多年的孤独，痛苦，一个活人不该这样。”

李语轩沉默着，他没想到唐雨灵的哥哥会说出这些话，这么多年来，他以为所有的人都是把他看成寻找李长生的一个工具，他也反复地问过自己是否该活着。

“你哥哥一定很帅。”

原先还很伤心的唐雨灵笑了，“他丑死了，全天下最丑，哪有这么当哥哥的，让妹妹去陪别人。”

“不过呢，有时候那家伙还是稍微有点酷的，他说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他，上刀山下火海办不到，虽然你还抢了他的妹妹，但是作为哥哥的，欺负你就算欺负在他头上了，他不介意为了你上上刀山下下火海，不过全是为了我。”唐雨灵笑着说。

“所以.....你准备和我？”李语轩问道。

“怎么可能？我发过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哥哥求我也没用。”唐雨灵撇过头，活像一只生气的猫。

唐雨灵突然停下来，站到李语轩面前说道，“不过呢，我可以给你个机会，重新来追我，如果你还能打动我，我可以考虑和好的事情。”

“那你的毒誓怎么办？”

“我哥来扛啊，谁让他那么酷了，他也总说自己帅到遭雷劈，那就成全他。”唐雨灵笑着说。

见过坑爹坑娘的，你这坑哥倒是挺清新脱俗的，李语轩心里感慨。

他以为他们的故事早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有人替他们写了续章......

***

高楼上，两个黑色的怪物重复着李语轩和唐雨灵的话，在它们身后坐着两个男子。

邋遢男子仰天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骚包啊，我都没敢想。”

“你管我。”另一个年轻男子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伸出手临空一握，一把把两个怪物捏成黑烟。

“喂喂喂，说归说，别随便杀我的人好不好，”邋遢男子收起了笑容，很不爽地说道。

“我高兴我乐意你管我？有本事放太阴出来咬我啊。”

“我可不敢，你都看上我太阴多久了，放出来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愿。”邋遢男子说道，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你不是去见过他了吗？觉得怎么样？”

“要是不怎么样的话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挺有意思的孩子。”邋遢男子说道，“你也真是的，这就开始试探妹夫了？”

“滚蛋。”

男子一脚踹飞邋遢男子，邋遢男子摔了个底朝天，但是并没有生气，拍了拍土索性坐在了那。

“别打嘴炮了，看也看够了，这边我暂时放心了，该去找找我舅舅了。”

年轻男子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一身凌厉的杀气横卷整个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