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先是向着评委席上的各位夫子院长行了一礼，才转身对着浮云队提问：

“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巵（zhī）言日出，和以天倪。”李鸿先是朗诵出了这么一句，随后问道，“双方各写何意，出处与所言之物如何？”

虽然李鸿是在问俞柳，但是他一开口自然非此句不可了，问他也只是礼貌用语。

俞柳心里也明白，随即回答道：“善，就依李兄所说。”

既然两人敲定了题目与比赛方式，在台下，准备着的杂役，也将早已预备好的纸墨笔砚，拿到了台上，顺便还在台上点燃了一炷香烟，这是计算时间的，和出题一样，做题自然也会规定时间。

看着这柱香的长度，封长生估计时间也只有十五分钟的样子，虽然不够充裕但是台上两方均有五人，倒是可以勉强完成。

台上范院长也是注视到了这边，看着身边的夫子，低声笑道：“看来这届的学子都不简单啊，一来就是如此题目。”

这题难吗？封长生可以说很难，经过了这么久的学习，加上封长生上学之时都泡在藏书阁里面，看过的书自然不少了，明白这句话是出自《庄子·寓言》，此篇是杂篇，也就是什么都说一点，但是没有主题，而这句当中的卮言二字，便是畅所欲言的意思，所以这前面两个问题好回答，但是最后这个所言何物，却无处落笔。

看到这里封长生也打起了精神，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了这些学子，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台上有五人，而且还不是臭皮匠，自己也不能和诸葛亮相提并论，所以如果阴沟里翻船反倒不美了。

台上，与浮云一方的几人抓耳挠腮不同，鸿雁队的人在想出了这个题之后，便再想解决之法，一直拖到时间将近才将题目说出，可以说他们想的时间是浮云队的一倍，就算最后他们依旧写的不算完美，可是想来也比浮云队的人要好些。

而另一边，浮云队。

“小武，这个题？”浮云队的队长俞柳正对着那位新生问道，虽然俞柳的表面上一番淡然的表情，但是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那个姓李的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断然不会出这样的题。

俞柳自然知道李鸿一方对这种题也是不太擅长的，他们擅长也只有文章诗词，而这些，俞柳看着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孩不由得想起来一个月前被他支配的恐惧。

说起这小孩，名字叫沈武，也是俞柳的表弟，沈家是扬州的一处大户人家，他从小也在扬州读书。不过因为他父亲将要进京述职，而他母亲的娘家也正好在京城，所以便随着一起入京叙旧，但是沈武却不一样，他自然是要留在学院学习的，但是他父母却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索性将其送到他堂兄这边。

正好沈家与鹿鸣书院的范院长有点交情，便安排他过来旁听，等京城的事情办完，就接他回去。

家里突然来了一个表弟，俞柳自然不会错过，加上父亲还让自己多多照顾他一下，这下俞柳也没有顾忌了，随口问了他几句功课，诗词，没想到却被打击的站不起来，到现在为止俞柳也忘不了自己父亲当时想笑不能笑的表情。

沈武瞥了自己这个表哥一眼，说实话他对这个表哥还是挺佩服的，不是因为他的文采，而是那脸皮，被他虐了一顿，本来沈武以为他就不会来烦自己了，可没想到他这个表哥反而变本加厉，甩也甩不掉，这次也是俞柳哀求他许久，自己才答应的参加这个比赛的，否则他才不会来参加这么无聊的比赛。

没错，在他看来这就是无聊。

沈武拿过一旁的毛笔，开始在白纸上书写了起来，作为浮云队的队友也没有反对的样子，看来也是早就认识沈武了。

“盖寓之所言，周天之数，因心之耳！心若犹定万物不可扰其神耶？······”

一行工整的楷书浮现纸上，不看其上内容，单论书法而言便想不出是出自稚童之手。

随着香烟燃尽，两方人马同时提笔洗墨。

而两张试卷也由专门的人上呈给了范院长几人。

二十处擂台第一回合比赛完，其实也就只有几张试卷落在考官手中，其他的擂台上，都是比赛书法字画，或者吟诗作赋，这些台下的学子自然也有了判断，除非实在是判定不了的，才会专门请范院长与各位夫子判定。

随着评委席上的一阵讨论，范院长就将最后的结果，与评判的原因写在了纸上交给了教习，此次比赛的原因虽然是选出优胜者参加大比，但是未尝也不是一个锻炼学子的机会。

所以每当有考卷递上来，上面的夫子都会将其中的错误与缺失修改出来，让他们更能明白自己犯的错误。

场下的众人也不知道他们写了什么，也只能等到结果出来之后，才能一睹为快。

虽然如此，但是场下依旧还有许多学子在沉思，若是自己遇到这种题应该怎么破，不仅仅是别人，王仲也在台下不停的想着。

封长生在台下一直盯着沈武，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这次是他赢了。

也没有人众人等太久，很快就有杂役带着批改好的考卷来到了教习的身前。

教习将考卷平摊，按照规定在宣布谁胜之前，是先要先将每份文章都通读一边，让台下的学子听到，也好好学习一番。

先念出的是李鸿一方的考卷，试卷在看到卷子之后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很满意这份答卷。

这一发现让鸿雁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浮云队那边脸色则是有点难看了。

“圣人之言，在乎其身，言出行，故而······”

教习的声音传向了四方，此时王仲也没有再自己思索，而是专心的听着文章的内容，希望对自己有点触发。

待一篇读完，倒是有一股热烈的掌声响起，就连鸿雁队的其他成员，脸上也有一股自豪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浮云队的一篇文章，说实话，在沈武提笔落墨的时候那教习就想要制止的，毕竟这实在是太过儿戏了，要知道就算是他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靠自己一人写出的文章也只能堪堪和鸿雁队的文章差不多而已，更何况是一位新生。

可是他只是一个教习，并没有权利阻止，他也就就此罢休了，人总是要吃了亏才能明白。

怀着惋惜的表情教习打开了最后的一张卷子，开头便被一个大大的“胜”字占满了眼球，随后向下看去，却越看越震惊。

就在台下的学子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教习方才回过神来，激动的读道：“盖寓之所言，周天之数，因心之耳！······”

听到这里，封长生就已经断定这局定然是浮云队获胜了，一曰遵圣人言方可说出对错，二曰遵心之言可评分是非，高下立判。

封长生看向了沈武，如此格局，怕是位真正的天才了吧，为何以前未闻其人？

封长生向着赵青问道：“赵兄，你可认识那位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