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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自己的身世,大多都是碧柔根据前辈流传下来的各种版本说法,再并着御风道长所告诉她的拼凑而成。

她片刻前声情并茂同付云宣讲的,只是修剪美化后的故事内容,现实其实比她所知道的,要残酷得多…

当年的御风和瑠依的确是须清座下的大弟子,但二人的关系并不是传说中那样你情我浓比翼双飞。

实际上是御风单方面对瑠依一往情深暗生情愫,瑠依并不喜欢御风鲁莽粗狂的个性,她钟情的是文人那种温文尔雅的书香气质,所以才会对一个落难书生种下了情根。

那个将瑠依迷得神魂颠倒的书生名叫罗紫齐,是京城一大户人家的独苗少爷,生性风流倜傥,见了瑠依桃腮杏面的惊天容貌,一见倾心,立下一嘴甜言蜜语说得栩栩如生,文采飞扬。

瑠依被他左一句“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倾心辗转难眠”右一句“今夕何夕,见此良辰,配此美景,出水芙蓉,在水一方”,哄得面颊绯红,琛琛笑意。

御风在旁边瞅着那文弱书生的柳腰,弱不禁风的模样,鄙夷道,“就这细嫩的腰身,估计连七星锤都举不起来吧?”

瑠依收住笑容腕了御风一眼,转头对书生温柔说道,“罗公子和仆人走丢,又不慎摔伤了脚,不如就与我们一起吧。正巧我们也要去京城,一路相互有个照应。”

御风哼哼心想一个萍水相逢的瘦弱书生还不至于能够翻天,要是他整出个什么幺蛾子,一掌打飞便是了。

然而御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一路就真的同行出了个事端,让这口若悬河的文弱书生将瑠依给拐走了去。

因着仙界的规定,瑠依在凡间一直隐瞒着自己仙者的身份,以一孤女的身份嫁进了罗府,纵然罗老夫人看她眼不是眼嘴不是嘴的满心不顺眼。

但跟了罗紫齐后的前几年里,二人过得如胶似漆卿卿我我,那时的瑠依觉得很是甜蜜。

后来渐渐的罗老夫人便隔三差五的携了张帕子来到瑠依跟前,不着痕迹的唠叨谁家的千金或者公子又出生了…

瑠依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终日唉声叹气以帕揩面的罗老夫人,最后竟决定违背天规,用尽半数仙力造了个胎儿,让自己怀上了凡人夫君——罗紫齐的孩子。

或许是触犯了天条上天给她的惩罚,又或许是罗紫齐风流本性难移。

就在瑠依怀胎十月即将待产时,某个晴和日丽的吉日,罗府上下突然一片红帐,喜庆的灯笼挂了整整一百零八盏,一顶奢华的红梨大轿在一阵敲锣打鼓声之中,八抬大轿,从正门明目张胆的被人抬进了罗府。

瑠依挺着圆润的肚子跑去质问穿着郎服的罗紫齐,罗紫齐一改平日柔情的样子,冷淡道,“你一个孤女,能在罗府作妾已经是给你很大的福分了,如今我正房妻子入门,你也应当做好妾的本分。”

瑠依瞪大双眼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时无法接受这事实,扶着墙跌跌撞撞回了房。

后来她才通过丫鬟知道,罗紫齐娶的是当今的圣上公主,并且已在第二天便离开了罗府,搬去皇宫做起了雍容富贵的驸马爷。

瑠依把自己关在屋里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最后竟入了魔怔,红着眼提了剑孤身一人杀到了皇宫,青色的柳衣剑在空中划出华丽轻盈的弧线,却是剑剑封喉招招致命。

京城上空黑云呜语,狂风大作如同瑠依舍弃一切的决然。

皇宫内金碧殿堂,玉石踏板都沾上了浓艳的鲜血,不停的有士兵倒下,向前,又倒下。

胸前中了几箭,背后裂了几个刀口的瑠依完全感觉不到痛楚,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把那狗男女杀了。

虽然没了半数仙力又身负重伤,但凡人终究敌不过神仙,瑠依一路过关斩将在皇宫内杀出来一条森森血路,最后一剑抹在了公主纤嫩的脖子上,红血汩汩浸湿了白玉石的大殿。

周遭躺满了死状惨烈的官兵,公主一席鎏金色的裙装在清一色的官服中显得异常美丽。

瑠依浑身是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血丝顺着柳衣剑滴在地上,绽出朵朵红莲。

一脸决绝的瑠依冷艳的一步步靠近昔日挽着她手,许她风花雪月的夫君,往事上心头。

罗紫齐惊恐的跌坐在地,不停的后退求饶道,“瑠依,瑠依,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放过我…放过我…”

孩子?

瑠依苦笑,“你可知道我为了这孩子付出了多少?若不提这孩子,我可能还会念及旧情留你活命,可你却在这时提起她,”

说完一剑刺在了罗紫齐的心脉上,脸上又哭又笑极其狰狞道,“呵呵,你还不知道吧?我并不是什么孤女,我本是昆仑山上的神仙,为了能替你生孩子,我搭进去了半数的修为,你却这样负我…”

伴随着眼泪流下,瑠依又狠狠将剑转了个圈,将死的罗紫齐睁大了眼睛,嘴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手刚抬到一半便头一歪断了气。

瑠依听着罗紫齐死前说的最后两个字,仰天长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之后失神落魄的瑠依回到了昆仑山,她自知自己命不久矣,想求须清上仙能够网开一面,救下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想到一入山却被御风无情赶了出来。

伤痕遍体的瑠依刚离开昆仑山不远就遇到了一只狐妖,力不敌它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当御风后知后觉赶到的时候,正好撞见瑠依用最后一丝气力剜开了自己的肚子,将胎儿取了出来。

御风悲痛的接过幼小的襁褓,悔不当初的自责道,“瑠依…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咳,御风…我不怪你,是…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看走了眼…但这孩子是无辜的,还…还请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她…”

御风拥着断气的瑠依,终于失声痛哭。

昆仑山落雪飘飘,冷风过境吹起阵阵萧条。

将瑠依好生安葬在了御守阁后山的竹林中央后,御风抱着熟睡的婴儿来到了罗府,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瑠依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却发现昔日繁华的京城,正兵戈四起烽火连烟。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罗家的小妾因不满罗大少进宫做了驸马,一气之下血洗了整个皇宫,现下几个狼臣贼子正在趁乱夺权…

御风这才知晓,他日思夜想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既然伤害瑠依的人已经被她自己亲手解决了,无果的御风只好又带着婴儿回到了昆仑山,他握着翠色的柳衣剑,省起瑠依生前最爱的绿色,便给她的女儿按了个十分有意味的名字:碧柔。

至此,才是碧柔真真正正的身世。

御风如此费心待碧柔,岂止是因为自责,当初若不是他,碧柔她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好面子的御风始终不肯承认瑠依的死和自己有关,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借机遣散了当初所有知情的弟子,只当说瑠依不幸惨死在妖怪手上,他受托收养并照顾其女碧柔云云。

被养在谎言里的碧柔对自己娘亲悲惨的过往毫不知情,付云宣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她坐在床边期期艾艾沉思了片刻。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道长…道长他当年,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我娘当初移情别恋抛弃了道长转而看上了我爹,让他颜面扫地尊严全无,他恨我娘,那也是应该的…”

“我娘因为护我而死在了妖怪的手下,道长没有及时赶到,但也把我送回了给我爹,也算是尽了对我娘的愧疚…”

“后来我爹将我托付给道长,嘱咐我在昆仑山好好修道,道长肯不记情仇收留并照顾我,我觉着他已经将功赎过了…”

碧柔一字一句的讲完,抽了抽鼻子,换了个语气又继续道,

“但是他整日折磨我,其实是他心里还记恨着吧?”

付云宣:“我看着不像……”

“不像,不像什么?我觉着他就是!”

望着一会伤神一会愤慨的碧柔,付云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

好在碧柔发泄完了情绪,顿时觉得心情舒爽,起身拍了拍裙衣,转身告辞道:

“既然你养着个仙魄和我这个半仙不相上下,我也就释怀了。今日咱们互揭了老底儿,也算是忠肝义胆的兄弟了!走了告辞!”

碧柔自以为走得豪情潇洒,留得付云宣呆坐在床上五雷轰顶,这要是让道长知晓碧柔用词造句的境界如此“登峰造极”,估计得被气死。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碧柔,她娘造她的时候逆了天规,生她的时候又出了意外。

因从小失了父母,又在御风道长既严苛又宠溺的分裂教养下成长,终长成了如今阴晴不定大大咧咧的古怪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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