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鬼本不应该出现在街上。
他该在观澜府外,密切的监视四海镖局。
哑巴鬼最惨,断臂受伤,正疗养,还剩下四鬼,以一般小鬼。
四只大鬼,两两一组,每组看守一天。
这一天正是色鬼和冻死鬼当班。
这一天,他们早饭吃的是豆腐脑,色鬼加了些辣椒和韭菜花。
中午,他们吃的是炒牛肉,喝了些许的酒。
晚上,他们应吃热汤混沌。
所以他不该来。
对于这一点,秦辛夷也有点难以置信。
色鬼平静的坐下来,用秦辛夷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喝着,变态般的用舌头,舔了一圈杯壁,满意的笑了。
秦辛夷干呕,恶心的想吐。
“坐!”色鬼像是发布命令一样,对秦辛夷说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秦辛夷真的坐下去。
此地距离观澜府至少有七八条街那么远,两个秦辛夷也未必是色鬼的对手。
酒馆的伙计在角落里摇头叹息。
没有任何男人站出来管这件事。
因为蔚观城每天都在发生这种事。
江湖的人的事,是江湖事。
江湖事,当有江湖人来管。
人死在江湖,那是活该。
只可惜了,秦辛夷还是个花黄姑娘,水仙般的少女,也许这正是伙计叹息的理由。
色鬼微笑道:“我真没想到长春世家的秦大小姐,居然会从狗洞爬出来。”
“是排水渠。”秦辛夷强调道:“排水渠和狗洞有明显的区别。”
“可我不想和秦大小姐讨论排水渠还是狗洞的问题。”
“你跟踪我?”
“这个词,用的很恰当。”
秦辛夷骂道:“死变态。”
色鬼摇摇头道:“我是变态,但是还没有死。”
“你究竟要怎样?”
色鬼收起嬉皮笑脸,变得正经,说道:“我找秦大小姐,大概只有两件事。”
“快说。”
色鬼不紧不慢道:“别着急,只要这两件事,你答应我一件,我便可以放过你。”
秦辛夷当然不信。
色鬼道:“第一件事,你陪我睡一觉。”
秦辛夷气的鼻孔冒火,冷哼道:“快说,第二件事。”
“用你换贾重的贺礼。”
秦辛夷双眼怒瞪,拍桌而起,道:“你当姑娘是什么人?”
“你是秦大小姐。”
“四海镖局这一次押运的是死镖,你觉得我的分量比得上贾重的贺礼?”
“有可能。”
“你错了。”
“哦?”
秦辛夷道:“荒城贾重一向跟我长春世家没什么联系。”
“但江南世家,南宫世家似乎和长春世家的关系还不错。”
“这倒是真的。”
“所以,你觉得,邱凌云会不会因为你,把他老子的贺礼送给我们?”
“那你得问他,或者问他老子。”
色鬼笑了。
“我一定会问的。”
色鬼站起来,打量着秦辛夷,先是她的脸,再到她的胸,然后是她修长的腿,眼神渐渐陶醉,忍不住叹气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尤物。”
秦辛夷冷笑道:“你说了两个条件,现在要不要我也问你两个问题?”
“很好。”
“第一件,你是不是一定认为能挟持我?”
“是的。”色鬼道:“秦雄老先生的武功,我一向是佩服的,但至于秦大小姐的武功嘛...”色鬼摇摇头道:“好像,并不怎么样。”
秦辛夷气的翻着白眼,道:“第二件事,鬼门鬼怕不怕三大世家的联袂报复,这样的责任,你是不是能承担的了?”
色鬼早有考虑。
“鬼王交给我的任务是得到贾重送给邱白鹤的贺礼,其余的,我管不着。”
“你确定那贺礼中真有万夫胄?”
“不确定。”
“所以,你仅仅是执行任务。”
“是。”
秦辛夷双手扶桌,探出头去,对色鬼微微一笑,说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听话的狗?”
言毕,突然抬手。
三道黑影由这一刹那发出,直取色鬼咽喉。
那不是暗器,而是三颗剥壳的花生。
花生不能杀人,但长春世家的内功可以。
色鬼早有准备,伸手一抄,送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咀嚼,大笑道:“秦大小姐这种功夫,未必是秦老爷子教的吧?”
秦辛夷已在三丈之外。
她不是色鬼的对手,不会陪这种人睡觉,更不信邱凌云会因为他送掉老子的贺礼。
所以她想平安无事,只有逃。
可惜,她一个初出江湖的花季少女,又怎是情场高手的对手?
色鬼一跃数丈,落在秦辛夷面前。
秦辛夷打出三拳两脚,伸手一摸腰,抽出随身软剑,施展出七七七十九路回风剑法。
当时秦景天教她这路剑法的时候,有个口诀。
风无形,剑无意,亦刚亦柔,可攻可守。
秦辛夷记得很牢。
刹那间,剑影如星,缤纷下落。
剑像风,人似魅。
当空月色,不及其美。
色鬼边闪边朗声大笑,如戏耍孩童。
忽听一声尖叫,剑已经到了色鬼手中。
秦辛夷也在色鬼手中。
长春世家的女子,决不受他人玷污。
女人即便到了山穷水尽处,仍有一件最有效的武器。
牙齿!
色鬼到底是活在女人堆里的男人,摸透了女人心里,早早躲去,双指一骈,腋下一点,锁了秦辛夷三次穴道。
眼光若能杀人,色鬼已经死了一万次以上。
色鬼将秦辛夷提到路边,得意大笑,道:“秦大小姐还有什么招数,不如从了我吧。”
说完,便要一亲芳泽。
脸凑近香腮,便有七分陶醉。
舌头探出,已有麻木。
少女的身体,像寒夜里温暖的炉火。
酒馆的男人陆陆续续走出酒馆,有的趴在窗口,端起酒杯,观摩期待。
秦辛夷双眼噙泪,心中绝望。
令她绝望不是处境。
而是江湖。
江湖很冷漠。
她不该来。
来了,便出去。
鲜花将摧于辣手,忽听远处一人喊道:“臭老头,亲我,我可比他漂亮多了。”
色鬼一愣,转身之时,人到了近前。
比人还要更早的则是一缕幽香。
又是一个美与秦大小姐有过之,风韵令秦大小姐不及的绝美少女。
色鬼看了个够,朗声大笑道:“我何德何能,今夜竟有两位花一样的女孩投怀送抱。”
少女温不温火不火的哼道:“你想得美。”
“哦?”
“亲了她,就不能亲我,亲了我,就不能亲她。”
色鬼正色道:“为什么不能两个都亲?”
“因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色鬼道:“你的脸,是不是好亲?”
少女道:“当然,我这张脸,每天要用鲜花水洗三次,每次洗一炷香的时间,洗过之后,还要敷上燕窝,黄瓜汁,比水蜜桃还要剔透。”
色鬼欣赏着少女红彤彤的脸,赞美道:“的确是吹弹可破。”
“所以,你要亲我,还是亲她?”
色鬼有些考虑的看着两个少女,沉吟道:“这个...”
少女咯咯笑着,忽然说道:“其实,你还有个选择。”
“还有?”
少女从背后拿出一把闪亮的匕首,说道:“这个选择是,你那个都不能亲,快点滚。”
色鬼怔了怔道:“你让我滚?”
少女道:“你不滚,我就割下你下面的东西。”
色鬼吓了一跳,松开秦辛夷,道:“好狠女人。”
“对付男人,这种最管用。”
色鬼桀桀笑道:“对付女人,这种是不是也最管用?”
“呸!”少女骂道:“无耻的东西。”
色鬼笑道:“小姑娘辣的很,若不是看你年纪轻轻,还当是个孀居少妇。”
少女晃动匕首,道:“废话少说,放是不放?”
“不放!”
少女只好出手。
匕首从右路划弧线而出,人随匕首。
招数似疾风骤雨。
左边三刺,右边三刺,完美避开了秦辛夷。
用的是剑法。
色鬼脸色变沉,知是遇到了厉害角色,堪堪躲过几招,狼狈大喘。
少女身体本就柔软,匕首短而险,招式变化无穷。
连连怪招一通打去,色鬼已失了秦辛夷左右。
色鬼退至街心,终于得到喘息机会,忙诧异道:“你是何人?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莫测的剑法?”
少女扶住秦辛夷,双眼不住打量这少女绝色,越看越是欢喜,答道:“该你知道的,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死也不会知道。”
色鬼道:“那我是死也要知道呢?”
少女回头,冷眸冷光冷面,道:“那你就真的成鬼了。”
色鬼憨憨笑着。
少女问道:“你笑什么?”
“不许人笑么?”
“不许。”
“你们女孩的思想真奇怪。”
“你才知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少女笑道:“充其量是个当街欺负女孩的小瘪三,就你那点烂把式,还是回炉重造个十年吧。”
色鬼淡淡的道:“我是鬼门关的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姑娘既然是江湖人,岂能不知鬼门关?”
少女道:“抱歉,知道的不是很多。”
色鬼无奈的笑道:“量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的也不会多。”
“那你说说?”
“鬼门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色鬼笑着向少女走来,说道:“无论姑娘是什么人,还请把秦大小姐交给我。”
少女正色道:“我若是不交呢?”
色鬼眼神突然一闪。
一片刃光出现。
少女的背,完全在两柄短刺的攻击范围内。
突然一击,迅雷不及。
如果这名少女不是红豆,那她非死不可。
红豆不会死。
因为她是山中人。
山中人比别人多长了一双眼睛。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感。
红豆回首格挡,兵器相交,借着力量,人往前扑,从容避开另一击。
这样的躲闪,堪称漂亮。
可惜,秦辛夷重新落入到了一个怪人手中。
红豆很少看见过这么怕冷的人,女人还穿裙子的天,他却穿上了棉衣,浑身捂得严严实实,七孔只留下了眼睛,好像得了瘟疫病。
鬼就像狼,除了死,他们不会落单。
如果你看见了一只鬼,就会看见第二只,如果你看见三只鬼,很快就会出现一群鬼。
假如江湖上有一个想把自己热死的人,这个人一定是冻死鬼。
“这女人好生厉害。”冻死鬼的视线游移在秦辛夷身上,忍不住道:“这女人好漂亮,她就是秦老头的千金?”
色鬼道:“她就是。”
冻死鬼道:“我们为什么不走?”
色鬼叹息。
忽听红豆道:“你们走不了。”
冻死鬼双眸移向红豆,吃惊道:“你居然能从我的分水双刺偷袭中活下来,没死?”
红豆鄙视道:“我差点被你气死。”
“哦?”
红豆指了指秦辛夷,说道:“我比她差在那里,是腰不行,腿不行,还是脸不行?你为什么只说她漂亮,不说我好看?”
冻死鬼沉吟道:“因为我不太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
红豆真的要被气死。
如果刚才不是她闪得快,背后一定被刺出两个窟窿不可,届时,她便成了黄土下的豆馅儿了。
红豆怒道:“你说我坏话。你摊上事了。”
冻死鬼给色鬼眼色,笑问道:“这么麻烦的女人,你来打发,还是我来?”
色鬼笑道:“你来。”
冻死鬼哼了一声,竟向红豆飘去。
红豆恍然,“此人轻功非同小可,难怪刚才察觉不出他来。”
冻死鬼毫不废话,到了红豆近前,双臂一展,两柄精刺从袖口露出,猛攻红豆要害。
三十招后。
冻死鬼左手袖口已经不在,露出花白的棉絮,右手微微颤抖,距离红豆一丈之外,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如死人。
色鬼笑道:“忘了告诉你,这女人的剑法的极厉害,你可千万悠着点,别闪了腰。”
冻死鬼怒道:“你大爷。”
“要不你我联手试试?”
冻死鬼为难道:“是不是不太好?”
“你还珍惜名声?”
“珍惜个屁。”
两人相视一笑,顷刻向红豆夹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