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原本以为弗洛拉说的是自己,后来才明白,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个世界上能信任的人很少,而他挑错了。
他几乎将奥比视作亲人,对方看着他长大,可偏偏是他将斯塔克工业的武器输送给十戒帮。
十戒帮势头更甚,直接占领了科米拉。无数民众流离失所,许多无辜人丧命于斯塔克工业的军火之下。
弗洛拉看着电视里前线记者的报道,想想晚宴后托尼·斯塔克的状态,她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简讯。
那一天的夜色其实很美,难得能看见璀璨的星河。
即便是在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之上,它也毫不逊色,闪烁着微小却又灿烂的光芒。
可惜那一夜的美好不属于托尼·斯塔克。
在极致的怒火和背叛的愤恨包裹下,他反倒沉默了下来,双眼凝滞而沉抑。
金红配色的战甲划破清朗的云层,气流涌动,炙热的阳光在金属战甲上留下一圈又一圈光晕。
“先生,费希尔小姐发来简讯,是否要播报?”
在马克3号里的托尼愣了愣,“Yes。”
“来自弗洛拉·费希尔小姐的简讯——注意安全。”
“没了?”托尼眨了眨眼睛,惊讶与满头雾水渐渐替代了内心的焦虑与愤恨。
“是的,先生,就这些。”
“好吧。”托尼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金红色的战甲全力向科米拉前进,喷射出的强力气流搅乱了云层。
仇恨的确是动力,但是陷入仇恨就好像是跌入深渊。而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简短的一条讯息,打破了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壁垒。
被理解被支持的感受太好了,托尼不需要在弗洛拉面前掩藏,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那就只要去做,只要去说。
唯一的前提是,对第三方做好保密工作。
弗洛拉现在拥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常用的,也是神盾局监听的手机;一个是托尼给她的,只用来两人之间的联络。
“我们现在还真像是在偷情!”托尼一边调整着马克3号的细节,一边吐槽道。
花店二楼,弗洛拉躺在床上,声线慵懒,“如果你指的是背着神盾局偷偷摸摸的话,是有点像。但是你所做的事情被神盾局知道了,肯定少不了麻烦,除非你想领联邦和平大使奖。”
“还是算了吧,我获得的奖项已经够多了。不过,以你对神盾局的了解,你觉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托尼好奇道。
“我不知道……”弗洛拉垂下眼帘,“只能说,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组织,就像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一样。”
托尼停下手里的动作,“但是,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反感他们的监管。”
弗洛拉枕在话筒边,轻声叹了口气,身体蜷缩成一团,“你不懂,我和神盾局的关系很复杂……他们监视我,却也在保护我。而且,这是萨布里娜的要求。”
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托尼愣了愣,直到一秒后大脑反应过来——
萨布里娜不就是弗洛拉的母亲?
身为母亲为什么会派人监视自己的女儿?
萨布里娜为什么拥有指使神盾局的权利?
但是他不敢问下去了,虽然弗洛拉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可他还是微妙地感应到对方的低落。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一直监管下去?”托尼不满地皱起眉头。
大约是因为困倦,弗洛拉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等这个冬天,我满二十四岁后就到期了。”
“那你的二十四岁生日一定要好好庆祝。”托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好了,女孩儿,睡吧……”
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托尼·斯塔克扬起笑,双眼里的焦糖又软又甜。
“贾维斯,录音。”
“先生,您指的是录下费希尔小姐睡觉时的呼吸声吗?”
托尼握着激光笔的手一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Jar,别把我说的像变态一样!”他又不是那些闲的没事干的特工。
“先生,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您太敏感了。”
“Hey,我只是觉得弗洛拉的呼吸声听上去很助眠……”托尼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越说越像个变态,而且他为什么要和贾维斯解释这个,“反正录下来就行了。”
“已经录下来了,先生,需要现在播放吗?”
被这么一说,托尼反而犹豫了起来,他这样做真的很变态吗?
托尼·斯塔克坐在工作室里陷入了深思。
虽然自从晚宴之后,两人相隔两地,但是联络却没有断过。
托尼几乎已经习惯和弗洛拉分享自己的生活,不能说出口的许多,都有了宣泄的地方。
“奥巴迪亚·斯坦涉嫌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如果有确凿的证据,他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监狱了。”
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很平静,弗洛拉琢磨了会儿,自觉体贴地问道:“你需要无条吗?”
“哈?”托尼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的方向,就好像能借此看到对方,“吃了会死的那个?”
“那是骗你的。”弗洛拉坦白道。
“那无条有什么用?”
“无条可以用来毒老鼠、蟑螂。”
托尼得意洋洋地翘起胡子开始炫富,“我的别墅里可没有那些恶心的东西。”
“那是因为波茨用其它方式帮你清理了。”弗洛拉毫不犹豫地戳穿,“海景别墅蛇虫鼠蚁可喜欢了,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一条蛇从你的马桶里爬出来。”
托尼满头黑线,他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结果一条蛇探出来咬他……
Gosh!他感觉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突然有些抽痛。
“我不怕蛇。”托尼·斯塔克强行挽尊。
“那你怕不怕痛?”弗洛拉在手机另一头挑了挑眉,又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无条的毒性虽然不大,但是我可以创造无条的升级版,你可以拿去毒死奥巴迪亚·斯坦。”
出人意料的可怕提议,吓得托尼手一抖,冰咖啡撒了一身。他顾不上身上的咖啡渍,拿起手机认真地说:“听着弗洛拉,投毒是违法的!而且我为什么要毒死奥巴迪亚?”
“你刚刚不是可惜奥巴迪亚只能待在监狱吗?无条完全能解决你的担忧。虽然违法,但是只要不留下证据,没有人会知道。”弗洛拉觉得自己的提议没有任何问题。
联邦出于人道主义,对于死刑的运用极其慎重,震慑远比使用要来得多。
奥巴迪亚·斯坦联合十戒帮,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托尼,从而占有斯塔克工业。
面对至自己于死地的敌人,在弗洛拉的脑回路里,不死不休才是常理。如果对方不死,不知道还会起什么风波。
只有死人,最令人安心。
托尼有些惊讶,又觉得这的确是她能想出来的点子。
弗洛拉总是粗暴地直来直往,果断又直接。所有的情绪在她身上,似乎都只是庸人自扰。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如此平静地接受整整五年的监管。
然而人类社会往往并不接受直接,更别提弗洛拉这种超越限度的直接。托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她扳回正道,“可以用法律解决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脏了自己的手。而且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触犯法律,那是不对的。”
“但是法律不一定是对的。”弗洛拉不为所动,“法律也是人写的,是人就会犯错。法律做不到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来。”
托尼哽了哽,只觉得教育小孩儿比制造战甲难上百倍,“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至少在奥巴迪亚这件事情上,法律一定会是公正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我的需求,又为什么要用无条毒死他?”
“你不想让他死吗?他差点害死你。”弗洛拉不解道。
“对,他差点害死我,但是我不想杀他。”托尼没有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之外,我现在并没有很恨他。”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们认识太久了。不能否认的是,他以前帮了我很多,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那个时候霍华德和玛丽亚出了车祸,他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是奥巴迪亚像叔叔一样,安慰他鼓励他支持他。
事实上,在托尼·斯塔克心里,奥比就是他的叔叔,所以他从未怀疑过对方。
弗洛拉抿着唇,努力消化对方的意思,但她还是一知半解,“即便他现在要杀了你,你也更在乎以前?”
“别把我说的像是同情心泛滥的白痴一样。”托尼无奈地纠正道,“我只是不想杀他,但是我不会再纵容他这样下去。”
说完,托尼·斯塔克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冷静、清醒了许多。
那些紧密缠绕着他,数不清剪不断的复杂情感,乖巧地舒展开来,一根一根,一缕一缕,清晰而分明。
是的,他不会杀了奥比,但是他也绝不会再容忍下去。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