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小姐受了什么刺激,直到今天一天不见老爷来到院子,心中才有了大致的猜想。
可能是夫妻二人吵架了吧。
阿雅一身翠绿色,戴着翠绿色的面纱,呆在树上与树融为一体。她等不到小竹的消息去而复返,如今又是几个时辰过去,还是不见小冬院里传出消息,心中烦躁。小姐给的期限是今天早晨,这都到夜晚了,杀个卧床不起的人这么困难?
透过树叶的缝隙,阿雅朝着小冬院望去。
下一刻,她脸色突变,只见一头戴高冠的少年,双手环抱着一柄剑站在树下。
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见少年正盯着她,眼神中满是笑意。
阿雅不敢有丝毫动作,她自信于自己隐藏气息的水平,或许少年只是兴起来树下欣赏这棵树呢?如果此时自己先乱了阵脚,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屏气凝神,全身气机流转。
少年见来人不死心,嗤笑一声:“蹲在树上这么久,腿一定麻了吧。”
阿雅闻言眼神慌乱,脚掌一跺树枝,身形暴射想要离开,树叶被震得哗哗落下。
看着几个跳跃就要越墙而出的身影,头戴高冠的少年,冷笑一声:“来别人家做客,竟然两手空空。你这客人不懂规矩,我这主人可不能怠慢。”
话音响起,少年的身形就已经从先前站立的位置消失,甚至无数飘落的树叶没有一片碰到衣角。
小雅抬头,只见墙壁上已经站立了双臂环胸抱剑的少年,已经左手握着剑鞘。
少年面如温玉,眼神却十分凌冽,手中长剑甚至不曾出鞘,左臂向前推出,撞在女子胸口。
小雅从空中跌落在地面,喷出一口鲜血,脸上的面纱立刻被鲜血染红,起身后不做停留朝一旁飞奔。心中骇然,来人是一名修行者,他们二人虽然同为修行者,但是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她毫无交战的念头。
刺啦!
阿雅不用回头去看,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地面闪过一道亮光。少年依旧站在墙壁上,手中剑已出鞘。
阿雅后背一阵寒冷,向前一扑,翻滚起身后,继续向前奔跑,与她擦肩而过的树木,在她身后轰然倒地,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咦?”少年略微惊讶,没想到少女感知力竟然如此敏锐。
少年有些生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淬体境也敢来大将军府撒野,今天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
他和楚权只是武艺的比试,如果不是他自封气机,把自己的实力降到淬体境,哪怕是十个楚权也赢不了他!
少年越想越气,他本来给过这个潜入大将军府的家伙机会,以为他看完楚权出来后,此人就会离去,没想到自己吃完饭,甚至把小妹送回房间了,这人还在这。
少年气机猛地拔高,衣袍无风自动,身形再次消失,只留下墙壁上方的两个脚印。
少年出现在拼命狂奔的身影身侧,一脚踹向那道身影的腰,身影遭受重创。
轰隆!
少女身影也极快的消失,被头戴高冠的少年一脚踹飞,在空中留下一道长虹,烟尘扬起,一尺厚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少女倒在墙的另一边哀嚎不止。
少年心中暗暗想到,如果当日自己没有压制境界,这一脚踹在楚权身上,后者肯定也扛不住吧。
心中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
喃喃自语:“等他恢复了,一定要和他再比一次,要向小妹证明为兄是比他强。”
少女口中鲜血不断喷出,奄奄一息。
少年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面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啊!”
少年十六岁,头戴高冠,蹲在少女身侧,歪头看着这个熟人,饶有兴致。
少女心如死灰,借着月光同样认出了少年。
去年剑林书院春院的甲等弟子,拓海境修士,大将军李槊的三公子——李韫峰!
阿雅自知,不出意外是活不过今夜了,李韫峰也没有打算拷问她什么。
因为知道了少女的身份,一切都知晓了。
李韫峰作为剑林书院春院的甲等弟子,入院时,就已经风光无两;即使是老一届的弟子中,也少有对手。
何况如今,他在春院修行一年,拓海境界的实力,甚至有资格排入“剑林”。
少女嘴里鲜血不断涌出,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角清泪滑下。
李韫峰皱眉,听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着说什么,但知道她很痛苦,自己那一脚,一脚踢碎了她的气海和五脏六腑,她命不久矣。
淬体境的体魄,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不管做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李韫峰淡然说道,像是回想起什么。
夏日的夜晚,鸟虫齐鸣。李韫峰抬头张望。
回神后,把面纱在少女惊恐的眼睛下,盖在她的脸上。
李韫峰转身离去。身后倒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少女,脸上红色的面纱起起伏伏。
……
白鸢霜静静坐在床榻上,双目无神。
直到一直白尾鸢振翅在窗边盘旋,她才回过神来。
她伸出手臂,那只白尾鸢乖巧的落下,两只爪抓着女子的如羊脂玉的皓碗,歪头看着女子。
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睛,一瞬间由凶厉,转换成温顺。
女子的盯着白尾鸢眼睛的双眸,竟然从慵懒的棕色,变得猩红。
“没用的废物!”白鸢霜骂道。
这是漠冰城白家的秘术——探视血眸。
此法,只有白家宗室子弟才有资格修行;修行此法,条件极为苛刻,必须是有修行天赋之人,而且神魄要极为强大。
修炼“探视血眸”的修士,很好辨认,使用此招时眸子通红,有窥探别人记忆的妙用;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控制他人,让他人作为自己的傀儡。
白鸢霜眼眸恢复如常,手臂上原本眼神温顺的白尾鸢,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不断发出鸣叫,振翅想要飞远。
白鸢霜见状微微皱眉,手臂探出窗外,白头黑翼的白尾鸢立刻振翅飞走。
刚越过屋檐,好像被定格在空中,白尾鸢直至坠落。
一个头戴高冠的少年站在院落中,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右手接住坠落而下的白尾鸢。
少年掐着那只禽兽的脖子,冲窗子里的女子扬了扬,笑容人畜无害。
白鸢霜瞧见少年,眉眼带笑,侧身倚在窗边,慵懒至极,身上衣袍从香肩上滑落,酥胸微露。
“是小叔啊,深夜来找奴家,你我二人孤男寡女,被你大哥看到要误会的。”
少年微笑点头,抱拳解释道:“楚权兄长身受重伤,我这做弟弟的也没什么可以为他做的,这不看到这白尾鸢,想抓来煲汤给兄长补补身子。不曾想这畜生飞到嫂嫂的院子,实在是无奈,还望嫂嫂莫要怪我唐突。”
白鸢霜面不改色,点点头,掩嘴轻笑:“怎么会,还好小叔来的及时,这头畜生在我院子飞来飞去,好生吓人呢。”
“哦?那倒是我误打误撞帮了嫂嫂。”少年轻笑。
“嗯,是啊。小叔不进来喝杯水吗?”白鸢霜双臂叠放在窗沿,下巴枕在手臂上,说道。
月下凉风习习,少年用剑柄挠了挠头,说道:“不了,回去煲汤。”
“奴家本来都已经睡下了,被那头畜生吵醒,现在不方便起身送小叔。”白鸢霜浅笑。
“无妨。”头戴高冠的男子再次行礼。白鸢霜点头之际,少年身形从院落中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窗边,白鸢霜眉头微蹙。
……
李槊、李翦和李文三人端坐正堂。
李翦听到父亲被封为安国公,满脸的兴奋,父亲的地位在此提高,而他作为子嗣自然水涨船高。
当听到楚权被封为摄政王时,笑容僵在脸上。
这么说来,楚权一夜之间,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地位甚至比父亲李槊还要高。
李文则是听到陛下赐婚给楚权时,微微皱眉。
这赵延城的算盘打得真好,看似是给了李家和楚权无上的荣耀和富贵,可细细琢磨,就会发现其实不然。
联姻的手段,无论皇家,还是氏族之间,常有并不少见,但是这类事当发生在李家,他却有些窒息的感觉,不知如何应对。
楚权如今是父亲的义子,皇室拉拢楚权,也就相当于是把李家也拉了过去。
难道嫌水不够浑,还要继续搅?
李槊坐在主位问:“李文,说说你的看法。”
“这皇帝可谓一石三鸟。”李文看着李槊说道,“封楚权为摄政王,封您为安国公,这是把我们绑在皇室这条船上,用你们二人手中的兵权来震慑如今蠢蠢欲动的人,是第一只‘鸟’。”
朝中暗流涌动,无论是朝廷、宦官还是后宫,都是如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李家因为楚权的原因,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老皇帝这是想把李家绑在自家船上,借助李槊手中百万雄师震慑朝廷和后宫。
“楚权如今的地位比我们李家高,为的是让我们李家心生不满,尽管父亲不会如此,但是不敢保证楚权心中不会对我们有所提防,这是要让我们心生间隙,这是第二‘鸟’。”
李文有些话没有明说。
但是李槊心中又如何会不清楚?他自己年事已高,李家又只有李翦和楚权二人在军中有建树,倘若有一天真就不在了,他麾下百万雄师,定然不可能交到无论军功还是威望远不如楚权的亲儿子李翦手里。
等到他故去,兵权会到楚权手中,当然这只是一个过度,最终兵权一定会一步步的重新握在皇室手里。
“时间一久,等到所有人回过味来,肯定会发现皇帝的算盘,不只是算计李家。朝中权贵一个也不会落下,尚书令、丞相、首辅和陛下四个人演了一出好戏,是要给朝廷大换血。所有人都以为楚权到正三品就是极限,甚至会官位会被陛下压得很低,等到选定储君,陛下驾崩,由新帝登基时提拔楚权,让楚权做扶龙之臣。可谁也没想到,陛下对谁当新帝根本不在意,或许在他看来只要天下姓赵就好,管他当皇帝的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很显然,这第三只‘鸟’李文也是刚想明白。
让一个毫无管理朝政经验的沙场武将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短暂的震慑百官呢?
三人久坐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