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顾右盼,看看那家姑娘的兄长或者老子在不在附近。若是不小心让人家听见了去,遇到脾气好的,也就是出声呵斥一句;遇到脾气暴躁的,最好的结果是被指着鼻子问候祖宗,最坏的就是拳脚相向。
几个人蹲在一起,端着酒壶、酒碗,说着各自见解。见解相同时,和和气气,会把自己捧在怀里的酒壶拿出来,给你倒上一碗,算是交个朋友。
见解不同时,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争论的口干舌燥,但是,最后也会给你倒上一碗酒。
午后,过马巷的酒肆。
这酒肆用布搭起的棚子下,只有一张桌子,五六个人坐着,房檐下还有七八人,有的靠墙,有的坐在台阶上。没有人进屋,这种巷口酒肆可没有冰盆让人祛暑。
他们此时,在谈论那都城的青年才俊。说那,都城四才子四才女。四才子是那,七皇子赵西枫,国子监祭酒的长子安睿,枯井巷子魏家的魏寒,以及定远将军的儿子武将家出了个读书人吕文锦。
四才女分别是尚书右丞的千金耿柠,程家酒楼的程媛清,中书舍人的千金段雨朦,还有香袖院的花魁菁菁姑娘。
说他们就是都城最有才华的年轻人。
有人听闻,不屑的讥笑,说他们算狗屁上的最有才华,十二书院里的年轻俊彦,哪个不是比他们满腹诗书?
他们若是真那般有才,为何连十二书院都进不去?
一旁的年轻人一直抱着酒壶,蹲在茶肆屋檐下的石阶上,手里在拿着树枝,在面前的土地上比划着什么。
“哎?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啊。”一位身穿破布麻衣的老人笑眯眯说。
麻衣老人明显已经喝高,黝黑的皮肤盖不住脸上泛起的红色。
坐年轻人闻言,没有抬头,依旧在土地上画着,只是回答道:“是啊,我第一次来这,我是路过此处,有些乏了,过来歇歇脚。”
老人见年轻人,身穿黑色长袍,腰束玉带,头戴发冠,看着是个富家子弟。
打量了一眼年轻人手中的酒壶,抿了抿嘴,年轻公子哥酒壶里面装的定是上好的美酒。想到这,老人忍不住套近乎。
“小兄弟你觉得,那都城四才子如何啊?”老人挪了挪屁股,端着酒壶和酒碗靠近了一些。
年轻人手里拿着枯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大央二二五年,仙人自天门出。瑞兽白泽,口携法旨,赐福人间……
忽然,一阵风吹起尘土,抹平了脚边的文字。
老人被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使劲眨巴着眼睛,把手里的酒壶和酒碗朝怀里揽了揽。
年轻人撇下手中的树枝,冲旁边的老人和善一笑:“我没有和都城四才子打过交道,不太了解,倒是跟都城四恶之一的王建瓴有一面之缘。”
老人眼睛一直盯着年轻人手里的酒壶。
身后靠墙站着的几人听闻来了兴趣,止住刚才的话题。一个赤脚、胡子拉碴的汉子说道:“嘿!我听说啊,今天四恶之一的王建瓴吃了亏,让人打了!”
“还有这事,快说说。”
汉子手里只拿了一只空碗,挠挠头干笑一声,示意旁边的人倒酒。
同样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脚上穿着一双破烂草鞋,也不恼怒赤脚汉子吊胃口,端起手里的不大的酒壶,在赤脚汉子的空碗里倒了半碗酒。
赤脚汉子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嘿嘿嘿,听说今天他带着那香袖院的昭晨去金玉良缘买首饰,惹恼了一个年轻男子,被那年轻人踹翻在地。还听说啊,那王建瓴正要‘放狗咬人’,赵莲出来了,那金玉良缘掌柜的赵莲是什么身份!他四恶之一王建瓴见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说着,赤脚汉子突然痴笑着:“那赵莲的身段那叫一个……啧啧啧。”
草鞋男人瞥了一眼:“出息!”
坐在棚子下,一只脚踩着板凳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要年轻些,问道:“那金玉良缘掌柜的赵莲到底是什么身份?”
赤脚汉子把碗里的酒全灌进嘴里,辣的扯了扯嗓子,说:“听人说,和宫里有关系。”
“全是听人说,老子还以为你亲眼瞧见了,下回酒你请。”草鞋男人忍不住吐槽。
赤脚男子有些无语:“老子今天从早上就和你在一起,去哪里亲眼瞧见?”
“那我不管,下次你请。”
年轻人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着台阶上,扬起酒壶喝了一口。
旁边的麻衣老人,见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酒壶,直咽口水。
年轻人似是瞧见了麻衣老人渴望的样子,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酒壶冲老人扬了扬;老人嘿嘿一笑,把自己的酒壶放在台阶上,接过年轻人的酒壶,在自己碗里倒了满满一碗。
年轻人拿回酒壶,看着天边飘来的乌云。
“老先生,你见多识广,能和我说说江湖吗?”
“书里说,哪里有纵马狂奔的豪情,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有柔情似水的爱情,有一骑绝尘的才子,有举世无双的美人,有沉稳厚重的师道,就是江湖;所以,江湖到底是什么是样子的?”
老人闻了闻碗里的酒,把刚放在嘴边的酒碗放下,“小兄弟向往江湖?”
年轻人点了点头。
“人挤成堆的地方,有什么好向往的,很无趣的。”老人笑了笑,对着年轻人扬了扬手里的酒碗。
年轻人还想多问些什么,见老人仰起头,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也就咽下嘴边的话,同样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稍坐片刻,见天际的乌云已经飘到头顶,年轻人起身拍了拍尘土,对老人作揖离去。
老人脸上挂着红云,打了个酒嗝,笑着冲年轻人摆了摆手。
年轻人离去时,身后喧闹依旧。
老人看着年轻人放在一旁的酒壶:“也是两文钱一壶的烧刀子啊!”
……
王建瓴一回到王家府邸后,全府上下都知道王建瓴被人打了,手臂都被人打骨折了!
他们很想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中书侍郎的心头肉,以往只有王建瓴打人,哪有人敢打他?
震惊之余,还有些幸灾乐祸和不安。
高兴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也会被人揍,但是,又害怕这混帐玩意拿他们出气。
老郎中替王建瓴上完药后,拿纱布将他手臂给缠起来。
“轻点,你轻点!”王水井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儿子,对郎中喊道。
老郎中额头冒冷汗,连忙低头哈腰的答应着。
王建瓴一脚踹开,替他包扎固定好手臂的老郎中,有些凶狠的说道:“爹,我要弄死那个小子!”
王水井看着手臂裹得像个猪蹄挂在脖子上的儿子,心疼的安慰:“放心吧,儿子,爹早就派人去查他底细了,爹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恶气的。”
“爹,那赵莲那边怎么办?”王建瓴有些担忧的问道。
“哼,在铺子里她能护得住那小子,出了铺子,她还能跟着那小子不成?”
……1
年轻人从巷子里出来,远远瞧见青衣少女蹲在巷口的槐树下,旁边的白马正啃着地上的杂草。
年轻人走到少女身后,发现她正拿石头堵着蚂蚁的路。
“这是在做什么?”年轻人问道。
少女回头,发现有人站在身后,仰头看见来人面目,连忙起身:“将军。”
年轻人正是楚权,少女也正是小桑。
楚权拿下巴指了指围成一圈的石头。小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时候我娘告诉我,蚂蚁搬家要下雨,我就想着不让它们搬家,这样应该就不会下雨了吧……”
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等将军你太无聊了,没事干,才逗蚂蚁玩的吧。
楚权闻言有些无奈。
“早上还是大晴天,现在就乌云密布了。”小桑看着头顶的天空,有些庆幸今天出门带伞的决定,“都城的天,总是说变就变。”
楚权看着头顶乌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眼看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走吧,赶在下雨前快些回去。”
一下午呆在过马巷,听到了不少都城的趣事。他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君子馆。
他们说君子馆的消息极其灵通,在君子馆可以知晓天下事。而且,那些所谓的排名,也是君子馆搞出来的。
楚权正打算着何时去见识一番。
小桑对于这个有马不骑,偏要牵着走的年轻将军感到很是无语。虽然,这里距离大将军府也不过几里路程,可是就这么走回去,也要半个时辰啊!你难道看不出来马上要下雨了吗?而且,天马上要黑了!
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就下起了暴雨。
雨水的已经浸湿了她的绣鞋,一只手抱着胭脂盒子,一只手捏着裙边。
楚权撑着油伞,不紧不慢;有意的把伞向少女倾斜,避免让她变成一只落汤鸡,而自己一侧的肩膀早已经被雨水打湿。
“过了长遥街就到了。”楚权说道。
少女闻言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