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六合寺,周霆没有再见到那个神秘的明尽和尚,倒是他的师侄孙、那位老态龙钟的大和尚慧通,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周霆,在老和尚的带领下,两人很快见到了万升的尸体。
尸体似乎被寺院的僧人们处理过,腐烂的并不是很严重,至少面容还能清楚的分辨。
缇雅静静地观察着尸体的面容,与记忆中那张脸仔细对比,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大仇得报,还是因为尸体的气味有些刺鼻。
确认万升已经死了之后,两人便离开了六合寺,缇雅依然心事重重的,似乎是还没有接受迫害了整个使团的大仇人已经死亡的事实。
“你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两人走出寺门,周霆出声提醒道。
“我自然不会忘记,我们约定的是你帮我杀掉万升,可是万升真的是你杀死的吗?”
“怎么?想跟我赖账?”
“没有,我只是确认一下。”缇雅虽然嘴上否认,但心里对周霆为什么会杀害万升依然深深怀疑,虽然万升确实死了,其他的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周霆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但依然保持面不改色,昂首说道,“自然是我亲手杀死的,那日我来六合寺拜佛,恰好遇到了万升,他身边还有四个随从和一个高手,他认出了我就是当初高价买下你的人,知道我颇有家资,于是就起了歹心,我刚出寺门就被他拦住抢劫钱财,万幸我还有一点武艺傍身,打斗中一剑刺死了万升,那个高手和四个随从见势不妙也逃命去了。”
缇雅听得很认真,见周霆对当日的场景描述的很详细,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这种大奸大恶之人,确实干得出这种歹事,简直死不足惜!”
......
两人回到行馆时杜力和纪孟已经将队伍集结完毕,周夫人和关小月正在前厅用饭,周霆正要走过去,突然意识到,外袍上的水渍虽然不容易看出,但多少是有一股气味的,被母亲闻出来不好解释,便转身先去换了一身衣服。
“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了?”周夫人看着狼吞虎咽的周霆,抬头问道。
旁边的小月虽然没有出声,但也好奇的看了过来,等着周霆的解释,想到早上醒来时身边早已空空,心里便暗暗生气,晚上折腾自己那么久,睡到天色大亮自己还浑身酸软,下不了榻,他倒好,一大早便神清气爽的穿衣走人了。
“有人托我办件小事,我就想着临行前帮人家办妥吧,也算有始有终。”
周夫人见周霆不愿细说,便不再追问,毕竟儿子也渐渐长大成人,好多事情不愿让自己知道,她也不想时常过问。
众人用过饭之后,杜力和纪孟便带着人马踏上了去往淮南国都寿春的路途,寿春在钱塘的西北方,洛阳也在钱塘的西北方向,恰好算是顺路。
让妻子儿子先去拜见淮南王的家眷是周策的意思,周策深知,之前司马允视自己为心腹、兄弟,是因为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赵王司马伦的存在,现在司马伦倒了,自己的权势、声望与日俱增,与司马允的关系难免会出现变化,周策并不想看到二人反目成仇的那一天,所以让家眷们多些交流,有利于维持两家的关系。
虽然都属扬州管辖,但寿春距离钱塘并不近,就算走官道,也有千里之遥。
马队并没有向西北方向行进,江南多山地丘陵,尤其是钱塘西北方向的吴兴郡、宣城郡,道路崎岖难行,比从北方的丹阳郡绕行还要多费几日。
马队一路向北,先到了乌程,稍作修整之后便登船进了具区泽(太湖在西晋的称谓),走水路向西进入丹阳郡,丹阳郡是扬州的刺史官署所在,但司马允改封淮南王时,有都督扬州之权,所以扬州实际上的州治所在还是淮南国的寿春。
大江与具区泽之间由溧水相连,溧水在吴兴郡的阳羡县从具区泽里流出,一直向西在丹阳郡的芜湖县流入大江。一路顺流而下,没几日众人便到了芜湖的江口,周霆听人说大江浩浩荡荡蜿蜒万万里,但真正看见了大江之后,心里反而有些失望,浙江虽短,但气势上却要胜过大江几分,更别说浙江那有如鬼神之力的大潮了。
大江以北的河流皆是向南流,而周霆却是要北行,继续走水路的话需要沿着那条濡须水一路逆流而上进入巢湖,比走陆路要慢很多,众人只能放弃走水路,从芜湖县上岸。
丹阳郡与庐江郡以大江为界,过了江便是庐江郡了,但此地与舒县老家相隔数百里,周霆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马队沿着濡须水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前行,大江北岸便是含山,位于庐江郡居巢县境内,这是天柱山(大别山的古称)最东边的一段山脉,濡须水从山脉中穿行而过,是江南通往江北的要道,前朝时这里是魏国与吴国对抗的前线,魏国在居巢县要道上修筑了一道险关——东关。
天下已经统一了半个甲子,居巢也早已不是边疆重镇,马队缓缓的穿过荒凉破落的东关,已经丝毫感受不到血腥之气,只剩下城墙上斑驳的刀痕箭坑,见证着此地发生过的殊死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