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家仆到底在隐瞒什么？”张锋逸冷笑一声，“是富商要求你们闭嘴的？”

佣人摇头不语。

“没有什么事情比解决异种更重要，”艾科说道，“你们没办法隐瞒，事情泄露是因为我们查到这里，并非你们的错。”

“大小姐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听到这句话，佣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溃不成军。

“小……小姐已经死了。”

张锋逸眉头紧皱，“也是被异种杀死的？”

“不知道……一段时间以前，大小姐突然变得郁郁寡欢，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没过多久……就在屋子里自杀了。”

这个消息并不能直观地看出异种的线索，几人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林宁问道，“对于这件事，富商为什么毫无表示？”

富商不但没有表现出哀痛，甚至连葬礼都不曾拥有，女儿的死对整个别墅来说简直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丑闻，”艾科说道，“不是所有女儿都会得到父母的宠爱的，富商四十有余但并未娶妻，小姐是私生女，因为相貌可爱才被接回富商身边的，这点几乎人尽皆知。”

张锋逸，“那也不至于不管不问吧，甚至还把女儿的房间都清理了，简直要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会不会是因为，女儿自杀的原因本身就是丑闻一件？”

说着，三个人的目光落在了佣人身上。

“我真的不能说……”

艾科托着腮，“什么时候正规部门办案连询问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了？”

张锋逸配合他，“看来富商的生意已经大到不把官方部门看在眼里了啊。”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佣人左右为难，但得罪了富商顶多丢了工作，妨碍公务的罪名要是砸在头上，再高的塔层居住身份都救不了他。

“好吧，但我也不能说得太详细。”

佣人说道，“我们这些佣人们只看到设计师曾经进过小姐的房间，那之后没过多久，设计师衣冠楚楚地走出来，但小姐却一连两天没有出房间吃饭。”

“再然后，小姐实在饿得不行了，虽然走出房间，但也变成了我们后来看到的那副样子。”

虽然原先的小姐也算不上活泼开朗，但那之后，她可谓死气沉沉。

后来小姐自杀，设计师也死了。

两者之间乍一看很有联系，但艾科总感觉少了什么。

“带我们去小姐原先的房间看看吧。”

佣人应了声好。

小姐死后，富商就将她房间中原本的家具全部搬出，卧室也成了空荡荡的杂物室。

这一次艾科没有上前，而是让张锋逸和林宁带着仪器走进去，侦查房间中的异化数值。

距离小姐死后已经有一阵子时间了，但房间中残留的异化数值，居然还达到266之高。

“根据这个数值，已经可以确定，当初至少有一只异种在这个房间里停留过一段时间。”

“不会吧……”佣人面色骇然。

“什么会不会？”张锋逸问道，“你这想什么？”

“该不会是那只异种……帮小姐杀了设计师？”

林宁神色复杂，“说什么鬼话，异种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小女孩做事，你从哪得来这种结论的。”

“不光说我这么觉得，从发现设计师离奇去世那一天起，这个传言就在别墅里传开了。”

“大家都觉得是小姐的亡魂变成异种，要杀了设计师和富商复仇……”

无奈之下，艾科出言打断了他，“那雕刻师怎么解释？”

佣人哑然。

“先收工吧，别墅里很难找到其他线索了，”艾科说道，“明天，我会登门拜访富商，向他询问有关女儿和雕像异种的事。”

“你行吗？”张锋逸抱有怀疑。

高层的富人看不起底层的贫民，连带着底层的官方部门员工也一同看不起，艾科一个普通人站在富商面前，对方没准看都不看他一眼。

艾科却点了下头，“我相信富商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不过，我还要拜托两位帮我查查设计师、雕刻师、富商这三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了。”

张锋逸、林宁两人勉强跟他道了个别就分道扬镳，他们二人回到防卫部总局汇报工作，而艾科则回到工地上，进行最后的工作检视。

工人们都知道艾科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在他的检视下，干得一个比一个卖力。

“艾科助手啊，哦不对，艾科长官。”一段时间后，工头生分地朝艾科走了过来。

艾科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有什么事吗？”

工头看起来心情不错，“后天不就是探索者们回到高塔的日子吗？从明天开始，大家都可以放三天带薪假期，不用来了！”

“诶？”艾科有些意外，“探索者回塔的确是大事，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还能放假？”

“这次不一样，每遭探索者回塔，大家伙儿也都习惯了，但据说这次探索者损失惨重，却获得了重大探索成果，塔主非常重视，要亲自迎接慰问呢！”

工头说道，“塔主光临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全层人民一同休假，迎接塔主了啊。”

他越说越起劲，见到塔主可是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幸，但当他转头看向艾科的表情时，却发现艾科并不兴奋。

何止不兴奋，对任何事都镇定自若的艾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会儿也没有注意他的视线，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的事情去了。

“艾科？”工头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事吗？”

艾科面无血色的脸生硬地笑了一下，“不，只是回想起一些事。”

“既然如此，大家今天就提早收工，好好休息吧，”艾科很快控制住情绪，刚刚那个脸色也被他掩饰过去，“富商不在家，我就也偷个懒，提前回家陪我的妻子去了。”

工头心领神会地一笑，“噢噢，那我们就不耽误您了。”

艾科今日下班下得早，还没到下午，就已经走上那条曾经碰上雕像异种的大路。

但他想要回家陪伴阿沫的愿望是没那么快实现了，因为在街道上，他碰到一位带着太阳伞的女士。

女士带着一副爱心形状的太阳镜，橘褐色披肩发卷着奢华的大波浪，潮流的打扮让人不仅忽略她已有三十的年龄。

但艾科看到她，缺很无奈。

“临星女士。”

临星女士在他面前不敢托大，没有拿出高层人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艾科博士，哦不，艾科先生，有时间谈谈吗？”

临星会出现在这里，自然已经摸清了他的全部动向。

“我现在是防卫部的挂名成员，长官邀请，我当然不会拒绝。”

“那就去吃午饭吧，”临星女士说着，一辆汽车已经配合地停在路边，“上车吧，我请客。”

整个一层中，称得上繁华的商业街屈指可数，因为一层的普遍经济实力，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也满是萧条的氛围。

不过，不用担心这些餐厅的盈利，因为但凡是进行大型餐饮、娱乐行业的，都基本不会是一层的本土人，那些商人老板之间的人脉、经济关联错综复杂，像一张疏而不漏的蛛网，将整个一层的经济掌握在鼓掌之中。

临星女士带艾科光临的，就是一层最大的餐厅——灯盏餐厅。

“这里的灯光氛围还不错吧，是一层为数不多算是有格调的地方。”

临星女士把菜单递到艾科手中。

“随便点吧，临星女士，您想谈什么？”

临星随便点了一桌子菜肴，随后将视线落在对面的艾科身上，试图在这个谦逊低调的男人身上寻找曾经那个天纵骄才的影子。

“几乎所有官方部门人员、所有异化者，都无比崇拜异化针剂的研发者，那位飞鹤庇护塔最杰出的生物学家。”

“正是那位的杰出创作，给了所有人获得超越自身能力的机会，给了人类反抗的余地。无论如何，他对人类的贡献都是极其伟大，不可忽略的。”

艾科淡然地点了下头，好像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嗯。”

临星的话语顿了下，“……每一座庇护塔都必然拥有自己的武器，但飞鹤庇护塔的异化者，无疑全部归功于您。”

“于情于理，我们都会重视、尊敬您的意愿。”

“但当初那件事，为什么让您背信弃义，抛弃了曾经的所有研究伙伴，整整三年了无音讯？”

“您的妻子，赫连沫小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令您再也不肯信任官方，信任科研？”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记得我向桑娅女士交代过。”

“对，您提到了造物主，”临星女士皱着眉，“但我们都知道，造物主不会出现在这里。”

艾科淡定地吃了口菜，完全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尴尬。

临星看着柴米油盐不进的艾科非常头疼，带上了恳求的语气，“您愿意将当时的事发过程和我讲讲吗？”

艾科对上她的目光，叹了口气。

“忘了。”

忘了？临星嘴角抽了抽。

曾经那位骄傲的天才，声称具有过目不忘的大脑。

任何公式、数据都能在几秒钟记得分毫不差，那颗大脑就是个没有极限的贮存演算机器，比任何宝贝都值钱。

这样的人，当初那么重要的是，他说忘了？

这哪里是忘了，根本就是不愿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