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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我是李稳。”果然是八稳的声音,略显得有些沧桑和疲惫。他出去这么多年,几乎是与家乡的人断了联系,这次突然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事了。

“八稳,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手机也打不通,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温州吗?”李四平激动地问道。

“四哥,我过去的手机号码早不用了。倒是你的号码一直没变啊。我现在从温州回来了,刚出高铁站,看到处都是高架路,不知怎么走才好,要不你来接我吧,我在这里等你。”其实他完全可以打车的,只要说出目的地,出租车就会把他拉到地方。但是,他就是想让李四平开车来接,既显示出他的重要,还能省下几十块钱的打车钱。

李四平还以为他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呢,赶紧下了楼,开车去高铁站接人了。等他赶到了高铁站,给八稳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一会儿,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穿着单薄的皱巴巴的外套,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拖着一个拉杆箱,东张西望地找着他的车牌号,然后走到他的车前。李四平一看,八稳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赶紧迎上前去,和这位多年不见的弟弟亲热地拥抱在一起。

回去路上,李四平问八稳,弟妹和孩子怎么没来?八稳“嗐”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我和她离婚了,儿子也长成人了,不愿意来。李四平惊讶地问,为什么离婚呢?八稳说,这么多年,他早就受够了。他就是给她家打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她一家人都防着他,不让他有钱,怕他有了钱就会乱花,怕他谋取她家的财产。他过得非常郁闷,就借酒浇愁。前些日子他喝多了,就把压抑很久的情绪宣泄了出来,还砸了家里的东西。现在他被赶出来了,除了随身的行李,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也罢,落了个自由,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一个人过多轻松自在。”八稳拿出一包烟,取出两支,问四哥抽不抽,李四平摇摇头。八稳便点上烟,喷云吐雾起来。李四平皱皱眉头,摆摆手驱赶烟味,又落下半个车窗通风。八稳抽了几口,见李四平不习惯这烟味,便把剩下的半截烟弹飞了出去。

李四平心里很感慨。他觉得八稳好像没变,但又变了很多。没变的是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变的是他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气盛和桀骜不驯了。

八稳从小性情顽劣,不爱学习,父亲也管不了他,只能由他去。好歹混到初中毕业,在家才呆了半年多,就惹出不少事情。有一次,父亲气得拿起棍子要揍他,他干脆离家出走,坐上绿皮车,跑到南方打工去了。那时李四平正上高三,不在家,天恩上小学四年级。父亲带着大平、二平、三平,一连找了好几天,但茫茫人海,哪里能见着他的踪影?母亲成天哭泣,埋怨父亲把八稳打跑了。一年后,二平收到了八稳从浙江温州寄来的一封信,说他已经找到了工作,一切还好,不要挂念等等,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八稳后来又陆续给二哥来了几封信,说老板很赏识他,要把他招为上门女婿。就在香港回归的那一年暑假,李四平陪着父母去了一趟温州,给女方下了聘礼。几天后,李四平和母亲作为男方亲属,参加了八稳的结婚典礼。女方的家庭是很有钱,对于来自北方的亲家,她的父母也只是说些场面话,其实内心里还是瞧不起的。

又过了三年,李四平也结了婚,有了孩子,但父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那一次,八稳没有回来。

七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倒是回来过一次,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项链,手里拿着苹果手机,穿着皮衣,腋下夹着一个皮包,一副当了老板的架势。那次在老家呆了三天,他是醉了三天,母亲下葬的时候,他是被村人架着走的。

车下了高架,开始进老城了。

李四平在等红灯的间隙,给俞月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八稳回来了,家里要多做几个菜。

俞月以为他在单位加班回来的晚,没想到是去高铁站接八稳去了。她对这个小叔子印象非常模糊,也就是在婆婆去世时见过一次,现在听李四平说他回来了,很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答应着,说路上开车慢点,便挂了电话,开始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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