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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辰又不知陷入了多久的昏迷,只是这次苏醒,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他的意识海里多了一个婴儿,那个男婴就这么赤裸着静静躺在那里,晨辰想要靠近些看的仔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拉进二人的距离。

仿佛中间有道无形的玻璃墙,他往前走一步,墙便推着婴儿往后退一步,尝试无果之后,晨辰放弃了靠近的想法。他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孩子,孩子出奇的安静,除了能轻微的看出还在缓缓的呼吸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一分、一时、一昼夜,意识海里的晨辰并没有具体的时间感知,脱离了肉体的限制,自然也没有了人世间的烦恼,他就这么不知厌烦的看着、等着、坐着,仿佛那个婴儿有无穷的吸引力,他枯坐了好久好久丝毫没有疲倦,而婴儿自始至终,毫无动静。

一周、一月、一春秋,晨辰依然在坐着,他并不知道距离第一眼看到婴儿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但他眼睛中却充满着兴奋,无人知道他的兴奋来自于何处,毕竟这个意识海除了他也只有那个一年里毫无动静的婴儿。

不知不觉,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寒暑。春去冬又来,花落草又盛,一个简陋的茅草屋中,一个男婴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他早已不是刚出生的模样,头发被修剪过了,衣服也很合身,虽然布料粗糙但是男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亦或说,男婴并没有任何表情。

他还是如三年前一般,如此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不再有任何状态,门外吱嘎一声,慢慢走进来一个女人。一身农妇装扮,头发盘起显得十分干练,面容姣好,让人不忍怀疑,这是哪位贵族家的大小姐,为何沦落到了如此田地。

“星沐,阿娘回来了。”言语中透漏着喜悦,并没有因身处的环境而有任何不满,只因那个没有动静的婴儿就是她所有的动力。

她轻轻的蹲下,即使婴儿已经三年未有任何动静,她依然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他的睡眠一般,下巴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轻轻的揉捻这婴儿的粉嫩的小脚。

“小星沐三岁了,阿娘该给你做双鞋子了,这样你醒来就能直接穿了,长得可真快,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我半个胳膊长,我这次给你鞋子做的稍大点,你要是早醒了告诉阿娘,我再给你改。”

言语中温柔又怜爱,轻轻吻了婴儿额头一下,女人便起身前往厨房做晚餐了。

袅袅炊烟升起,不只是这家,随着太阳缓缓下降,整个村庄,都开始了每天最后一顿餐食,烟雾升腾,竟给这个小小村庄添了些仙气。也就是在仙雾笼罩间,无人察觉婴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就好像,放下了一些执念的,那种洒脱。

度过了炎热的夏季,冬天又来了,家家户户停止了农忙,家畜也都窝在畜棚里再也不需要劳作,充满烟气的烟囱就没有停息过,将温暖传给家里的每一个人,在这份安静之中,晨辰却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

“我还以为得需要好久好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为何?”这时再进意识海怕是会吓一跳,晨辰此刻距离婴儿不过一尺,也不能叫婴儿了,已经有个三四岁孩童的模样,但依然无法触碰,晨辰便这样对孩子说着话。

“外界有变故么,还是说,你厌倦了这样无聊的生活,确实,我如果像你一样,一辈子只能这样躺着,我估计也想抓紧死了算了,但是你不一样,我感觉你不一样。”晨辰碎嘴子一样絮叨着。

“从我们一开始我就发现了,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但最开始只有……或许一丝?随着时间流失,我才慢慢感觉到,不是我在向你靠近,而是你在慢慢把我拉向你,但你最开始也不过是试探吧,所以才如此缓慢,还是你对我不放心?也是,那时的你可太小太小了。”

“你真的只有这么大么,那为何你会思考这么多,现在我们的联系变多了,我发现我开始能感受到你的内心,但你仿佛一出生就掉进这意识海一样,你的内心……真孤独。”

“你应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慢慢看完了我这一生了吧,哈哈哈以前日子过得苦一点,不过碰到的人都还不错,你还有多久才能彻底放下心防?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找个人聊聊天。”

“我不知道我为何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是不是我其实已经死在那个雨夜了。如果是的话,我想叶岚会很难过吧,还有李叔,为何我死了却没有见到李叔,反而是见到了你?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什么时候和我说说,我可以等。”

晨辰就像是个虔诚的信徒,在对着孩子祷告,希望可以实现一些愿望。

…………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桓夫人,在家么?”一位老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声细语,既让女人听到又不至于显得吵闹。随即女人将孩子轻轻放在被窝里保暖,披上棉布外套出了屋门向门口走去。

“纪先生久等了,冒雪前来可有事情。”女人保持着一贯的温柔。

“无事无事。”第一个无事是对天气的洒脱,第二个便是表达此行的目的,随即轻轻一笑。

“桓夫人,临近年关了,家中老妻也是日日催着我来,想邀请桓夫人与孩子去家中一同共过年关,你知道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老人,横来也过得无聊,人多热闹,更别说还有孩子,老妻可日日盼着呢。”

“纪先生与夫人的美意沐凌心领了,先生回去万万替我表达谢意。”女人,也就是桓沐凌做了一辑,纪先生也颇有礼貌的还了一礼。

“先生也看到了,小星沐至今……未曾苏醒,外面风雪也冷,他未曾出过门,我怕感染风寒,他又不会哭闹,真有了病症想必也只能自己忍着。沐凌于心不忍,怕是无法前往先生夫人家中了。夫人善良心肠,小星沐也领情了。”说完又是一礼。

“无妨无妨,我在家便与她说过你的情况,你的担心在理,是我们唐突了,这大风雪天气,还是居家的好。不过过会她要是执意送些吃食什么的来,你可莫要推辞了哈哈哈,就当是老头子这趟前来说服的收获吧。”

纪先生轻抚着胡子呵呵笑着,看沐凌还想说些什么,“都是些家常的年夜饭,这也算是共食一桌饭,共过年关了嘛。”

沐凌没有再说什么,笑着再次感谢,“夫人来到时候可莫要着凉,我去拿也成。”

“哎,不用,孩子还是需要你照看,天冷。”纪先生摆手道,“对了,过完今年星沐便也四岁了吧。”

“是的。没想到纪先生还记得。”

“哈哈哈那是自然,等孩子醒了,便去我的私塾,学些知识吧,平时里,村里孩子过了四岁也都开始读书了。”纪先生全然没有把星沐当成无法苏醒的废人,沐凌被纪先生的话语感动到热泪盈眶。

她如何天天痛苦又期盼的希望孩子醒来,四年的毫无动静不住的痛击着她的心脏,仿佛这个世界,都放弃了星沐,只有她自己苦苦支撑。在这一刻,沐凌知道还有一位先生在等着星沐苏醒,好去上课。

“纪先生,我都记下了。”沐凌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纪先生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简单聊了几句互道安好,也没有人知道,屋中的小星沐被子下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像是拨动了一下人生的琴弦。

…………

“你真想好了?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我不想这样。”晨辰此刻已经完全坐在孩子身旁,孩子也惊人的睁开了眼睛。

孩子眨巴了下眼竟开口说道,“我……其实早应该放弃,但是我不想离开母亲,便自私的让母亲独守着煎熬,四年了,我也该知足了,其实我并不算离开了她,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的身边。”

“另一种方式?”晨辰百思不得其解。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孩子清澈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晨辰。

“你说,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也了解我,你有什么愿望,我会帮你。”

突然意识之海开始剧烈摇晃,仿佛风浪骤起,但晨辰和孩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四周,在一片嘈杂之下,孩子张口缓缓说出,“我要你,不负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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