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不负。”
意识海洋剧烈摇晃,四周不断出现裂隙,像镜子破碎出现的无数裂缝,俩人坐在海洋的中央摇摇欲坠,晨辰抓着孩子的手,“从此之后,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从小没有过亲人,也是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这样的机会。”
孩子开心的笑了,四年了,他在这一刻又心痛又释怀,他明白,将自己的意识彻底让出来的后果就是,他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从此,这片意识海中只剩晨辰一人。
裂隙在震动中剧烈放大,裂隙蔓延到他们这里时,将他们的身体也一分为二,他们就像是融在了破碎的玻璃之中,随着一声闷响,整个镜面彻底散裂。孩子四年在外的意识随着身躯的破碎一股脑的涌进晨辰的脑子里。
…………
大庆历1303年,潢临国—妄断崖
在五人气息释放的那一刻,整个妄断崖上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桓沐凌将自身全部的力量转移到婴儿身上让他免受气息的压制,如此脆弱的他任何一丝的泄露都可以瞬间夺取他的生命。
在同一时间,星御也瞬间分出一部分力量护住已经没有自保能力的桓沐凌,即使已经非常迅速,但桓沐凌还是被一丝的气息震荡到嘴角微微泛血。
星御收回手,眼眶中除了愤怒还有多年未曾有的杀戮,“很好,伤我妻儿,很好!看来这几年的沉寂,让你们忘记了我是如何走到这个位子的,那就来吧!”
星御说完,整个人的气息猛然释放,强大的气压将五人的包围猛地一扩,地面的石子在两者的交锋之中瞬间化为粉末。
他双手一抬,空气中凭空出现无数道耀眼的光芒如利剑一般直冲天上的五人飞去,天上五人被如此迅猛的攻击一惊,未曾想在有妻儿在身旁的他竟然敢主动攻上来。
那五人自然不是凡夫俗子,他们亦是世上寥寥无几的能站到顶点之人。面对突然而起的攻势,吃惊但毫不慌乱,霎时间,天地变色,属于五人各自五颜六色的气息将天空渲染。
星御的攻击即使是试探他们也毫不轻松,纷纷祭出武器,唯有刚才名唤“须弥”的壮汉最为特殊,说是“壮汉”都不太贴切,他与另外四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整个人就如同一扇大门一般竖立在天上,月光在他背后完全映照不出他的面庞,庞大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前面,他的“武器”也最为特殊,那便是他的双手。
只见须弥双手缓缓往前扇去,速度并不快,但带来的威压不亚于一座巨石从天而降,最终猛地拍在光芒之上,短暂僵持之后,飞向他的光芒轰得一声被击碎。
取得的小小胜利在须弥意料之中,本身也是星御的试探攻击,他的目的无非是将战场瞬间带到高空,此刻星御早已顺势飞到他们之上,周身散发着不同于皎月的光芒,却在黑夜之中显得如此耀眼,须弥撇了一眼地面上的桓沐凌,猛地向天上的星御飞去。
同时注意到星御目的的并非只有须弥一人,沐卓平亦深深的看了一眼桓沐凌,但还是跟随四人一起冲向星御。
他此刻也没有胆量赌他自己去挟持桓沐凌的话,暴怒的星御会不会拼着重伤也要硬冲下来取他性命,毕竟此行目的只是抓住星御,那俩只能作为最后不可为的棋子。
桓沐凌看着星御直冲而去便知道了他的想法,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安静的婴儿,一咬牙,周身残留的力量释放,抱着孩子向远方冲去。
此刻,她的冲刺就像是开战的号角,天上六人也在这一刻将自己最强的力量释放出来,猛地碰撞在一起。就在力量接触的瞬间,沐卓平猛地一声喝到。
“潢临蚀卫!”瞬间,数十股强大的力量从或远或近的四面八方向交战地点冲来。
沐卓平为了布下这个局,在一开始并没有让他们随自己而来,而是让他们自由散布在周边,这样即使星御察觉到了也只能感受到四周若有似无的几个气息。
他只能确认星御逃跑的大致范围,所以他也在赌,赌他跑不出自己的“包围圈”,这次他赌对了,潢临蚀卫的目标自然不是星御,而是刚要逃跑的桓沐凌!
星御目眦尽裂,双手之间凝聚出锐利的星芒之剑,携带着无穷的恨意向沐卓平刺去,沐卓平自然不敢大意,全身的力量在自己身前化为一滩若有似无的水雾,看似脆弱,却是他最强的防御姿态。
两者猛一碰撞,强烈气息的光芒将天边一半染成金色一半映成蓝色,金蓝映照下的黑夜,一位女子在夺路狂奔。
…………
意识在此中断,再之后“星沐”意识的苏醒便是在这个小村庄的房间内,他便如四年之后的生活一样,身体维持着生长但长睡不醒,意识还可以接收外界的信息。
桓沐凌日复一日的呼唤着他,祈求着她的苏醒,期间陆陆续续有各种人来探望,似乎村里对于这个新面孔也是百般好奇。最常听到的声音便是那苍老沉稳的纪先生,而母亲便越来越像是村里的农妇,快速的融入当下的生活。
院子里的声音慢慢变得嘈杂起来,各种牲畜和农物占满了小院子,他也时常会长时间孤身一人,毕竟农忙时节母亲还需要为生计发愁。
他也慢慢意识到,母亲似乎失去了当晚那异于常人的能力,成为了大家所公知的“普通人”。
…………
“星沐”的意识便是一段段声音与片段,从这些信息里晨辰也只能知道简单的过往,最后的声音便是外面猎猎风声,以及母亲桓沐凌踩着积雪从院门缓缓回到屋子的脚步声。
女人还未进屋,便在外面轻声说着:“星沐,今晚我们有口福了。”随着吱呀一声,晨辰感受到了四年未曾有的冰凉感拂面而来。
随着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期间还在不间断的夸赞着纪夫人的手艺以及可能会做的菜,边说着边走到暖炉旁边添加着柴火。
烧透的木柴发着红光,将桓沐凌脸上的笑容映得格外漂亮,四年风霜倒未曾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痕迹,随着木柴轻爆,吓得刚要添柴的她轻呼一声。
晨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行动丝毫,但他不放弃,四年来没有任何活动的身躯能奇迹般的还保持完好健康已经不亚于奇迹,更不用说一苏醒便行动自如,那是妄想。
他开始尝试慢慢扩大呼吸,让更多的氧气进入胸腔,从而带动体内的内脏跟着运动起来,更多的氧气才能为之后的行动提供“能量”。
随后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手臂,一次两次……在无数次尝试之后终于有了回应,他感受到了手背传来的棉被的质感,随之而来的还有周身慢慢恢复的温暖感。
先是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再是脚,慢慢的,身体的掌控权就这样,拿了过来。但他还无法起身,实际上,他现在能做的最大的动作便是深呼吸和触动手指脚趾小小的运动。
最艰难的反而是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现在已经听不清女人在旁边的自言自语,他现在只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妈妈”长什么样子,但眼皮重的像是栓了秤砣。
他周身都在用力,他要突破这个枷锁,直到他的用力都让手不自觉攥了起来都没有察觉,慢慢的缓缓的,温暖的亮光,透过一丝缝隙,照了进来。
那猛地亮光激得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虽然不是直射,但长久的“失明”必然无法立刻接受这样的刺激。他开始了一次次的尝试,轻轻睁开一点,每次刺激一点,直到,一个被昏黄的火光映射的房顶,模模糊糊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慢慢的扭过头,看到了那个侧对着他坐在火炉旁的女人,模糊的侧颜好像在哪里见过,回忆猛然惊醒,那不是自己回忆倒退时曾出现的面容模糊的女人么。
晨辰的眼眶中被泪水挤满,一生的思念在这一刻涌出,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要守在孩子身旁四年,又为何毫不犹豫的答应要替他活下去,原来,妈妈,你竟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我的身边。
泪水止不住一般越涌越多,自己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想要发出声,嘴巴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他预想的那声“妈”,而是属于四岁孩子的清脆的哭声传了出来。
女人一下子如被雷劈般定在原地,随即猛地转身扑向床边,待看到自己四年沉睡的孩子那挂满泪水的脸,她沙哑的喊着。
“星沐!!!”
两者的泪水混为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