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撒柴沙漠。

太阳高照，烈日炎炎。

黄沙漫天飞舞，吹得人睁不开眼，拔不动腿。

深一脚，浅一脚，徒步的人忍不住用舌头刷了下干裂的嘴唇，血立即绷不住，流了出来。

忽地一闪，由外景变成内景，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房间，约一个羽毛球场大小。

这是哪里？

房间四周墙体像玻璃一样，透明，纯净。玻璃墙厚1米，空心。

奇特的是，墙体空心中，竟种植着密密麻麻的高大阔叶绿植。

绿植的茎杆挨挨挤挤地抵在墙顶上，像一个个生命力顽强的小巨人，似乎要破墙而出。

绿叶如手掌大小，它们在有限的空间内层层叠叠，严丝合缝，霸道地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这么厚密度的绿植，挡住了外面的烈日和高温，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着整个房间。

忽地，场景再一换，迷雾腾腾，灰黑一片。

是地下。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墙。一墙的血滴滴答答，止不住地流下。

近处，土黄色的毛皮铺张在墙上，上端连接着一只狗头，四爪被钉在墙上。

紧挨着的是毛茸茸的白色，一只刚刚被剥离出身体的布偶猫，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发出诡异的生气，隐隐还有热气。

越往里走越惊悚，一墙满满，尽是被生吞活剥的动物皮毛，种类繁多，姿态各诡……

脚步越来越轻，心口越来越重。

这是地球动物的屠宰场，诡异暗黑的道路看不见尽头，各种刺鼻的血腥味弥漫。

巨石压胸，喘不上气。

忽然，画面又一变。头顶强光一闪，陡然感受到身下是冰冷的手术台，而自己手脚均被牢牢绑住。强光一刺，躺着的人不能动弹，瞳孔一散，意识开始模糊：

熊人：“用鳄鱼皮？”

猿人：“用蟒皮。”

悠悠地，那二个异人身后传来冰凉阴鸷的男声，“用我的皮，多有意思！”

“不要！”手脚猛一挣扎，身体瞬间惊坐起！

心脏扑通扑通，气息粗重，猛然看见周围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猛然醒悟这是自己的办公室。

刚才是梦！又是那个噩梦！

不是已经许久没再梦到了吗？一定是大脑知道今日特殊，所以在进行深层次的清除。

神智恢复连接到现实场景，突然发现，除了几双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一个即将拉门而去的背影。

是秦可！

又，又丢人了。

王智医生看了下刚刚被做梦人打翻在地的生命体征仪，弯腰抱起，端放回台桌，“血压80，120。血氧饱和度89。”

旁边怔怔的护士也回过神来，看着已出结果的检测数据，上前拆除连接在体检人手臂上的线端。

应玄按下按钮，身后移动体检台的床头慢慢升了上来，他眯上眼靠近，轻叹一声。

“本次上门例行体检。结果和上次一样。”王医生熟悉沉稳的声音，让人安定了许多。

墙上黑白挂钟一搭一搭地走着，阳光从整面落地窗照射了进来，他的办公室明亮舒适。实木办公桌上放着一杯简秘刚刚倒好的养生红茶，翻腾着热气。

G1天文军区，还有7天，任职2年。时间到了，早上他提交了申请。

“血氧饱和度还是偏低。你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气虚，乏力。偶尔胸闷，运动时，头晕。”

“血氧饱和度偏低，依然查不出原因，也没有器质性病变。好好调理，不要剧烈运动，否则严重的话，呕吐，晕厥，甚至有可能引起器质性病变。”

应玄一笑，“总说那么严重。”

王医生没有跟上轻松一笑，反而严肃了几分，他掉头看着偌大办公室，中央摆放着直径2米的失重球，“很好玩？”

“2033款。最新版，仿真宇宙失重游戏。”回想到昨夜的畅快，大汗淋漓，应玄神情一新，“真实感100%。”

“所以玩到吐？玩到15分钟的体检都睡着？”王智同别的医生一样，听到不遵医嘱的人就恼，便本能地拿出了医生的权威。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严重了些，毕竟眼前不是寻常人，是他们G1军区的头头，应玄上将。便接上道，“身体是本钱，不要过度耗费精力，养着就好。”

应玄瞪了眼旁边的简秘，定是她告的秘。

接收到眼神，简秘轻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回自己的外工作间。

“就这一回。”看着比自己还看重自己身体的王医生，5年的老下属，应玄苦笑，难得解释了句。

“那块鼻息肉。之前的建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从小就有。不碍事。不想动刀。”

王医生有些气闷，每次来来回回都是同样得话。但他还得说，“是从小就有。但二年前，在沙漠之殿，你中毒气，刺激了它。这块鼻息肉变大了。我还是建议尽早割掉，以防病变。”

“没这个打算。”应玄侧身，长脚触地。结束这个话题。

他走到办公桌旁，端起温度刚好的红茶。热腾腾的茶气随着他的移动，一路飘到了旁边的落地窗。阳光透了进来，茶水似乎有了生命。从杯中腾起缭绕。

他喝了一口，满意地咽了下去。

窗内一尘不染，窗外却吹着细细的黄沙。

从二楼往一楼看去，几名灰色工装黄帽工程师在给他的Z赤焰，做最后的性能验收工作。

王医生一反常态，没走。反而跟到了落地窗前，心神一震，“金色车身，凤凰涅槃！赤焰车重生了！”

“嗯！”应玄听着赞许，心情大好，顿时神采奕奕。

王医生看的呆呆的。暗自叹了口气。这二年，眼前人从沙漠之殿那一战回来后，身体体能下降，皮肤受损，心情低落，神情一直郁郁。今天却一反常态，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得意神色。

他本是天之骄子啊！

学生时期，理工科出生的他连拿各种发明奖项，其中就包括赤焰车的内核设计。

后来入伍服役。3年前，也就是2030年的世界大战，一战成名。成了海陆空总上将。

本是风光无限的英雄，引领地球和平的领袖，却在追逐世界大战幕后推手厉四的过程中，陷入敌方阵营，以至遭受生物酷刑。王医生不忍看他双臂上那22个等圆疤痕，不敢想他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折磨。

那天，气息奄奄的他从沙漠之殿出来，那22个等圆疤痕的位置，被植入了连接神经的猫皮毛，狗皮毛，鳄鱼皮，虎皮毛，穿山甲鳞片……左手臂11个，右手臂11个，一个个触目惊心。更令他胆寒的是：稍微触碰了下猫皮毛，那皮毛便刷刷立了起来，完完全全同猫的应激反应一样；再用火靠近鳄鱼皮，那皮便皱缩防御了起来；最古怪的是右肘腕上5片硬壳，形状像左肘腕的穿山甲鳞片，颜色却是不同的蓝色，它们能刷刷掀起形成一片防御壳体，再缓缓缩合上，最诡异的是，那蓝色鳞片竟然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地球生物。

像一个妖怪！极其骇人！

那不是简单的人和动物的缝合，而是超前生物科技的神经连接！

想来惭愧，那天他王医生引以为傲的医之神手，拿着手术刀咔咔作响，到处打颤。

后来，是恩师老院长亲自上阵，进行了剥离手术。

“涅槃重生，好！”

被一句话从回忆拉回现实，王医生一愣，看见了容光焕发的洒脱神色。这二年里，作为他的随军医生，看他被身体所累，身心煎熬，郁郁寡欢，今日倒是大大不同！仿佛放下了一切！

“我接到调令。午时便启程回总部了。”王医生不舍，还有些不愿。

“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王医生一惊一怔。

“对。往后你不用跟着我了。”茶香四溢，应玄慢慢地品了一口，极其淡然。

“那怎么行？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正常。你说的。”应玄抬眼，竟含丝丝逗笑。

“不是。”

“不是？还是想说，我是十级伤残，双臂皮肤爬满疤痕，受损严重。亦或是呼吸不畅，头晕眼花，甚至呕吐晕厥。便时时需要你的照顾？”是反问句，却透着平和。随着茶香之气四散，给人以一种宁静致远的感受。

“额~”王医师语塞，调令已到，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只要你注意保养，便可如常人一样自在生活。切不可，逞强运动，再行格斗，勉力强为。不然，血氧饱和度急速下降，引起心肺不可逆损伤，那就晚了！”话已说到这里，索性一骨碌全部掏出，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真话难听。但我要说。你这体格，永远也上不了战场了!不能服役，你就别倔强了！”

讲了憋了许久的实话，本以为对方是盛怒，却没想到是轻笑转身，“我今日已提交退役申请，在走退役流程了。”

王医师张大嘴巴，一脸震惊，“这，这……那，那G1军区的几千人也不管了？真退役了？二年前你都没同意……”

“二年前，我身体受损，你建议我退役。那时，其实M长也建议我退役。”应玄轻笑，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我追逐敌部余党，被困在沙漠之颠半个月，后来你知道的，身体受损。”

王医师轻轻点头，不敢接上这个禁忌话题。

“M长建议我退役，是因为盛名而退，可以赢得军部，百姓的尊重。往后还可以时时享受余光。”

“可你没同意。”王医师不解。

“因为我觉得厉四没死。”

“怎么可能！新闻说他死了！”

“M长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沙漠之殿，而我也一把火把那里烧成了灰烬。可心里就是一直放不下……”疑惑的神色浮现了上来，这是困住了他，让他时时梦魇，时时沉闷，疑惑不安的源头。“M长说我是心理作祟。”应玄开起了自己的玩笑，“那个，那个PT……”

“PTSD。”王医师接上，他看着阳光照射在眼前人的脸庞。今日他格外不同，轻松地说了许多，似乎已放下了心头的一切，重新变回了那个乐观，洒脱的人，“我以为这事不能聊。旁人说得更难听。”

“嗯。”应玄理解，“所以M长和我说好，以二年为期，放下此事。二年期限已到，确实没有找到厉四的任何踪迹。无端狐疑猜测，是恐惧心理作祟。所以，是时候放下这一切了。我要离开这黄沙满天飞的漠北，找个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地方晒太阳，好好享受平静安宁的余生。”说着说着，心情大好，应玄索性打开了窗户，让真正的阳光透了进来。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离开了。”王医师憨憨一笑。

“我们穷其一生，一共就造就3辆巅峰车辆，Z赤焰，Z飞鹰，Z极鱼。Z飞鹰在空军，Z极鱼在海军。怎的？Z赤焰竟要属于个人？”黑白胡渣的老工程师怨道。

“哎……”

应玄睥睨了一眼，是当初那个不肯服从调令跟他到G1军区，被他当众训诫，威吓开除出军工部的人。

“这是人家花的私房钱。再说了，人家是和平的缔造者。”

“这是钱的事吗？全国有钱人那么多，谁有一辆？是，我承认，他做出过贡献。但，这辆车，应该留给未来，留给军部，留给匹配它的人。这2年他也只是个名誉上将而已，早无实权，就那体格，普通人都不如。一动就喘，再动歇菜，真是英雄变狗熊！”

“你住嘴！”王医生脱口而出。

应玄一怔，本想回关上窗户的手，只得缩回。

下方1楼几人顿时抬头一惊。没想到密封性能极好，隔开黄沙的二楼办公区竟然破天荒地开了窗。

众人一阵尴尬，均立即回身默默做起事来。

始作俑者脸色一红，没料到背后说人坏话被撞破，尴尬中气急败坏，想起当初应玄的话，“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要是再有任何不满，即刻开除！”

一想到这，他索性扔掉了手上的车身测试仪，破罐子破摔，“见到小动物都怕得要死，如此鼠辈，算什么男人。作为模具设计工程师，我为这车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我不服！”

军区，本就是幕强的存在。这是潜在规则，也是当初M长劝他退役的原因。一个身弱的人，领着一群身强体壮，各行各业高精尖的人，不合适。

所以他当时就丢下了海陆空联合上将的权力，跑到了G1天文基地军区来。

然，再小的地方也是一个现实小社会。这二年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从诋毁越走越奇。军区论坛下方的隐蔽链接下，甚至有一个关于他的离奇事件板块，要么是魔化他的，要么是神话他的。

他看完后，深深一叹，留下了一句：和你们一样，我只有一个头，二只手，二条腿。

“不要说了。”

“完了。他说话从没有不兑现的。你要被开除了。”

工程师们来回忙碌着，有打磨车身的，有机器测试的，似乎都在忙，其实都竖起了耳朵，静待下文。

王医师也转过头来，等他的雷厉风行，一解出气！名誉上将又如何，开除你，小菜一碟！

应玄拿出超智能手机，往下方车身检测区的白墙上一投，手机画面随即投影到墙上。

应玄点击M长对话框，连接进入。

“臭小子，难得啊，你还知道想起我。”

“G1天文军区，应玄报道。”

众人抬头，均是一吓！竟是A国军区总M长。

M长也是一愣，没想到是个这么多人的远景画面。随即联想到自己竟然被随意投放到墙上，微微气，却也端坐好满是勋章的上身，“讲。”

“近来，G1军区信号天塔屡次收到宇宙加强信号，天文小组猜测，不久的将来，外星人很可能造访地球。请上级务必做好防范。”

记得刚来G1军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应玄，慎重其事地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甚至在G1军区扩建了一个地下掩体。后来发现他们从前是这么上报的，一直是这么上报的，每隔几个月便要这么上报一次，便习以为常了。

“好。”

说完正事，应玄随意地靠着玻璃墙上，开心一笑，“看！赤焰车！”

底下众人随即让开，现出了赤焰车完美的外形。金色车身，流畅的线条，美轮美奂的质感，满满的高科技感。

“很好！完美！”M长竖起了大拇指。

“这车，是我的。若有战召回，可得付我租金。”

“哈哈哈！”M长爽朗大笑，“就为这个？我们之间，至于么？”

“还有就是，我等不了7天了，现在就给我的退役流程点击同意吧。下午我就要开车出去炫了！”

“好好好。”M长满脸慈笑，“马上就点。你自由了，放心玩去吧。”

阳光正好，天清气朗。一眼远望，尽是平和。

太好了，往后尽是和平康泰！

午后便出发！

崭新的开始！

“那我挂了。88。”

应玄正说着结束语，忽然，一只白色身影，从天空俯冲过来，好巧不巧，竟直冲冲地撞在了投影着M长的墙上！接着，哐当一声响，顿时M长胸口处血花四溅！那白色身影重重跌落下去。

应玄一惊，立即关了投影，一口气跑了下去，竟是一只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