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百官朝贺拜舞已毕,内阁出班奏曰,询问皇帝对于支援锦州作何决定。
高宗皇帝看着堂下的百官,又想魏忠义的话,说:“袁崇舍既要固守宁远,又要出援锦州。首先是固守宁远,其次是出援解围,为着确保宁远,不允许袁崇舍亲自率领援兵,前往救援;而令满桂、尤世禄、等率军一万,驰援锦州。”
朝会在“陛下圣明”的呼声中散去,
十五日满桂等人率援兵往锦州,过连山到笊篱山,遭后金军队偷袭,满桂、尤世禄奋勇而前,内外夹攻,拼力冲杀,虽突破包围,两军交锋,援锦军队死伤甚多。
周玄疑这边的大军也在得知此次事件后而停滞,偷袭成功,敛朝军队死伤更多但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也同时得知计划落空袁崇舍没来支援锦州。杨副帅看着主坐上不发一言的周玄疑,那样子真让人痒痒想要去嘲讽,宁远落空了吧,傻脸了吧,该放弃了吧,你不是信誓旦旦吗?
“锦州攻城不下,派使劝和不降,我们调兵支援,敛廷亦按耐不住派兵增援,虽是派兵支援可这战斗力大家也都看到了,不足为惧。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我决定由杨副帅领军继续攻打锦州,而我率军向西移师,攻打宁远城。众将领觉得怎样?杨副帅,您是我们的长辈领军时间最长,又是副帅,有何高见?”
这样的重磅炸弹扔到了杨素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在看着周玄疑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想到营帐外面那蓄势待发,严阵以待的军队,这火一下子上来了。真想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什么都准备好了还问我作甚,假惺惺,周玄疑这小人自己怎么会上他的当,我就不说,杨素使劲扯那种老脸,陪笑道:“你用兵如神我有什么意见,这率军攻宁看似是一时兴起却也是蓄谋已久了吧。你吩咐就是。”
听了杨素的回答周玄疑脸上的表情也并无意外,意料之中,接着询问道“好,那其他众将领呢?”
“我们无意见,无意见的。”当听到主帅说转战宁远这毫无厘头的事情心里可是有意见的很,但副帅的一席话醍醐灌顶。
周玄疑接着道:“杨副帅,事态紧急,你留守锦州事宜由周度具体说明,我将率戎车三百,金之武卒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西攻宁。锦州这边看你的了。”
周玄疑攻打宁远的计划也是依然没有放弃。因为他领军作战讲天时地利人和,人和还没结束。
周度敬佩之意溢于言表:“主帅你这招真厉害,副帅那边还真跟预料的那般,正坠其计。其他将领也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同意攻宁。”
“杨素这边确实轻松了许多,不过可不是因为我们的小聪明。他既然对我们抱有这么大的期望了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他,锦州这边你好好辅佐他。”
“是,主帅。”
金军十七日西渡辽河,直逼宁远。此时孤城宁远守军不满两万,前有劲敌,后无援兵,形势险恶。
敛廷对于金兵攻宁大为震惊,上下一片慌乱。
“敌军有五万余人呐,五万,而我们不过区区二万万。就应该听九千岁的话去支援锦州。你呢,和内阁勾结,说什么敛朝军队援锦,易中敌计。现在这样不更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不仅锦州被围了宁远也是危矣。你现在就下令将关外的防线全部撤掉,我们退守山海关去支援锦州。”众人对纪用的话充耳不闻,有袁崇舍在,纪用这般指手画脚只会令人生厌,纪用是魏忠义这个大阉贼的党羽,被派来一同前来镇守的本就不受人待见,现在敌军还没到城就说出此等要逃之夭夭的笑话,说来确实可笑。
袁崇舍是要死守孤城的,众将士也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怎可能会因对面五万人而毫无反抗丢下父老乡亲灰溜溜的逃走。
宁远在人数上确实是不占优势,天时地利人和。人和上是差点火候,可有这天时地利也是要搏一搏的。袁崇舍在最早镇守宁远时就曾单骑出关巡阅形势抓紧练兵屯田,按照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原则修建城堡,亲定规制,城高3丈2尺,雉高6尺,址广3丈,上广2丈4尺。因为他深知宁远城是为小城,这样的小城甚至不能与有精锐敛朝军队守卫的沈阳、辽阳等关外重镇相提并论但它也是屏障山海关的军事重镇。
忙活了大半夜,此时抬头望月只见皓月当空﹐星星稀少。
袁崇舍看着袁烨暮气沉沉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真正的出来历练,如今的宁远人人都难,你这少主公在这时候可不能是公子脾气。”
“不是,阿父,你误会我了,还不是歇歇……”袁烨忍不住嘟囔道。
“阿父,阿兄。”这说曹操曹操到。
袁烨看到袁歇,脸上萎靡的模样逐渐收敛这可不能丢了面子还欲盖弥彰忍不住打趣:“哟,歇歇,你怎么在这儿?听墙角?”
袁歇歪头看着他,切,我又不瞎,装模作样,你这脸上掩饰我也看的出,这不来帮你了,问:“阿兄,怎么这样说,什么听墙角?我在隔间这儿光明正大。再说我听到什么了,你和阿父从进门就说了两句话。阿兄,别打岔,忘记早上我给你说的事了吗?你,给阿父说。”这话的后半句意味深长。
急了,急了,怎么就急了呢?他用胳膊撞了一下袁歇,看着袁歇那眼神,可怜极了,袁歇就好像没有看懂似的,不予回应。袁烨心里真的在想,怎么有一个这样妹妹,这种跳火坑的事情你下午才给我说,晚上就要结果。无可奈何,说出的话都开始结巴了:“袁…袁袁袁歇,你别太过分,下午是你输了,你说。”
袁歇抱着他的胳膊讨好道:“哥哥得让着妹妹,你先说。”为你好的。
袁烨忍不住去瞪她,为我好,为我好就是把我推到坑里去吗:“我不,这是你挑拨我做的事情,你是罪魁祸首,你说。”
袁歇听到他说的话,怒了,好,出绝招狠狠的掐着他的胳膊,撒娇:“嗯~~你先说嘛,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大的功劳是给哥哥的。说嘛。”
袁崇舍抿了一口茶,就在旁边看着,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说。看到他们这心里那些许郁闷也在逐渐消散。
这招果然管用,袁烨差点儿没被袁歇恶心吐,不仅是语气上,更是语言上,还功劳?我谢谢你。咬牙恨铁的说:“好吧,我先说。”
袁烨这嘴上虽然说要说,可还是张不开嘴支支吾吾:“我……我查了前任巡抚的赃款。”说完只觉得后背发凉的透骨。
袁崇舍喝茶的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但袁歇和袁烨身在其中明显感觉现在的气氛变了,意料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只不过这风吹在身上,挺冷的。
袁歇看着袁烨战战兢兢的样子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阿兄一开始不敢查的,是我撺掇阿兄查的。”
袁崇舍坐在那,不怒自威:“接着说。”
“我知道我们违背了阿父的意思。但现在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大军压城朝廷现在还没有派人来支援不是对我们不管不问,是觉得宁远可以应付金军的来袭。应付的前提是什么呢?是军械。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吗?上一任巡抚贪污贪的严重居然连宁远城那一批重要的军械也贪。那批军械运来的时间和上任巡抚下任的时间距离很短他贪污也只能是把东西偷运了出来绝对出不了宁远城。知道阿父有阿父的顾虑。所以阿父不让我们查,我们没有查,但现在大军压城阿父也说了要死守孤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先前有什么顾虑既然这批军械还在宁远城,我们拿来用未尝不可。我觉得这也会是阿父的意思。”
袁崇舍依旧端坐于案前,一言不发,袁歇大义凛然的说完这和袁烨一样脑袋低的很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许久袁崇舍看着像鹌鹑的他们两个,叹了口气:“既然有查的胆子,就要有在我眼前抬头的胆子。我有这么可怕吗,抬起头。”
他们两个这个样子不是因为阿父可怕,原因说来可笑,阿父从来和善,所以他们两个也从来没有让阿父不快,从没有见过阿父生气的样子。这是头一次忤逆阿父,要说怕,怕的是阿父对他们的失望。
“这么重要的军械贪污我知道以后一没上报朝廷二也没查,是因为报不得也查不得,你们知道上任巡抚是谁推荐的吗,他又是如何下任的吗?是魏忠义推荐,还有他的下任是多少官员以死换来的。尽管是私贪军械这么大的罪报上去,皇帝未必看得到,还得罪了魏忠义。要说调查,把军械偷偷运回来就好了,可是不能呀。还记得前年宁远城的干旱朝廷的赈灾吗?是用这批军械换来的。魏忠义只手遮天每一个地方的巡抚都要“上供”我们宁远,魏忠义指明要这批军械。”
袁烨皱眉:“那这批军械为什么还在宁远?既然在宁远用一用再还回去也未尝不可呀。朝廷觉得我们宁远有机械,如果此战没有机械的出现,又如何向朝廷解释?魏忠义那狗阉贼不怕我们把他供出来吗,这不是阉贼想要的?”
袁崇舍接着道:“还在宁远城是魏忠义那边一直没有来人。你说的用一用再还回去没有这么简单的。以后魏忠义让人把这批军械运走以后军械再消失了,我们又如何向朝廷解释?”
袁歇时候试探道:“此战没有军械,魏忠义那里会编好理由,可我们不一定有命听他的理由,或许他还会直接倒打一耙。此军械,该用。”
“是,所以你们调查军械我才没管。军械不用遭殃是我们全城的百姓,如果用了军械为难的会是我们家族。我为官多年,立志要为国为民。在这两难之间我会选择前者。没想到你们在军械这件事情上你们会先我一步。现你们知道了军械的原委,还愿意……”
“愿意。”袁歇袁烨异口同声的说道。
“此战是为父为官的最后一战。我们没有信守承诺把军械给魏忠义。此战如果失败事情倒也简单了。如果胜利这以后的日子魏忠义难免会使绊子,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辞官。”
这话听后他俩都是一惊,袁烨问:“阿父,没有这么严重吧?阿父为官不易,哪能轻易辞官,魏忠义要军械不外乎钱财,我们……”
“不,他只为军械。”这话阿父说的斩钉截铁。
袁烨大吃一惊:“一个九千岁竟还满足不了他的狼子野心他还想谋朝篡位不成。”
“一开始他要军械我本想虚与委蛇顺藤摸瓜查找他背后的势力,为朝廷除了这个祸患。可如今我们宁远自身难保。科考艰难为官不易,可这辞官我这心里其实并不难受,以前我总觉得这为国为民要有一官半职才可以做到,但现在……寻常百姓也未必不可以做到。”
袁歇听着袁崇舍释怀的话中是深深的不舍。敛廷已经腐败,阿父早看清些未必不是好事,阿父是心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的人,官职对他来说是枷锁。官职在身,大厦将倾之时失望无力的感觉只会更甚。以身殉国固然可贵但袁歇是个自私的人,不希望阿父向屈原那样。爱国固然可贵,可也要看这个国值不值得去爱,身在这个国家百姓痛不欲生官员无可奈何那朝代更迭未必不是好事。
对于袁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人说过宿,命这种东西要顺其自然,阿父要辞官,而她自己是按那人说的那样顺其自然,这背后没有动手脚。这执着了二生的宿命很大程度上会因阿父的辞官而消失,结局因此会改变,一家人终于可以善终。此战的结束,让人期待,不过这一切的一切的前提是此战的胜利。
“军械的事不要再管了,我早有准备的。夜深了,去睡吧。哦对了,歇歇留一下。”
“那阿父歇歇你们聊吧。这一天我也确实累了,我先去睡了。”
“你和重纪来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没问过你和他的事。你阿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背着你母亲和他私奔到这里来,可曾怨恨过你阿母?歇歇,别怪她,你阿母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是看不起他的门第,心里呀怕是因为他这个人,觉得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我不怪她的。”我当然知道母亲的用心,士族和寒门之间横亘了无法跨院的难关,门阀森严娶不来,道德约束跑不掉,阶级在前求不得,婚约在前等不了。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士族女孩下嫁寒门,整个家族都要被其他士族排挤。如果母亲是一个在意门第的人,当初士族的母亲就不会嫁给出身寒门,怀才不遇的阿父,再说了我对重纪……
“阿父当初也说过,你的婚姻大事不看重门第,只要你喜欢我们不论他寒士的身份。我们歇歇看中的人必定是胸有抱负。为父知道他他出身寒门需要博一个跨越阶级赢回爱情的机会。这个过程需要的政绩,声名,战功,官场套路和无数的攻击,为父应该为他分担。可刚刚为父说要辞官,我一个即将要辞官且得罪魏忠义的人,他在我这展露头脚,我怕他即使所突出,魏忠义也会对他有所针对。趁现在他还没有锋芒毕露的时候,他可以趁早抽身。他这种千里马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得到其他伯乐的赏识。””
歇歇听着听着眼泪在眼睛里止不住的打转:“阿父,重纪的事情我也是想跟你说的。他,应该是奸细。一开始我求你在军中给他一个身份是想试探他,我对他从来都不是真的,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可不能放弃。”
这话说出口真的惊掉了人的下巴,连袁崇舍这种“老奸巨猾”的人都惊掉了:“奸细,你们不是一往情深情意绵绵吗?再说了无缘无故你怎么会怀疑他?”
“阿父这些都不重要,正因为他是奸细此战才必须让他参加,阿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猜阿父就算知道我和阿兄背后红衣大炮的事情,也没有把红衣大炮的加持安排在今天的部署上。因为阿父一来怕奸细,二来是想给众将士是一个惊喜。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重纪战事部署要稍作改变的,阿父要辛苦了,对这个战事部划在暗中悄悄进行在正式与金军对抗的时候在宣布战略部署的改变。他如果是奸细的话此战会更加顺利,如果不是,就算是我猜错了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好,听歇歇的。”袁崇舍这话说的随意,看似毫无原则。其中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袁歇,可他不止是袁歇的父亲,更是宁远的父母官,站在这个角度他心里也是有度量的。
袁歇本是对重纪很矛盾,想他是这个奸细又想他不是。但现在袁歇对重纪的期待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奸细那是锦上添花,如果是奸细那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