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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胡中年对自己的处境好似并不在意。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何德茂跟何海俩人,“想必两位也并不是真的父子吧?”

“废话可真多,知道我们是鉴心司的人还这么老神在在的,怎么的,是有啥后手还是没把鉴心司放在心上?”何海边缓步向八字胡中年靠近边调侃道。

八字胡中年咧嘴一笑,“别人不知道你们大宋鉴心司,我又怎会不知道,但要想凭二位就把我留下,呵呵,说实话,那也太瞧得起鉴心司了!”

就在这时,几人一侧的树林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不愧是蛛网提竿里最能打的萧石佛,豪气干云啊!”

随着话音落地,树林里走出来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子,正是先前跟郓哥儿一起青衣姑娘!

八字胡中年见身份已经被点破,也不再遮掩,双手在脸上一阵揉搓,容貌大变,从一个平凡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俊朗的青年,没了八字胡,只是眼神阴鸷。

他眯着眼睛看着从树林里走出来的青衣姑娘,“你也是鉴心司的人?你是谁?”

青衣姑娘莞尔一笑:“看来你们蛛网的谍子有点儿名不副实啊。”

“装腔作势!”恢复本来容貌的萧石佛丝毫不拖泥带水,直直的一拳砸向身侧的何海。

何海倒是丝毫不慌,一偏头躲过了萧石佛的一拳,跟着就看到萧石佛身体一旋,夜枭般扑向那个青衣姑娘。

看到萧石佛的动作,何德茂跟何海两人眼中都泛起一丝古怪之色。

何海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悯。

可惜萧石佛并没有看见,他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蛛网三十六个提竿客里最能打的这个说法,并不是噱头,也不是靠家世混来的,而是他一拳一脚挣来的!

萧石佛的速度很快,瞬间就扑到了青衣姑娘面前。

萧石佛的拳也很快,瞬间就轰到了青衣姑娘脸前。

呼啸的拳风吹得青衣姑娘发丝飞扬。

“砰!”一声闷响。

萧石佛有些错愕,这么容易?就这么一拳就打中了?

青衣姑娘被萧石佛这结结实实一拳打得脑袋后仰,退出去两丈,双脚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深的痕迹。

她站定后扭了扭脖子,左边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了一块,“就这?最能打的提竿客?”

萧石佛就像一匹草原孤狼,压低了身子沉默的再次冲向青衣姑娘,近身后一记凌厉的低扫,青衣姑娘像根被踢飞的木桩,出现了短暂的浮空。

没等她落地,萧石佛低扫后顺势起身又是一记横踢。

“呼……”萧石佛一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踢在青衣姑娘小腹。

青衣姑娘断线风筝般弓着腰飞跌出去,“砰”一声撞上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才停下。

才堪堪落地,她就缓缓起身,咧嘴笑道:“这两下总算有了点吃了饭的样子。”

萧石佛盯着对面口鼻都有血丝渗出,此时连牙齿都染成红色的青衣女子,眼神从最初的阴鸷到错愕,再到此时的有点茫然,这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啊,她竟然还在笑!

何德茂这时已经把头转向旁边的树梢,仿佛树梢上有什么东西很吸引他。

但抽搐的面颊出卖了他,很显然此刻这个黝黑的汉子正在努力的憋住笑。

何海则抱着双手一脸淡然的盯着场中。

“还有什么手段别藏着掖着,就凭这两手可不应该吹大气,说什么他俩留不住你。”青衣姑娘伸手捋了捋有点凌乱的发丝对萧石佛说道。

萧石佛强自按捺心神,深深吐出一口气,双膝微微弯曲,右脚猛的在地上一蹬,在厉啸声中又一次挥拳扑向青衣姑娘。

眨眼间他便冲到了青衣姑娘面前,带着毕生最强战意的一拳毫无花哨的轰向她胸口。

青衣姑娘皱了皱眉头,迎着萧石佛呼啸而至的拳头也递出了一拳。

一个白皙秀气,还沾着些许草屑的拳头,轻轻柔柔,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递向猛冲过来的萧石佛。

旁边原本仰头望树梢的何德茂瞬间转过头看向场中。

而原本一脸淡然望着场中的何海更是霎时眯起双眼。

挟带凌厉拳风的拳头撞上了白皙小巧的轻柔拳头。

时间仿佛停顿了片刻。

萧石佛身旁随着他前扑而翻飞的落叶也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恍惚间萧石佛感觉像面对着一尊洪荒巨兽,自己那么渺小,对方却遮天蔽日!

他心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心神大骇的萧石佛甚至根本就没感受到从指骨到小臂再到大臂的骨骼寸断,他已然毫不犹豫的从左手袖口处滑落一柄匕首。

寒光一闪而逝。

萧石佛的右手齐肩而断。

壮士断腕,其意在存命!

自行断去一臂的萧石佛悲啸一声,激发了生命中最大的潜能,一个前滚翻后如一支箭一般窜进了树林里。

从青衣姑娘出拳,到萧石佛自断一臂逃窜进树林,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何德茂跟何海反应过来,场中只剩肿着半边脸的青衣姑娘,以及从场中延伸到树林的点点血迹。

两人怒叱一声就要往树林里追去,辛辛苦苦坠了近一个月的线,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青衣姑娘抬手制止了他们:“这条线不用追了。”

何海何德茂两人立马止步,同时躬身行礼“谨遵副座令!”

青衣姑娘有点恼火的揉了揉肿胀的脸颊,语气忿忿:“打脸老娘都忍了,居然还要打老娘的胸,这能忍?”

何海何德茂俩人垂眼闭嘴,该当木头的时候必须当木头!

青衣姑娘瞟了他俩一眼:“装什么聋作什么哑,把这两个废物交给本地衙门,你们就回京吧!”说着冲早已瘫倒在地的刀疤脸青年和呆若木鸡的流里流气青年抬了抬下巴。

“遵命,副座!”说罢俩人一人拎一个,径直下山了。

场中就只剩青衣姑娘一人,她捡起先前放在一棵树下的包裹和弓箭,踽踽的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山风中依稀飘来她忿忿的声音“以为砍掉胳膊就能破了老娘的琉璃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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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二郎从小父母双亡,跟兄长武大郎相依为命。

武二对童年的记忆只有一个字,穷!

记得六岁那年,大年三十晚上武二发高烧。

那年十一岁的武大背着六岁的武二跌跌撞撞的往镇上的医馆跑,一路汗下如雨,可武大一次都没停下来歇过。

武大从小就比同龄人更矮小,十一岁的武大个头跟六岁的武二也差不多,面孔也不俊俏,甚至可以说长得很丑陋,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口舌笨拙。

当武大气喘吁吁的把武二背到医馆的时候,发现医馆大门紧闭,郎中早早就闭了馆回家过年去了。

武大又背着武二一路问到了郎中家里。

可是他并没有钱!

敲开郎中家的院门后,武大只说求大夫救救弟弟,钱他一定会尽快补上。

郎中一开始并不想搭理他们兄弟俩,大年三十的,按惯例如果看诊,价格会比平日里更高。

可武大自打进门放下武二说了一句求大夫救人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跪在小院当中砰砰砰的磕头,一直磕,额头磕出了血也没停下。

武二当时虚弱的靠在院门旁的柴堆上,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兄长磕破了额头,兄长身前白的雪,红的血,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年幼的武二心里。

后来还是郎中的夫人出来说这大年三十的,别让那孩子死在自己家,多晦气,让郎中就当是积个德,先给瞧病,反正那孩子说了以后会把银钱补上,一通劝说后,郎中才让武大把武二背到屋子里诊治。

武大把武二背进屋里放下就出去了,他怕他呆在那影响大夫诊治,出屋后他就在墙边窗户下踮着脚尖往里瞧。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大夫说武二的命保住了,武大才进屋,进屋就跪下磕头,郎中叹了口气说得了,日后记得把银钱补上,抓了几副药就让武大背着武二赶紧滚蛋。

回家后,武大把武二放在床上就去煎药,仿佛忘了自己额头还血肉模糊。

直到给武二喂药的时候,虚弱的武二抬起小手轻轻抚摸着武大的额头问他:“哥哥,疼吗?”

武大吹着碗里的中药,笑眯着眼睛对武二说:“不疼,等你喝了药哥去清洗一下就行啦!”

六岁的武二抽泣着说道:“哥哥,等我长大了,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杀了他!”

丑陋的武大听着武二孩子气的话语,开心的笑了。

笑容无比灿烂!

那年的年三十晚上,六岁的的武二郎在床上躺着,恍惚中,他听到哥哥武大郎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

日子一天天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武二的个头越来越高,从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长大后的武二浓眉大眼,猿臂蜂腰,力大惊人,宛若有神助!

甚至都有媒婆上门给他说亲。

哥哥武大却刚好相反,个头几乎就没长过,岁月给予他的,唯有沧桑。

五短身材的武大依旧面容丑陋,口舌笨拙。

看着弟弟长大成人,看着弟弟从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屁孩,长成一个丰神俊逸的大小伙子。

武大心里由衷开心,他从来没有埋怨过为什么同样的爹娘,把所有的不如意都生给了自己,却把所有的美好都生给了弟弟。

他甚至连那样的念头都不曾有过,他只知道村里老人常念叨的一句话。

长兄如父!

那他就得把弟弟养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

武二性脑子聪敏,拜了不少民间拳师学习武艺,再加上他性格跳脱,不拘小节,这让他很快就在清河县闯出了名声。

在武二心里,朝廷衙门屁都不是,在小时候那些忍饥挨饿的年月里,朝廷管过我还是衙门管过我?

是兄长拉扯着他长大的,兄长才是他的天。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人去挑衅过武家两兄弟。

去挑衅武二的,都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去挑衅武大的,一律断胳膊断腿。

一开始还有人告到官府,为此武大也没少去官府捞武二。

可三天两头就去官府告状,武二没烦,县太爷烦了,指着那帮告状的泼皮一顿臭骂,说你们这帮王八蛋要不上门去欺负人家,人家会揍你们吗?

挨骂的那帮泼皮唯唯诺诺,武二抱着膀子嘿嘿直笑。

打那过后,武大就轻松了许多,至少再也没去衙门捞过武二。

直到有一次武大赶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逛街的妇人。

那妇人当场就扯着嗓子喊起来,说武大摸了她屁股。

武大面红耳赤的急忙解释,却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那妇人的相公赶来后一看武大是个三寸钉,二话不说抓着武大发髻就是一顿老拳。

很快,武二就闻讯赶来了。

当他看到有人当街打他兄长的时候,两个眼睛顿时一片血红,大步迈过去二话不说,一拳轰在那人耳根子旁。

一拳把那人轰得足足飞出去两三丈,落地后抽搐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那个妇人哭天抢地的干嚎着杀人了,打死人了,武大一看弟弟闯了大祸,赶忙推着他走出人群,让他快跑,被官府抓到是要杀头的。

最听兄长话的武二只能无奈跑路。

跑出去在一个江湖声望很高的大官人柴进家躲了一年,才知道那人并没有死,只是被打昏过去了,武大也已经赔了医药费。

满怀愧疚的武二匆匆告别了柴进准备回清河县跟兄长武大团聚。

这天,武二在官道旁一个酒摊子上畅快的喝了一顿酒,酒摊老板告诉他前方景阳冈山上闹大虫,说是已经伤了不少人命了,劝他最好等人多的时候结伴一起走。

武二归心似箭,哪管这些,眼看着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家了,结了酒钱,一头就扎进了景阳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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