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罗亚平又回到了“四处求职”状态。这次的遭遇,给了罗亚平很大的打击。对罗亚平来讲,最大的问题,是“经济吃紧”,一个堂堂的研究生,现在落魄到连租房、吃饭都成问题。他开始怀念自己在《东宁文艺》杂志社的工作。他给一位在杂志社的好同事打了个电话,想打听一下是否还有自己的位置,同事委婉地告诉他: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很远吗?没办法,他只好继续找工作。
六月的一天上午,他在市权威报纸上发现一则招聘启示:《东宁人物》编辑中心聘采编五十名。硕士以上学历优先。罗亚平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于是,前往应聘。
编辑中心负责人看了亚平的简历后颇为欣赏,马上录用。并声称“编辑中心招了位才子”,明天交三佰元钱办理记者证后即可上岗。
“三佰元”对当时的亚平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自已半个月的生活费啊!但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咬牙交上这三百元。
第二天上午,在编辑中心前来应聘的有五十多人,大都是刚毕业的二十四、五岁的大学生,说来,亚平算得上是老大哥。
编辑部负责人据说曾是一位国内知名编辑,面庞精瘦,中等身材,大约四十岁左右。他首先作了一番“形势分析”,然后讲了本岗位的“职能”—就是给“企业精英”撰写“人物专版”,然后从中提成;最后,这位大记者发表了一通“骗术”,这让接受过“正统教育”的大学生们大跌眼镜。
当一位大学生问有没有底薪时,这位负责人显得很激动:“如果你需要底薪的话,那么,证明你的智商等于零!”
为了让每个人“转变观念”,他举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从“大款”的腰包里骗取一百万的例子,说明“骗术”是一门实用的“学问”,精于骗术是有智慧的表现。
下午,一对司机夫妇闯进编辑中心,大声喊道:“蒋以宣,你给我出来!你这个骗子,欠我们的两万元什么时候还!”这位名叫蒋以宣的负责人马上溜之大吉。
于是,亚平和其他前来应聘的大学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二)
罗亚平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寓所”—比上次郑家庄还要“寒酸”的一个小房间。实际上是这家房主将厕所改成的。
他扫了一眼家徒四壁的环境,心情坏到了极点。他将外套扔到床上,无精打采地趟在床上,神情不属地望着房顶,不知是不是罗亚平出现了幻觉---他感觉房顶上好像是一幅画……有点像一个古人坐着读书,忽然想到苏秦“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心情渐渐“阴转睛”。
“苏秦在家人都对他的白眼的情况下,尚且无怨无悔,我就受这点挫折就一蹶不振,未免太没出息了。。。。。。”
罗亚平心头袭过一阵自责。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孟老夫子的“名句”又来劝导他了。
罗亚平他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左右。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外套,骑上自行车直奔人才市场。。。。。。
第二天,他接到了一家名叫“开明文化传播公司”的电话,邀请他明天去他们公司上班,并发给了他一个公司位置。
罗亚平研究了一下,开明文化传播公司是一家民营公司,其主要业务是为客户编辑、校对书稿,包括村史、企业史、党政机关文献等,工资待遇还需与负责人面谈,对罗亚平而言,总算“专业对口”,就是离自“家”二十多里路,远是远了点,但毕竟难解决“燃眉之急”。
第二天上午,罗亚平带上作品、简历,骑自行车根据导航驶向开明文化传播公司,一个多小时后,他将自行车停在顺风高架桥东向的一个地下车库北头。只见电梯通道挤满了上班的员工。他挤进电梯来到三楼找到301室,只见门旁悬挂着一个写有“江东市开明文化传播公司”字样的牌匾。
“请问,您是来应聘的罗先生吧?”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从后面转到他跟前。
“是。”罗亚平下意识地拍了拍档案袋。
“跟我来。”那位女生按了门上的开门号码,门打开后,女生带他朝一个办公室走去。罗亚平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面积不大,设有三排办公区,一排约有四五个人,估计有二十多个人。
罗亚平跟随那位女生迈过两级台阶后,走进一间办公室,只见一张长方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半面脸上长着白癣,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男人.
“吕总,罗先生来应聘。”那位女生说完给罗亚平倒了一杯茶,罗亚平说声“谢谢”;那位女生笑了笑,又在吕总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罗先生,请坐。”吕总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罗亚平就在对面一把椅子上坐下。
“吕总,这是我的简历和作品。”罗亚平将相关资料放在吕总面前。
吕总扫了一眼,简历,又翻了翻《大美不言》中的作品,嘴角漾出微笑。
“罗先生,我看了你的简历了解到,你学历高,又有在杂志社工作的经历,不知你对我们公司了解多少?”吕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实在抱歉,我除了在网终上了解的以外,其他所知不多。”罗亚平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个公司是我和我爱人退休后投资创立的,主要业务是为客户编辑、校对书稿,包括村史、企业史、党政机关文献等,今年10月1日,是建国53周年,全国都在编印刊物等来庆祝,因此最近这段时间特别忙……”吕总又翻了翻罗亚平的《大美不言》:“我觉得你完全胜任这个工作。”吕总将书放在桌子上。
“你能加班吗?”一位60多岁的老年妇女走到吕总旁边,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大美不言》翻了翻,并坐下。
“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吕总侧了侧身子。
“您好。。。。。。”罗亚平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回答:“我能加班,但不适应天天加班。”吕总夫人脸色有点阴沉。
“不是天天加班,只是很忙的时候需要加几天班。”吕总解释道。
罗亚平点了点头。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吕总端起杯子但并不喝水。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我的薪酬是多少?”罗亚平不好意思地问。
“实习期三个月,每个月2000元,转正后3000元。”吕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如果加班有加班补助,1个小时15元。”吕总夫人并不看他,嘴里咕哝道。
罗亚平点了点头,然后,将作品和书放回档案袋,站起来想要告辞。
“罗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上班?”吕总也站起来,向他伸过来一只手。
罗亚平同他握了握手:“我今天下午回公司办理完交接手续,明天上班。”
。。。。。。
(三)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罗亚平匆匆喝了碗面条后就骑自行车去开明文化传播公司上班。大约20几分钟后,罗亚平将自行车停在了地下车库北头,然后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旁。只见电梯旁挤满了上班的员工。罗亚平等了大约五分钟后便挤进电梯来到三楼开明文化传播公司门口。
“罗老师吗?你跟我来。”上次引领他去见公司吕总的女孩从他后面走过来,按了按开门号码。
她将他引领到一排有四个人的办公区域。
“罗老师,这就是您办公的地方。”她将一摞书稿整理了一下后;放下一本夹着一支签字笔的略显破旧的棕色记录本。
罗亚平本想把电脑取出放在办公桌上,发现邻座都没放电脑,方知用不着电脑,就把电脑里面的两本书取出来放在抽屉里,然后把电脑包放在椅子旁边。
“罗老师,这是一张表,麻烦填一下,填完后去人力资源部去一趟。”女生安排完转身走了。
罗亚平扫了一眼:是《新员工入职登记表》。罗亚平不到2分钟就填完了;然后拿着表走进了人力资源部,敲了敲门。
罗亚平听到“请进”以后,便推门进去。
那位女孩接过《新员工入职登记表》后,伸过手含笑说:“罗老师,今后咱们都是同事了,我姓白,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罗亚平握了握小白的手,也笑了:原来听到她姓白,使他想起了《林海雪原》上的白茹,他觉得白茹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小白当然体会不到罗亚平此刻的心情,她开始给罗亚平输指纹;输完以后告诉他每天早晚按指纹,作为一个月考勤情况的依据。
手续办完,罗亚平刚走到门口,那位女生补充了一句:“还有,中午12点到13点是午休时间,听到铃声准时上班。下午是6点钟下班。”
罗亚平点了点头,就回到办公的地方。
“罗老师,认识一下。”在罗亚平对面办公的一位脸色萎黄、身材瘦弱的女同事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
“她是我们较对组组长于主任,曾在《东宁晚报》担任主编。”罗亚平邻座的女同事向罗亚平介绍道。
“我是一位新人,请于主任多多指教。”罗亚平握着于主任干枯的手。
“互相学习。”于主任谦虚地说。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纪。”邻座女同事自我介绍道。
“她是市散文家协会会员。”于主任补充道。
“向纪老师学习。”罗亚平向她点了点头。
“罗老师过谦了!”邻座女同事笑起来两只眼眯成了一条缝。
“你先校对这本书稿,熟悉熟悉工作流程。”于主任递给她一摞厚厚的书稿。
罗亚平接过来,扫了一眼封面,“江东市发电厂向建国53周年献礼风采录”几个大字扑向眼帘。
罗亚平虽然在杂志社担任过编辑、校对,但毕竟没从事过专职校对工作,因此,在对校对符号的使用上,显得有点不规范,所幸于主任并未指出来—看来于主任对自己还是比较尊重的,罗亚平这样想。
中午,罗亚平在楼下吃了份盒饭后,就回到办公室,只见于主任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上面裹着个薄被子,罗亚平脑子里忽然闪出“木乃伊”这个词;他再看其他同事,不是坐着打盹儿,就是趴在桌子上小睡。。。。。。
罗亚平从抽屉里摸出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默默地读起来。。。。。。
半小时后,铃声响起来,大家闻声又开始工作了。
于主任又送给他一叠书稿,要他一定要在下午2点半之前校完。罗亚平翻了几页,发现错别字很多,这二百多页要想在一个多小时校完是很困难的,但他为了给于主任留个好印象,硬着头皮校对着。。。。。。到2点半时,他只校了250多页,还有50多页未校完。
“罗老师,校完了吗?”于主任看了看手表,低着头问了一句。
“抱歉,于主任,还差50多页未校完。”罗亚平坦白地说。
“速度有点慢,”于主任咕噜了一句:“你拿过来吧。”
罗亚平不好意思地将书稿递给于主任。
于主任宽容地笑了笑,又递给他一本厚厚地书稿:“你最好在下班前校完。”
这时,吕总走到他跟前,微笑地问罗亚平:“怎么样,还适应吧?”
“还可以。”罗亚平回奉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这就好,加油!”吕总拍了拍罗亚平的肩膀。
晚上,下班铃响了,罗亚平那厚厚的书稿只校了一半---看了需要回班啦。罗亚平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们先吃饭,给自己留点饭即可。
大约加班半小时后,于主任问他完成了多少了?
“完成了三分之二。”罗亚平抱歉地说。
“这样吧,罗老师听说你离家二十多里路,太远了,你拿书稿回家去校吧,我一会儿也回去。”于主任体贴地说。
罗亚平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心头,他将书稿放进包里后,感激地对于主任说:“谢谢于主任的照顾。”
“快回吧。”于主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