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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杂人等都撤出了大厅,明亮的灯光下,仅剩两道人影的大厅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换上了防护服,陈玹正站在仵作的身旁看着他整理工具。

先前仵作准备开刀时,他毫无征兆地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危险须臾之间就要降临。他连忙叫停仵作,离开警戒区去找魏梧商议。

听闻事情的经过,魏梧双眉微蹙,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先前治安衙门的捕快使用零源探测仪检测时,发觉了远不可能是一个普通被感染者所能拥有超高的零源量级,这很匪夷所思,方才惊动了异调局。可是陈玹却说自己在没有观测到异常的情况下,感知到了危险。

自家机械师的精神强度有多强魏梧是知道的,陈玹反映上来的问题他必然需要谨慎对待。

“那这样。”魏梧沉吟了片刻,改变了之前的预案,“子瑨你去领一套防护服跟着仵作一起解剖,其他人全部撤离行政大厅,在门外等候。”

“我?我可以参与解剖工作嘛?”陈玹一愣。

在前世那个文明社会,人们对于死者总是敬重的。他曾经听说医学院的解剖室里都会挂着蓝底白字的横幅:“大舍无畏,大爱无言,向大体老师感恩致敬”。

每一具遗体都十分重要,必须有专业资质的人才可以接触,更不要说这种可能涉及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尸检,自己又不是法医,甚至连个医学生都不是,怎么可以参与这种对专业要求极高的工作?

他却是忘了,眼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方方面面都跟前世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为什么不能?你个玩机械的,钢铁都能切开,不会切不开皮肉吧?”魏梧一脸奇怪,“可能涉及零源污染的案件异调局不上谁上?”

陈玹无言以对。

魏梧抬腿照着屁股给了他一脚:“那还磨蹭啥,快去,人小严等和你呢。”

于是在仵作观察尸体的时间里,陈玹换上了防护服来到他身边严阵以待。

两人的目光投向渔民夫妻俩的遗体。

先前有描述过渔民夫妻的状况,陈玹与仵作遍翻脑海,也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死亡案例,单凭目测判断死亡原因的计划泡汤了。

靠近观察时,陈玹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对方的皮肤显得十分光滑细腻,颜色发白仿佛在福尔马林之中浸泡过一般。即使天气如此严寒,皮肤的表面依然看上去十分水嫩,没有结冻或是皲裂的症状,仿佛有一层黏液在保护他的表肤。

“小严仵作。”陈玹招呼道,“尸体体肤上这个症状是正常该有的吗?”

仵作先前已经查看了,自然是知道陈玹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不是的,正常尸体在这种温度的环境下早就冻僵了,不可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陈玹了然,回头再三打量尸体的体肤,不由得皱了皱眉。

总感觉这种情况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体表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了,我们看一下两人的口腔?”仵作提议道。

被打断了思路,所幸暂时放在一边,与仵作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

光站着看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陈玹自然也知道,后面还要开刀,不可能连捏一下口腔都不敢。

陈玹示意仵作往后站站,心中一动,蔚蓝色的光辉自腕间的手环延伸而出,包裹在陈玹的右掌之上,形成一只荧光手套。

小心翼翼地捏开渔夫的嘴,一股浑浊之气扑面而来,隔着防护服的面罩都仿佛能够闻到一股独特的腥臭之气。稍作等待,待浊气散去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两颗脑袋才往前凑近了一些。

与尸体表肤不同,从口腔内部的状况来看,这个人起码得死了好几天。

目光从细细绕着嘴唇一周仔细观察,当扫过死者的牙根附近时,仵作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陈玹问道。

“长官您看这里。”仵作用手中的微型手电筒照射在死者的牙龈处。牙颈表面有一大片呈现出介于玫瑰色和淡棕红色之间的异常颜色,而牙龈表面泛着一层银白色的不明固体。

“这是……玫瑰齿?”陈玹不确定道。

“是的。”仵作点头。

“这说明死者死于窒息?”陈玹眨了眨眼,他依稀记得曾从什么地方听说过,窒息而死的尸体会出现玫瑰齿的症状。

“其实不好说,这种性状与死因并不明确挂钩。”仵作摇头道,“一般只能作为参考,而不是判定依据。”

虽然被否定,陈玹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毕竟不是相关的专业人员,会出现判断错误也很正常,毕竟他也只是从一些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听主人公用这个判断过。

既然玫瑰齿不能作为判断死因的依据,陈玹也就没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上面,转而关注起牙龈表面的未知物质。

“这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

仵作低下头仔细观察片刻,随后在脑海中翻寻了一番,没有找到类似物质的相关知识,表示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开刀观察一下了?”

“就目前的状况,是的。”

陈玹无奈,将脑袋往前凑了凑,想要看个仔细。

仵作向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开位置。

可惜的是,就判断一事,从业人员尚且无能为力,更不要说他一个门外汉。左右端详几回,依然一无所获。尽管有些不太甘心,可时间有限,他不得不放弃继续观察的念头。

仰起身,准备松手开刀。

忽然,仿佛有什么细微的东西从他的余光处一闪而过。

“咦?小严仵作,你看一下死者的喉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嗯?”仵作探过头,换了几个角度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哇,长官您是第一次解剖尸体吧,是不是太紧张啦?”

陈玹有些犹疑,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异常。伸手捏了捏死者的喉咙,皮肤虽然光滑细腻,却莫名有一种皮革般的质感,整体发硬,感觉不出来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可能是看错了。”

仵作长松了一口气,是看错那可就太好了,他可真害怕从尸体的喉咙里蹦出什么恐怖的东西:“那我们开始?”

陈玹点点头。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先开胸,然后往喉咙处检查。”

“你是专业的,听你的。”

“行,那我动刀了。”

看着遗体恬静的面容,陈玹努力平复越发急促的心跳。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尽管他亲手击杀的晶骸也不少,腐皮烂肉的场面见得也蛮多了,但很多人都知道,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即使是经过训练的医学生,在做人体解剖的时候,直视遗体面部乃至解剖面部也是必然会犯紧张的。

人类的恐惧机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一块残肢、一快碎肉甚至单独一个器官都只是死物,可一张完整的面容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仵作拿起了一把镊子,用镊子尖往这遗体的兄部划出一道道线痕。似乎线痕与线痕之间也有所不同,可惜旁边的观摩员太过小白,解说不能。

他又取出一把小刀,回想着从业以来师父讲给他的各种经验,回想着那种切开皮肤的手感……聚精会神,将小刀沿着线痕稳稳刺去……

“这皮肤好怪,刺不进去!”

仵作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要不我来试试?”陈玹说道。

前者想也没想,将手中的小刀转交给他。

他心念一动,将小刀也覆盖上精神能量,沿着仵作方才的角度有样学样,将小刀缓缓刺去……

噗地一声,仿佛扎破了一个皮球一般,刀尖便没入了皮肤表层,看的仵作目瞪口呆。

刚一刺入,陈玹顿时就感觉不对。

一般来说人类的皮肤很薄,平时刀尖刺入一部分之后就会感到阻力减小,用俗话来说就是扎穿了皮,扎进了肉,就像战斗之中使用利器攻击对方时突破了对方的防御装备一般。

可是眼下,半把小刀都刺进去了,他还是没有感觉到类似的感觉。

仵作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紧紧盯着破口处,如临大敌。

“接下来怎么做?”

“把刀刃倾斜一半,切开皮肤。”

陈玹依言照做,捏紧小刀,思考了一下倾斜一半的意思,手腕翻转,大概斜了个45度,开始切动。

说起来这尸体的皮肤实在是诡异,死了不知道多少天了,依然能够保持令人惊异的弹性。这才没有多久呢,镊子画出来的切痕就已经快要复原了。

沿几乎已经浅到无法看清的线小心地切了个切口,嗞地一声,就有一股银白色的液体飙射了出来,几乎溅到两人的脸上。

两人反应不慢,侧身一躲,随后仔细检查了一下防护服,没有被溅到,便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涉及零源的事件,谁也说不准这种未知的液体会不会携带某种污染。

陈玹暗中提高了警惕,这种环境中,危险随时可能不期而遇。

定了定神,他继续翻开表面的皮肤,因为伤口的扩大,银白色的积液没有继续飙射,但也源源不断地流出,他的手掌上无法避免的粘上了一些,所幸有能量手套进行隔绝,没有直接接触到皮肤。

感受着液体的黏稠,陈玹忽然瞳孔一缩。

他想起来这种黏液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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