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调局那边来了一通电话，说是城内发现疑似涉及零源污染新型疾病，存在大规模传染的可能。”
电话中，方太守的语速不急不缓。
“按照简庚那老家伙的意思，似乎想让我来牵头，组织城内各部门组建一个临时的应急机关，我想来听听你的想法。”
“简大人的判断依旧精准且敏锐，我觉得这个建议十分中肯，而且提出的很及时。”张角说道，“眼下，我们迫切需要对全城的医馆以及医学院进行临时统一调度，以尽快排查出这种疫病的传染源，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争分夺秒。”
“异调局最近处理了几起案子，里面涉及到了这种怪病。”电话中的声音顿了顿，“他们基本确定传染源是雪鳗。”
“那真是太好了，事实上，我目前已经在组织城内太平道学所属医馆进行紧急收治工作。”张角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异调局那边上报的，与我所说的是同一种东西。尽管严谨地来说，我们还没有确定它的传染性，但是按照目前的数据，粗略估计全城已有上千例感染者。”
“很严重？”听筒中传来一声疑问。
“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死亡病例，但是纵观历史，从来没有人受到零源污染之后能够完好无缺，全身而退，即使是武修和智修也只能说是抵御，而不是免疫；涉及零源污染的疫病。不可能只是如目前这样改变人的体貌特征这般简单。”
说到这里，张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丫头的身影。正是零源污染这种不讲道理的无解性质，才让华聆的天赋显得尤为的惊世骇俗。
“我们推测目前只是这种疫病的潜伏期，我们并不能由此直观地看到它的可怕之处；但等到疫病真正爆发之时，再去想补救措施就太晚了，只怕整座襄平城会化作人间炼狱；因为躲避寒季而集中到这里的，北极圈内居民们，将会无一幸免。”
似乎是被张角描述的惨状所触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有什么好的提议？”
“好不好不敢当，方案建议倒是确实有两个。首先我们当下，需要立即对城中居民进行全面排查，既然已经确定了感染源，那么久必须立即关停相关行业，并对于检测异常以及有接触可能的百姓立即实行封闭隔离。”
听筒中一片沉默，显然对方对于这个举措有所迟疑。
张角是何等的人精，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不过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方案。
“其次，我们需要进行经过特殊的选拔，来获得一些拥有某些特质的人才……”
……
异调局总部。
“很好。”
听见陈玹的回答，简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看着陈玹的目光中尽是欣赏之色。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方蝶：“方处长，立刻致电太守府，请求全城戒严，对雪鳗产销行业勒令停摆，对相关接触人员进行隔离封控。”
“这……”方蝶有些迟疑，“首座，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些反映过度了，一方面目前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万一影响了经济效益，太守府那边可能会对我们产生意见；另一方面，小陈提出的建议涉及到医疗资源的调配，需要城中各大医馆的协助。”
“这个工作通常不由我们主管，所以在专业性方面可能很难让太守府信服，由我们来提出这个建议的话……“
简庚摆摆手打断了她。他很清楚方蝶想说什么，无非职权责问题。
如果按照当初李爽跟陈玹吐槽的所谓“成分划分”，这个女人算是太守府成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作是太守府的的眼线。
在面对涉及零源污染的异常事件时，朝廷律法赋予这个机构的权力出奇的大，这会让太守府感到不适。
的确，从程序上来说即使是爆发了疫病，也应该是由医疗相关部门向上面反映，随后自上而下发布防控方案。但他的心中有一股浓浓的不安，总觉得现在的形势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特殊时期应该采用特殊方案。”简庚说道，“我印象里，幽北从未出现过涉及零源污染的疫病，大家都缺乏应对的经验，那就要抱着最坏的打算来面对。面对这种紧急突发事件”
“不管怎么讲，我辈得当今陛下赏识，代天子牧守四方。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希望在这种危机情境下，大汉的官吏不要只考虑个人的利益得失，要敢于面对风险挺身而出。”
众人应是。方蝶无奈，起身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其他人默默等待，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
“喂？我是方蝶，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
“嗯…嗯嗯……我明白。”
“什么？好的，我立即转达。”
方蝶那边通完话回来，面色很难看。
简庚看了她一眼：“太守府怎么说？”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方蝶答道，“好消息是方太守说他跟太平道学的张天师沟通过了，支持我们的决定。”
“说坏消息。”
“太平道学那边已经确定，本次事件中出现的这种怪病并不仅有我们所了解的几例，他们预估全城应该已有上千人感染，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这还单是城中的数据。根据各村镇提前报备的分批入城名单，城区以外方圆百里之内的村镇累计还有两万多人。”
简庚将手搭在了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磕了磕桌面。
“榕泉镇最后一次上报是是在什么时候？”
“十天前。”方蝶回答道，“初雪降临时，距离周报时间还有两天。根据最后一次的数据，榕泉镇上应该至少还有743人。”
听着两位长官的交谈，陈玹心中不停回想起上午通话中的求救声，不觉间攥紧了拳。
“结合我们的情报，张天师认为这种怪病依托于雪鳗作为传播源，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具体对人体会造成什么影响尚未可知，但显然不会是什么藓疾小病。”
在场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几人的职位性质都可以归为武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于城市管理方面就是个一无所知的白纸。方蝶所述明显正在向大家阐述一个事实：
情况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去了。
“方太守让我转告您，请迅速点齐本部门重要管理层到太守府参加会议，商讨本次突发事件的统筹管理。”
“嗯，我这就带人过去。”简庚点了点头。涉及如此数目庞大的民众，决断必须干净利落，但凡有一丝迟疑，就不知道会凭添多少伤亡。
忽然，徐荣的通讯响起，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抬头看向简庚。
“首座，是三处的电话。”
“接。”
徐荣接通电话，同时打开了免提：“喂，我是徐荣。”
“徐处长，我是小虎。”
“是三处的后勤组长。”徐荣有意介绍了一句。
“我们已完成对榕泉镇的初步探索，没有发现镇中存在生命活动的迹象，一切房屋物什都平静得好像我们印象中的农家日常，偏偏唯独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闻言，在场诸人心中都是一沉。
没有发现活物？
意思是榕泉镇已经成为了一处死地？
那镇上的743口人到哪里去了？
“我们处长让大部队暂时驻扎在镇上的行政广场之上，等待局里的进一步指示。”
简庚从徐荣手中要过电话：“喂，我是简庚。”
“首座！”
“是我，你们处长呢？让他来接电话。”
“报告首座，我们处长在镇上进入老城区的梯门外检测到了异常的零源能级，已经带领作战部队进去查看了，现在还没出来。”
简庚心中一沉：“立即通知他停止勘察，按兵不动，等待支援；局里刚刚获知了新的情报，榕泉镇上情况不明凶险异常，等后续人员跟进再做打算。”
对面的人朗声应是，但随后在他具体汇报当前行动细节的时候，背景音中开始传来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你们那边怎么这么吵？”简庚皱眉道。
对于日常游走在异常事件之中的调查员来说，绝大多数东西已经诱发不了他们的恐惧了，毕竟自然界的物种是有极限的，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变成不可名状的潜力。他了解自己手下的人，一般东西绝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混乱。
忽然，听筒之中传来一声声惨叫，下一秒，一种诡异的、刺刺拉拉的杂音骤然响起。
“呲…呲……”
陈玹脸色一变。
糟了，出事了。
“喂？能听见吗？喂？”
简庚皱了皱眉，向对面连连喊话，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见状，在场众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我听过这个声音，先前我致电榕泉镇上时，电话里就是这样的杂音。”陈玹向几位领导解释道。
简庚将电话还给了徐荣，后者继续尝试跟对面通话。
“喂？我是徐荣，三处还有人吗？三处还有活人吗？”徐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
啪，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