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相观於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窍者，为人体经络汇集之所，神秘莫测。据说人体有三千窍，对应天地三千大道；又有人说人体有九九八十一个大窍，其余的都是隐窍、辅窍；不过最常用的说法是，人体共有九大主要的“神窍”，而四极窍，就是其中之一。

开窍的修行者，参悟大道，修炼法则，可运使秘术大神通，其强横不可想象。按说仅仅是触窍的话，并不能使用法则，但有些强大的秘术，却可以让触窍的人暂时触摸大道，驾驭法则。

如沙庸的大漠龙息术和眼前之人的风元剑意。

那日在失魂领，沙庸就是凭此压制住了齐子宁。当下萧莫虽不如沙庸，却也不弱于寻常的天境高手了。

想到此，萧离并不气馁，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自从随厉天恒修行以来，还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激斗过。

显然，萧莫也是分外吃力，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风元——弑神诀！”

四极窍，主掌身形和兵刃，最是适合重光剑流的门人。

这一剑并不快，也没有先前的威势，只听到轻微的风声，可杀意内敛，已经死死锁定了他。

萧离感觉到死亡的迫近，心神紧绷。

他的眉心神光璀璨，像是一团火燃燃烧。

这一刻，道则环绕，甚至可以触摸得到它们。

他修的是雷道秘法，是天地间至刚至阳的道则，亦是判罚与毁灭之力。

“叱雷法——”一声叱喝，他掌中雷电聚集，蓝白缠绕中，一柄似是短棍模样的神兵渐渐成型，纵然只是虚影，却散发着可怕的毁灭气息。

萧离也有些诧异，叱雷法可以演化任何兵器，可这次却似乎不受他控制，演化出的短棍也从未见过。

或许是注入了雷道法则，短棍与那剑光正好相反，霸道无比，毫无收敛，大有横扫八荒之势，顷刻间就与之撞在一处。

风雷交轰，巨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滚滚气浪顷刻间摧毁整个古庙。若非那几个打手早就带着青璇等人转移，这一击之下，怕是会尽皆毙命。

风元剑意寸寸崩碎，短棍余势犹存，立时就要把萧莫击毙。

萧莫也是虚弱不堪，难以抵抗，他见短棍打来，这才生出一股惧怕，心如死灰，只是下意识的举手抵挡。

这一合虽然萧离胜出，可巨大的反冲震得他神魂欲裂，七窍流血，直接瘫倒在地，他甚至连拿出造化液的力气都没有了。

“碰——”不知何时，一道身影挡在了萧莫身前，一手轻抬，竟而就此握住了短棍。

“驼叔，我输了——”萧莫低声喊道，神情很是沮丧。

佝偻的身影捏碎了短棍，平缓的说道：“不过是恰巧触窍而已，同等的境地，他绝非你的对手。反倒是你，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起，才枉费重光剑流对你的一番栽培。”

“弟子知错！”

他拄着一根拐杖，慢慢走过来，每走一步，精铁打造的拐杖都在地面上荡出一道道秘纹，震得萧离五内欲裂。

这绝对是一个开窍的大修行者。

“你这小子，倒是块不错的磨刀石。按说小辈们争斗，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应该插手，可你若是不死，后面的事就很麻烦，我今日杀你，你也别有怨气。”

萧离有心无力，底牌尽出，仍是无力回天。

他本是一个小人物，若不是和真正的萧离长得就七八分相似，他或许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委曲求全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偏偏，命运之手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任人摆弄。

他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想要的，不过是此生平安顺遂，仅此而已。

可他终归还是太过渺小，太过单薄，狂风暴雨降下，无根飘萍终将被毁灭。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来，忽的大声狂笑，三分轻狂，三分不甘，还有三分失落。抬起头，看着夜空深处，似是问诘：“如此弱肉强食，纲常崩坏的世道，我一个小民想要活下去竟如此困难？”

驼叔抬起铁杖，抵在他的胸口，漠然道：“巨龙就是巨龙，永远高坐云端；蝼蚁永远就是蝼蚁，终此一生也只是卑贱如尘土。有此一问，徒是可笑！”

“道兄——”

沙哑的声音传来，他竟然没有察觉，萧莫的身后也多出了一个人。

今晚，可真是热闹。

“这个人，你暂时还不能杀他。”

驼叔和那人对视一眼，问道：“道友是他的护道者？”

那人摇摇头，道：“这是宛州商会的意思，也是洛家的意思。”

驼叔哦了一声，道：“只怕是那个人的意思吧，他觉得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重光剑流为敌值得么？”

“少主的决定，我们从不质疑。再者说，道兄未必就能代表得了重光剑流吧！”

“你敢小觑于我？”驼叔厉声道：“此刻我要杀他，你自认能拦住我？”

“不能，不过你杀他的一瞬，就没有余力阻拦我杀别人了。”

驼叔定了定神，他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终是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今天可以放过他，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我家少主并不想让道兄为难，他可以保证萧离即便坐上了萧家家主的位置，萧家也永远都是萧家人的萧家。”

驼叔有些犹疑，道：“他还真是财大气粗，竟然连萧家这么块肥肉都不看在眼里。”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向着萧莫使了个眼色，向外走去。

萧莫眼神冰冷，小心翼翼地背起十三姑的尸体，招手把那张古琴揽入怀中，嘴里还似乎念叨着什么，跟着离开。

“多谢隐五前辈！”

“不必！我救你非我本意。”那人冷声道：“你记住，这是第二次了！还有，萧家那边的事，少主会亲自去跟那几个老家伙商谈，但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心思，萧家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萧离脸色阴沉，没有说什么。他全身浴血，踉跄着走过去，像是一个杀神，只一眼就吓得那三个打手慌乱逃离。

“萧大哥——”小玲儿眼眶里都是泪水，心疼地哭起来。

他崩开捆着她的绳索，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或许是那道琴音留下的创伤，他总是梦见那个哭泣的小女孩，那一双怨毒的眼睛，比任何的恶鬼都更加可怕。

睁开眼，看见的是一脸关切的青璇和哭红了眼的小玲儿，她们背后是苍老的厉天恒。

“没事了。”萧离挤出一丝笑意，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里是‘北山居’，离厉老的住处不远。一年前凝霜姐就用你给的钱买下了这个小院，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呢？”

“凝霜姐和青萍姐去处理小冯的身后事了。”小玲儿一阵哽咽，她和小冯年岁相近，平日里最是熟稔，难受的说到：“昭华姐在外面廊下煎药。”

萧离舒了口气，道：“师父，您三年前留给我的那个问题，我想通了。”

厉天恒平静如常，只是走近了些。

“既入了这修行道，我就不会只想了结和洛子川的因果。我要变得足够强大，看一看天地有多广，掂一掂山川有多重，量一量江海有多深，也要会一会世间的英雄，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强。我顶着萧离的名字，却不会再披他的那身皮，我要做回我自己，走属于我自己的路。”他顿了顿，又道：“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们，绝不！”

“哪怕你面临的是尸山血海？”

他笑了笑，豪气顿生，决然道：“说不定，我脚下的，才是尸山血海。”

厉天恒点点头，欣慰道：“看来你这次出去，经受了不少波折，明白了不少道理。也罢，那我也信守承诺，告诉你我为何选中了你。”

青璇拉着小玲儿出去了，厉天恒才道：“说起这件事，其实会牵扯到很多你目前还无法理解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在很久以前，我因为一次偶然，陷入一处可怕至极的死地，命悬一线之际被一位高人所救。那位高人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却无暇分身，就托我代办。”

“那件事，跟我有关？”

“那件事，极为缥缈无踪，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认，只是觉得有一线机会。他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寻找一个和那东西有关联的人，至于有何关联，就连他也不清楚。”

萧离顿觉无语，这也太不靠谱了。

厉天恒撑开手掌，露出一块三寸有余青石，除了带着一丝古意，就和寻常的石块再无异处。

“他给我的，就是这块青石。数千年来，我走遍了亿万里九州山河，踏遍天地四极，为的，就是寻找两个人。大约是一千两百年前，我遇到一个身具天雷御甲神通的人，由此才查到宛州沐家。后来，我又查到沐家的远祖母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就不细说了。”

萧离点点头。

“从那以后，我就在南陵定居下来，直到三百年前因为一次机缘做了证道院的客卿。这段时间我也想再去寻找和青石有关的那个人，但我身上的伤势恶化，已经不允许我再次远行了。可谁知天意弄人，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三年前的一个下午，青石竟然自己生出些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