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怕会给姐姐一家招来杀身之祸。
“三儿啊,回来就好,去年我刚把前山的两亩荒田开出来,虽不算是什么肥田,却也是块足水足日头儿的好地儿,你先种着。姐夫这两年也攒了些家底儿,等过两年再给你弄处屋子,也好找人给你说个婆姨……”
耿大给萧离倒了一碗高粱酒,粗@黑的脸上已经有些醉意。他是个粗人,都没有看出萧离一身穿着华丽,虽有些缝补,却是价值不菲。
萧离偷偷在他碗里的兑入半瓶造化液,让他喝下。姐姐一家并不是修行者,造化液虽是难得的天地精华,但过犹不及,半瓶已经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他此前已在不觉间让姐姐和侄女也喝了半瓶,足可保证他们一生无病无痛,长寿安康。
萧二姐是个心细的人,她见弟弟的神色,已经猜到他心中有事,不会久待,就道:“当家的,小弟刚才跟我说了,他这几年在外面走商,自有营生,这次回来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咱们。”
耿大醉意已浓,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倚在墙上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萧离帮着姐姐把姐夫扶上床,又哄睡了小良娣,姐弟俩才得闲说说话。
这一夜,两人聊了很多,萧离有的说了,有的没说。直到天将明未明,萧二姐也忍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萧离给姐姐找来铺盖,看了良久,又在桌上留下一些金钱,终是长叹一声,就此离去。
阴影里,几道微弱的气息隐伏。萧离知道那是洛子川留下,名为保护姐姐一家的人。他并未戳破,向着郾城而去。
郾城,是萧家的祖地。纵使如今萧家的产业已经遍布整个宛州,这里依旧是萧家的根基所在。
他恶名在外,萧家的子弟无人不认得他,还未进门,早就有人去内里禀报了。
“呦呵,这不是大公子么?”
刚进门,就有两人拦住了去路,却是他的两个堂兄萧乾和萧坤。
“三弟,不得无礼。”萧乾故作姿态的说道。
“二哥,以前他爹是家主,他算是大公子,现在老家主死在了失魂领,他又和几个亲兄弟不和,谁还会在意他。”
萧离懒得理会,厉声道:“闪开!”
“丧家之犬,还想逞凶!”萧坤伸手钳住他的肩膀,在他看来,萧离平日不学无术,自己一用力就能摔他个跟头儿。
可萧离的肩膀却如同铁铸,任他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一时间萧坤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涨的如同猪肝。
萧离一抖肩膀,巨大的力道把他震飞出,淡淡说道:“是萧元让你们来的吧?替我转告他,不用来回试探,就凭他这上不了台面的货色,下辈子也别想坐上家主的位子。”
萧乾没了先前的嚣张,他的修为和萧坤相当,自然不会再找没趣儿,也和他弟弟一样的,脸如猪肝。
萧家内里并不是铁板一块,除了萧莫和萧元,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也不在少数。萧离先出手震慑一下,可以免去后续需多麻烦。
一路行至萧家祖祠,再也没有遇到有人阻拦。阴沉的祠堂内,没有一点儿阳光,只有百年不灭的烛火,静静地守护着这里。
“你来了——”
昏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鹰鼻深目的老者,慢慢坐在左侧的椅子上,虽然没有做什么,那凌厉的的气势,却像是掌控一切的主宰。
萧离走上前去,在右侧和他相对的椅子上坐下,散漫地说道:“我回家的次数少,似乎没见过前辈。”
老者眼角的怒意一闪而没,道:“就凭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萧家这一代的小辈里就找不出第二个。你们这一脉虽是萧家的远枝,但再远,也都一样姓萧不是么?”
他话里,明显放低了姿态,颇有些拉拢的意思。萧离明白,必然是洛子川已经跟萧家真正的掌控者交涉过了,顺势说道:“我生下来就姓萧,这点打死也是改变不了的。”
老者有了些笑意,道:“孺子可教!实话告诉你,萧家真正的掌控者并不是所谓的家主,而是五位实力强大的老祖。家主只是主管家族明面上的俗务,五位老祖才是萧家真正的底牌。”
萧离索性做足了姿态,他站起身,半躬着问道:“那前辈是?”
“吾名萧影破,乃是二祖的亲子,五位老祖中大祖醉心修行,素来不理俗务,所以家族中若有悬而不决的事情,多是由二祖裁定。”
话说到这里,已然明了。萧离对家主之位并就不甚在乎,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有人主动拉拢,他也就顺势而为,反正以后出了什么事,尽可推给二祖和这个萧影破。
“萧离全凭二祖和前辈差遣。”
萧影破很是满意,道:“二祖已经决定,由你继任家主。至于三祖那一脉的萧元几人,你不必理会,今日过后自不会再有人去找你麻烦。唯一要留意的就是萧莫,他虽是五祖的后人,背后的人却不是五祖。你前些日子杀了他的姑姑萧绮,这个恩怨只能你自己去解决。”
萧离点点头,他心里明白,萧莫背后的人是重光剑流,那是整个萧家都得罪不起的大门派。
接下来的时日,萧离就在祖宅暂居,有了二祖的支持,整个萧家再也没有谁敢招惹他。
五日后,家主继任大典如期举行,只不过这次继任大典很是低调,仅仅是召集了大多数的萧家弟子回来,并没有邀请任何外人前来观礼。
而且,萧影破还指派了两个长老给他做副手,名为辅助,实为监视。萧离也不介意,索性把所有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他们俩处理,自己做个撒手掌柜,乐得清闲。
再过半月,萧家一切恢复如常。萧离差人给两个长老送了个口信,就此直奔南陵而去。
萧家本来就只把他当个挂名家主,无人当真,任他去留。
经过两个月的剧斗,清流道或者说是证道院终于与七大家族和解,七大家族不再追究五大家主惨死失魂领之事,而要求就是在不久之后木玄塔开启时,给七大家族每家三个进入名额。
做了家主,消息却是灵通了不少,见识也广了许多。据萧家内部秘档所载,木玄塔是证道院最大的底牌,其来历成迷,仿佛是自古就矗立在证道院内。
木玄塔只是形体如塔,本质上却是个上古秘境。此塔位于证道院最内的北部,塔身足有十八层之多,高大宏伟,磅礴如山。
只是这个秘境甚为怪异,它的开启日期毫无规律,有时长达千年才开启一次,有时仅仅相隔数月便会再次开启,就像是个活人一般,全凭心情好坏。
至于进塔的资格,都需要证道院审定才行。以往能进去的人,不是大宗门、大家族的弟子,就是极其强大的散修。至于七大家族,或许是因为素来跟证道院不睦,又或许是他们真的不太够格儿,千百年来却是从未有进去的名额。
一路急行,微微有些倦意。他找了个三岔路口,在一个茶棚里用些茶水。
天气渐冷,虽说对他这种修行者来说寒消暑长已无多大意义,可一杯热茶下肚,心底也会有几分暖意。
这个路口似乎是处要道,来往行人不绝。不一时,忽然传来数声野兽的吼啸,直震得众人心神俱惊。
数十道流光如电光掠来,眨眼已在茶棚上空,那竟是数十个修行者,踏剑飞行。
重光剑流!
六大宗门里,重光剑流最是特立独行。门中弟子修行的体术秘法,无一不是和剑相关。更是有一门御剑而行的秘术,修行到极致,瞬息万里,就算是横穿一个大州,也不过须臾之间。
“咦,竟然遇上了他们!”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叹道。
他目光所在,传出一阵犹似奔雷的铁蹄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吓得众人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地下传来沉闷的声响,粗瓷碗里的茶水也荡起圈圈波纹。两头巨大的犀甲兽从另一侧走出,并辔而行,看似走的缓慢,不一会儿就来到近前。
犀甲兽上面坐着的一男一女看了一眼半空的重光剑流门人,勒住了缰绳。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头狮虎兽,狞目獠牙,凶光毕露,每一头背上都坐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少年男女。
“居然是半月兄!”犀甲兽上的男子说道。
重光剑流的中年男子微微笑道:“万兵门对这次木玄塔开启倒是重视,竟然派出杨兄伉俪领队前来。”
“木玄塔中的机缘,比之失魂领毫不逊色。我听闻重光剑流此次派出的门人惊才绝艳,就连‘剑痴’也在其中,不知真假?”
“裴寂师侄素来特立独行,门内少有人能见到他,他进不进塔,我亦不知。倒是两位背后的那个少年,可是辛无泪?据传上个月他以不过天境初阶的修为,就击败了一位开窍的大修行者,如此天才,令人羡艳。”
万兵门的夫妇二人都是颔首微笑,不置可否。一阵寒暄过后,两大宗门并头离去。
木玄塔!也是为了木玄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