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警官同那黑影在松林之中捉起了迷藏，直到天色微明，阴云散去，才看清那物竟然是一只着了装的大猴子。

手枪还在大猴子手上。得回这东西不知手枪为何物，不会使用，否则早向光头警官开火了。猴子抢枪打死人，恐怕不会负法律责任。

想到这儿，光头警官又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它是一家马戏团的猴子演员。昨夜因饲养员一时疏忽，让它跑了出来。大街上人多车也多，吓得它逃来逃去，最终逃进了窦燕山职业学校。

它见松林里肃静，就躲在了这里。

猴子的主人找了来，站在大门外吹了一阵口哨。猴子听到哨音，快速跑了过去。主人见它手中拿着手枪，正不知如何是好。光头警官追过去，要回手枪，训斥了主人一顿，转身走向校园。路过门卫室窗前时，发现门卫手中拿着长箫，不由一愣。

他盯着门卫看了两眼，问：“昨夜箫声是你吹的？”

门卫点点头：“是我。”

光头警官又疑惑地看他两眼，向前走去。看到门卫手中的长箫，想到了梦中怪异的箫声。他停下来又思想一会儿，心说现实之中和梦幻之中的事情怎能联在一起？

光头警官暗自一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些精神恍惚了。

然而就在昨天夜里，秃头警官追赶猴子的时候，在另一个空间，正在发生另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挂在天边的月牙，越来越像一个人微笑时的嘴巴。巫马白杨欣赏着微笑的嘴巴，她的小嘴也不知不觉微笑起来，微笑成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忽然，门被“吱钮”一声拉开，一股冷风灌入。冷风中还裹进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高个子人。那人两只深陷的眼窝，像一对深可见底的黑洞，一双圆圆的白色眼球滚动在洞底。屈指可数的白发一根根直立起来，像是头上插满了银针……

……左手上托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托盘，上面装着医生只有在手术时才能用到的钳子、镊子、刀子等工具。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巫马白杨，一步步向她走来。巫马白杨吓得一步步后退。此时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她的卧室。

她一步步退到床边，坐在床上，才有了一些胆量：“你是什么人？”

巫马白杨跟牛起早上官亚玲年龄相仿，却是个从来不知害怕的女生，今天怎么知道恐惧了？她问自己，却回答不出来。

她恐怖地盯着那人。

那人好像没长鼻子和嘴，因为黑色口罩上没有丝毫的凹凸。但是那人却能用眼睛交流。巫马白杨从那人眼睛里看到了回答。

“别怕。我是梦游神。”

“梦游神？”巫马白杨一愣，“我从没听说过世上还有梦游神。现在的骗子非常多。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梦游神的问题，巫马白杨无法回答。

“那你，找我做什么？”巫马白杨被梦游神逼得就要躺倒在床上了。

“给你描描眉，画一只妖眼。”梦游神拿起一把手术刀。

“描眉？画妖眼？”巫马白杨盯着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想到杨二郎的第三只眼，暗说，真要在我额头上割出一只眼睛来，那该多难看呀？将来我还怎么见人？便找了一个借口推迟说，“哎呀，我这人长得不漂亮。您去找别人吧。”

“别人？为什么要找别人？”梦游神有些诧异，“妖眼并不是什么人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它的奇妙之处有好多好多啊……”

“可我不喜欢呀。”巫马白杨不敢相信梦游神说的话。

“你不喜欢？哎呦，多少人想画我还不画呢。”

“好像真有什么好处似的。”

“当然有哇。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巫马白杨有些兴趣了。

“画完之后你就知道了。”

“那也不能用手术刀啊。你有画笔吗？”巫马白杨像是同意了。

梦游神那只白眼球在黑洞底部转了两转，盯着手术刀看了看：“对不起，我拿错工具了。”

“你这么马虎，我才不让你画呢。万一画着画着再拿错工具，拿起手术刀来，划破我这张脸，那我还怎么见人啊？”巫马白杨又反悔了。

“不可以。我已经找你十几年了。今夜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跑掉。”

她感觉到了梦游神的愤怒。

“可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啊？为什么不找别人啊？”

“因为你最合适。”

“我合适？为什么？”

已经不容巫马白杨再作分辨了。梦游神把手术刀放回托盘，一把抓向她的衣襟，向后一推。野蛮的行为令人恐怖。巫马白杨安安稳稳躺在了床上，而且无力再挣扎。

只见梦游神手中又拿起一把手术刀，而且比刚才那把还要大还要锋利。巫马白杨要呼救，却无论怎样努力都喊不出声音。

“咕噜”一下，随着梦游神身体的前倾和弯曲，原本卧在洞底的两个白色眼球，一同滚到了洞口。巫马白杨吓得顿时闭上了眼睛，心想那两个白球肯定会掉出来。

可是半晌不见有什么东西砸在身上，才慢慢睁开眼睛。两个白球正奇怪地盯着她，似乎是疑惑她为什么会闭眼。

好在白球比洞口稍稍大一圈，看样子不会掉下来。

一股冷风扑过巫马白杨的脸面。

梦游神那只握着手术刀的手一点点抬起来，一点点朝她面上落下。巫马白杨吓得一激凌，又闭上眼睛，暗暗咬紧牙关，等待忍受手术刀割破皮肉的痛苦。

可是半晌，没有任何感觉。难道梦游神改主意了？巫马白杨疑惑着慢慢睁开眼睛，一激凌，又闭上了。那把手术刀，距离她的眉毛只有3厘米。

手术刀为什么还不落下？

巫马白杨的胆儿早吓飞了，那颗心也早吓得哆嗦不停，又等了半晌，仍然没有任何感觉。她又疑惑地慢慢睁开眼睛，又是一激凌。那把手术刀还在那个位置。

这回她没有再闭眼睛。

“为什么还不动手？”巫马白杨能说。

“闭上眼睛描出的眉，不会好看。”

“可我不敢看着你描眉。”

“描眉有什么可怕的？”

“因为你手中的还是手术刀。”

“呀，对不起。”梦游神这才发现手中的仍然是手术刀，急忙换过一支眉笔。这支眉笔居然是红色的，像粉笔一样长短和粗细。

巫马白杨的心刚刚放下，忽然又提起来。如果她的眉毛变成了红色，那还怎么上学呀？把头发染成红色，学校都不允许。何况是眉毛？

这可怎么办呀？

巫马白杨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眉笔已经擦在了她的眉毛上。

巫马白杨忽然想，现在没办法，一切由着你。明天一早找家理发店，再把眉毛染成黑色。梦游神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白眼球转了两转，仿佛在说：“你想得倒美。今天描成什么样，这辈子就永远是什么样了。”

“啊——”巫马白杨惊得魂飞魄散。

次日早上睁开眼睛，巫马白杨皱皱眉头，摇摇脑袋想想，才知所谓的梦游神给她描眉画妖眼，只是一个梦。

想通了之后撇撇嘴笑笑，下了床走到化妆镜前照镜子，结果把自己吓了一跳。

浓黑浓黑的两道眉毛，像两条漂动的水纹浮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上面，比以前漂亮多了。她的眉毛原本没有这么黑，也没有这么漂亮。

难道梦游神描眉是真事？巫马白杨怎么也不敢相信。然而，一双漂亮的眉毛真真切切映在镜子里。她用手摸摸，证实确是自己的眉毛，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欣喜。

女孩子，谁不愿意自己漂亮！

“昨夜的梦难道是真的？”她嘀咕了一句。

她又有些担心。不知这两道眉毛经不经得起水洗。一个人每天都要洗脸的，特别爱干净的巫马白杨，每天至少要洗三次。如果经不起水洗，怎么办？

巫马白杨舍不得这么漂亮的眉毛被洗掉。

她要试一试。走进洗手间，兑好温水，湿一根手指，一点点试验着擦拭眉毛。一下，一下，又一下……眉毛丝毫没有掉色，而且漂亮依然。

巫马白杨一阵心花怒放，拿下毛巾放心地洗起脸来，之后走进自己的卧室去化妆。其实她的化妆也只是抹一点美容霜之类的东西。

至于口红了唇膏了等类的东西，她才不敢抹到自己脸上去触犯校规。她已将美容霜涂抹在手心，走到镜子前准备擦到脸上。

突然，她忍不住一愣。

眉心上端出现了一个20毫米大小的菱形花纹，四个边的纹路很深很明显，中间的纹路有些浅淡，但也能看清楚。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像是一只眼球。

早上醒来时本来没有，这一洗脸到洗出来了。

难道……“沃克卖糕了我的那个蝈蝈”，难道这就是妖眼？如果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跟杨二郎似的，即便被人叫女杨二郎，或者小杨二郎、杨二小郎……本巫也都认了。可是、可是、可是根本不是，反而成了瑕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