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她晴朗的心空密布了阴云。美丽女孩是不允许脸上有任何瑕疵的，可这一个梦，瑕疵就降落在了她的眉心上端。

怎么办？

巫马白杨去找爸爸妈妈。爸爸正帮妈妈整理房间，见了女儿这个样子，都是一半欣喜一半忧。欣喜女儿的眉毛好漂亮，却忧愁那只妖眼。

他们都清楚，想把这个瑕疵处理掉是不可能了。

他们只能安慰女儿，这表面上的瑕疵说不定是一种福分，千万别把它看成负担。再说，不是距离你非常近的人也看不到，影响不到你的美丽。

巫马白杨相信了父母的话，毫无负担地骑车上学去了。

望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父亲看看母亲，母亲看看父亲，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觉得女儿昨夜那个梦决不仅仅只是梦。说不定女儿真被邪门歪道的东西缠上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在他们的意识里，被邪门歪道的东西缠上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路上遇见两名同学，嬉笑声中巫马白杨忘记了眉心处的瑕疵，一路春风般地来到了“最前方职业学校”大门前。她们下了自行车，说说笑笑地走进去。

突然，巫马白杨只觉眉心一紧，仿佛那上面真有一只眼睛在眨动一样。接着发现眼前的空气中，影影绰绰地漂浮着各种形状的影子。

她用力闭上眼睛，感觉妖眼也闭上了。

睁开眼睛再看，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同学中间，都有一些影子影影绰绰地飞来飞去。她暗暗打一个冷颤，顿觉头发都立了起来，身上也出满了冷汗。

她是个从来不知害怕的女孩，从昨夜到今天，还真被吓住了。都是些什么影子？怎会和人混杂一起？她的心在不停地颤抖。

“哎，你们看，空气里都是些什么？”巫马白杨提醒身边的同学。

“空气里是什么？什么意思？”同学有些莫名其妙。

“你没发现空气中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么？”

“没有哇。哪有啊？”

“有。怎么没有？你看张小梅头顶上那个，正在吻她的蝴蝶结。”

“什么呀？张小梅头顶上什么也没有。”同学看看巫马白杨，摸摸她额头，“你没问题吧？”

“什么呀？你看马皓前边那个，有点像海马，正用尾巴扫他鼻子呢。”巫马白杨指着马皓说。

同学也朝马皓看去，只见马皓正在揉鼻子，却没看见有像海马一样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了？”

“影子，好奇怪好恐怖的影子。”

同学又前后左右上下地看看，仍然什么也没发现。

“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了？”

“眼睛？妖眼？对了，妖眼，妖眼……”她忽然想到昨夜的梦。眉心上端的菱形瑕疵，难道就是妖眼？一定是了。

而且这只妖眼能看见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好在同学们只对她的眉毛发生兴趣，没有人注意到那只妖眼。

坐进班级教室，她仍然可以看到教室里和窗外总有一些影子飘来飘去。那些影子都像一团气体，有的具有人的形状，有的具有各种动物形状，也有的具有各种植物形状，更多的形状无法表述，但都千奇百怪，有的恐怖骇人，有的温文可亲。

影子有的小如猫咪，有的大如绵羊。当遇到障碍物时，它们会被撞散，经过障碍物后，又重新复原成形继续飘动。

巫马白杨看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见还不到上课时间，便走到教室外面选个僻静地方假装看书，却盯着一个向她飘来的人影问：“你能听见我声音吗？”

人影头部果然有个像嘴巴的东西一开一合地发出声音：“当然。”

巫马白杨震惊不已。头上多了一只妖眼，怎么听觉也发生了变化，连影子说话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我问你，你是什么东西？”巫马白杨到底还是大胆儿姑娘。

“什么叫东西？哦……我是鬼影人啊。”

“鬼影人？什么鬼影人？”巫马白杨越来越惊讶。

“什么鬼影人？鬼影人就是鬼影人啊。你们人有人影，自然魂灵也有魂灵的影子。魂灵的影子就叫鬼影人啦。你们不是习惯把魂灵叫鬼么！有所不同的是，人影离不开人，魂灵的影子却能离开魂灵……当然更多时候形影不离的。”

也就是说，我能看见魂灵的影子，却看不见魂灵；我看见的鬼影人，很可能就在魂灵旁边……那不同形状的鬼影人就是不同形状的魂灵，不同形状的魂灵……会不会狗狗形状的鬼影人跟随的是狗狗魂灵，猫猫形状的鬼影人跟随的是猫猫魂灵……

狗狗叫狗狗，猫猫叫猫猫，它们可不称“人”。那它们魂灵的影子为啥叫“鬼影人”？不是应该叫“鬼影狗狗、鬼影猫猫”么？想着想着，巫马白杨便问出来。

“没法回答你……反正在我们魂灵世界，对这么称呼……也许在我们魂灵世界，魂灵一律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吧。”

巫马白杨觉得也只能这样理解了：“那我再问你，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我们指的是谁？”

“你，你……”巫马白杨想，今天遇到的还是个饶舌的东西，又问，“别人不管了，你说你从哪里来？”

“我呀？我从魂灵身上来呀。就像你们人影来自人身上一样。”

“魂灵都在哪里呢？”

“都在魂灵生活的地方啊。”

“你真够绕舌的……”巫马白杨无奈地摇摇头，还想问点什么，上课铃响了。她只好将还没问出的话咽下，快步朝教室走去。

“哎，哎……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啦？”鬼影人从后面追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巫马白杨又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鬼影人问这问那，谁不害怕呀！

她只好停住脚步：“既然不回答我问题，干嘛还要跟着我？”

“你的问题我不好回答呀！”鬼影人飘忽几下，“就好像世界是我们大家的。既是你们人类的，也是猪们猪类的，也是老虎们老虎类的，也是植物们植物类的，还是细菌们细菌类个，还是病毒们病毒类的……

……就像……就像……人类能看见植物，知道世界同时属于植物的。可是植物看不见人类，不知道世界也属于人类的，但是世界确实属于人类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巫马白杨急忙打住那鬼影人话头，“不管人类能看见的，还是不能看见的，反正这世界有许许多多东西，大家共同拥有同一个世界……唔——世界属于世界的……你别跟着我了，我要上课了！”

“呀呀呀呀呀，我的那个蝈蝈啦，你太聪明啦，是我好几辈子遇到的最聪明……”

“别跟着我，我要去上课！”巫马白杨急忙跑向教室。

这节是语文课。老师走上讲台看了同学们一眼，转过身往黑板上写字。

鬼影人飘飘悠悠到了巫马白杨面前：“你话还没说完呢，说呀。”

“说什么说？我上课了。”

静寂的班级里突然冒出一句无头无脑的话，令全班同学惊讶不已，都转过头来看她。也让巫马白杨后悔不迭，暗自惊讶：“天啊，现在是上课呀，我怎么如此大声！”

老师回过头来：“巫马白杨，跟谁说话呢？”

“我，我，我……”她不知如何解释。

原来，鬼影人只有她的妖眼才能看到，鬼影人的声音，也只有她才能听到。怕是鬼影人的声音也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妖眼……这妖眼不光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沃克卖糕了，这也太……也太“妖”了吧！

“别耍怪啊。”老师又转过身去继续写字。

鬼影人仍在巫马白杨面前飘荡不走：“说呀，把你的话说完。”

“…………”

巫马白杨还要大声呵斥，却没敢说出来，气得用手一拍。那鬼影人“唿”一声就散了。

“活该！谁让你捣乱。”巫马白杨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看向黑板。

老师在黑板上写道：冰夫，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童话等书籍80多部，获得各种文学奖100多项……最近开始改写网络文学……

被拍散的鬼影人漂移到巫马白杨头顶，一点点聚集一起，形成原来的样子，又飘到她面前，非常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问你话，你不说完就不说了？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子的吗？不可思议。”

巫马白杨瞪它一眼。

鬼影人在她面前不停地打着空翻：“你若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天天缠着你。”

巫马白杨装作没听见。

鬼影人伸手在她鼻子上抓了一把：“回答我的话啊。”

“阿，阿嚏——去！滚一边去！”

巫马白杨打了一个喷嚏，气急了，却不敢大声说。

老师还是听见了：“巫马白杨，到底怎回事？”

“我，我，我……”

“站起来说。”

巫马白杨只得站起来：“老师，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