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阵头晕目眩,苏幕遮扶着冰墙勉强站定,脑中尚有些昏沉,腹中翻江倒海,弓身作呕。
钻心剜骨般的严寒霎时间冻结灵魂,冰霜顷刻裹上眉梢,绒雪挤压发冠,冰痂覆身,饶是麒麟之体,也忍不住寒颤连连。
他强忍着酷寒,艰难擦净嘴角残汁,抬首茫然四望,已身处一个偌大的寒冰长廊中。
冰廊光滑如镜曲阔通幽,地面倒映着身影,壁间三步一晶石悬列照明。
除此之外,廊间左右两璧均印刻道道丹青,栩栩如生又晦涩古朴,仿佛每幅画卷都是昔日真实历史的定格缩影。
“咔嚓……”
冰痂掉落,苏幕遮抬脚踏入,仅一步,如遭雷击,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厚厚冰墙之上。
“该死,这些壁画似乎有禁制,会撕裂人的灵魂。”
苏幕遮扶着骨裂腰身,嘴角抽搐,用手掌挤压着快欲炸裂的脑袋,嘴中忍不住咒骂一声。
若是进去,不消两步,他便会因脑袋炸裂疼痛而死,更不用说走完这如此长廊。
此处禁制貌似非是人故意设置,似乎是不小心沾染了强者气息所产生的异变。
“呲,该是何等绝世强者,仅沾染了一丝气息便形成如此强大的禁制!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对,那老者高深莫测,他定知我之能,既然送我进来,就代表我能过去,可是……”
苏幕遮先是懊恼,而后猛然清醒,最后又陷入迷茫,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苏幕遮腰间黑色破葫竟自行脱离悬空,再显神威。
飞至头顶,从葫低荡漾出一圈圈黑色道光,将他全身笼罩。
“这葫芦果然并非凡物!”
苏幕遮惊叹,此刻方才有闲暇细细端详,这看似破破烂烂的黑色葫芦,竟带着三分神秘七分沧桑。
破葫浑身漆黑如渊,裂痕斑驳杂乱,看似轻轻一捏便会分崩瓦解,实则极为坚韧,刀劈斧凿亦不留痕。
这便是苏幕遮先前在部落外捡它的原因,无他,耐摔。
苏幕遮捡回去后,是阿姐帮忙用树胶黏合,木板镶嵌,补全了空缺碎片的部分,故而形状颇为奇怪。
他之前可是从未想过,这破葫是什么珍宝法器,如今看来倒是眼拙了。
苏幕遮踏步前行,有破葫金光庇护,果然再无灵魂撕裂的痛苦。
他缓行一一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然突生脑中,挥之不去。
“葫芦,放点禁制进来!”
破葫闻言升高,将金光收拢一些,漏出丝丝缝隙。
灵魂撕裂的痛觉顷刻间扑来,盖世强者的威压如泰山压顶,只是未曾如先前那般激烈。
“再放……再放……再放……”
苏幕遮虽大汗淋漓,但仍咬紧牙关,一字一字艰难吐出,直至试出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千锤百炼,他撕裂着灵魂,缝合着灵魂,如此反复,百次不绝。
极致的撕裂一点一点侵蚀着苏幕遮仅剩的知觉,他抱着脑袋浑身颤抖,试图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投向壁画。
然而,光影掠过,画卷翻滚,他的目光陷在一幅奇画上,紧锁难挪。
这幅画,乃是九个面容模糊的盖世强者,率众举兵伐天的故事。
天道,乾坤之主,万物之长,缚世间生灵,镇压诸强。
如今这世道,咒骂一声天道尚会遭受天罚殒命,谁人竟敢如此,大张旗鼓伐天?
此等大逆不道之物竟没被天道察觉泯灭,反而大展,供人观赏。
“莫非这画中九人乃是神秘的九大禁区之主?”
刹那间,苏幕遮愕然失色,额间冷汗滴落,心中已有猜测。
多亏他在公羊部落时,常蹲在庠序外偷听,因此了解大陆不少轶事。
九大禁区之主曾联手对抗过天道,这是寒凌大陆众所周知的事,亦是凡夫或是宗门大能都绝口不提的禁忌。
苏幕遮陡然一凛,细细回想起先前破葫带他飞走逃亡的方向,顿时心凉了半截,嘴中嘟囔:
“遭了,按那方位计算,穿过冬凛山脉不正是禁区,难怪那老者说我是几千年来第一个活着到此的生灵,此言非虚!”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铜锤击魄,百针扯魂,忍着禁制带来的剧痛,苏幕遮抬头仰望破葫,心中似有所明悟:
“从望天崖逃离,你并非是偶然将我带到禁地,莫非是你想来这?”
可是,这葫芦又为何要带上我呢,他大可自行前来啊。
破葫并无半点反应,苏幕遮抵着欲炸裂的脑袋只得作罢,目前已无暇他顾。
哪怕知道身处禁地,苏幕遮也已无计可施,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他已没有回头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是不知道那老者,到底要我唤醒何人?
顺着长廊而行,一路跋涉,苏幕遮终于来到冰廊尽头。
当他踏出长廊那刻,瞬间如释重负,方觉不负所望,他那颅内灵窍中的小小识海终是扩大了数寸有余。
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般,灵魂得到了洗礼增强。
长廊尽头,乃为冰梯,高九十九重,千年寒意覆压冰梯。
有了灵魂冰廊的教训,苏幕遮料定此路也定然不寻常,可也只能前行。
踏步,登梯,寒气透骨凝血,肩上如万千冰山压顶,顿时趴倒在地,鲜血从嘴中喷薄而泻。
霜雪倾覆横眉杂发,薄冰僵冻四肢。
苏幕遮拼命调动体内麒麟炎力,却仍冷的直打寒颤,无奈求助破葫,哆嗦道:“我知你也想进去,那便合作,照刚才一般。”
黑葫极通人性,似乎已预料到苏幕遮会有所求,在空中悠悠落下,划出一道优美弧度,骤然间金光普照。
冰寒冻骨苏幕遮背山陡行,一瘸一拐,一步一挪,喘息如牛,气力渐渐耗尽,双眼紧闭,宛若行尸走肉。
影影绰绰间,他感知到自己左小腿处,有微弱兔印亮光一闪而逝。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苏幕遮方才登顶,软趴趴的仰卧在地上,再无半点气力。
然而,此一程后他骨骼精炼,气血翻涌,肉体愈发强悍。
冰梯之顶,寒气凝烟,垂花门竖立挡道,有百花拥簇,似那仙府秘境。
既已知晓此地极有可能是雪霁冰境,他再不敢随意贸然闯入。
稍有差错,便会魂归天际!
调息好后,苏幕遮拍地而起,腿脚轻蹑,停留在门外,摆开阵势,嘴上却出声先行询问道:“在下受人之托,有事求见,可否允许进去一见?”
片刻之后,屋内始终无声响回应,如此,苏幕遮方才惴惴不安推门而入。
可惜,一推之下,他愣住了。
这冰门过于沉重,哪怕他肉体刚得到强化,可用尽全力,仍是纹丝不动。
苏幕遮扫视一番,发现其中端倪,两扇门闭合中央有一个阴阳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有一个凹陷小眼。
“这老者……”苏幕遮瞬间明白了那老者给他冰晶的缘由。
苏幕遮毅然扣下眼中冰晶,摸索着填进阴阳鱼眼。
轰隆一声,冰门大开。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苏幕遮卷了进去,随之阴阳鱼眼飞出再入眼中,冰门亦再次闭合。
苏幕遮方一站定,炙热与寒冷两股至强气息同时挤压而来,顷刻间被冰火两重天所包围。
寝陵内,外围圆形冰墙上刻有百兽浮雕,中间四方有四根擎天冰柱,柱上盘伏着青龙白虎等四灵,依方位而设。
百花缠绕,争奇斗艳,俨然一座仙府桃园。
最中央则是一座高耸的梯形仙台,仙台顶四周珠帘卷纱飘摇,风铃宛转悠扬,余音绕梁,皑皑帷幔遮挡视线。
破葫见状,破空飞出化作奔腾流火,抢登仙台,掀起珠帘帷幔。
透着缝隙看去,帷幔之内竟是熊熊烈火,那火上竟空悬着一口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