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夜以继日地参研《清明百药图》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得出了很多有价值的结论,对此,墨义很是满意。
当然,对于墨义来说,他也没闲着,他把墨家所有的古卷古籍统统都翻阅了一遍,如饥似渴地补充着他在村落里学不到的各种知识。
天南海北,包罗万象。
这日,他正坐在书房看古籍时,忽然有人来敲门。
“少族长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在。”墨义答道。
“族长在大厅中等着少族长前去。”那个声音道。
“好。”墨义答道。
墨义拖着疲倦的身体姗姗向大厅走去,这几日他夜以继日地阅读,可能精神有点不佳,但心情却很好。
刚进大厅,一道熟悉的身影呈现在眼前,那是一道少女的倩影。
墨义抬头一看,原来不是别人,赫然是武魂殿骆叔叔的女儿,骆雪。
大厅内除了族长与几位长老之外,还有爹爹和娘亲。
墨义心里一勾,爹爹和娘亲在场,此事十有八九关系着自己。
但他定力不弱,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也不得不强自顶住,因此,他稍作了些镇定。
墨义不知为何事,落落大方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毕竟是少族长。
与骆雪一道而来的,还有另外两位陌生人。
既然来人中有骆雪,她身为武魂殿的圣姑,那么另两位必是来自武魂殿。
他不解,武魂殿可谓是墨家的死对头,为何今日突然到访?
仔细一瞧那两位陌生人,其中一位是一名六十左右的老者,另一位则是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只见那老者手背上青筋暴凸,双目炯炯有神,显是一位功力极强的武者。
相比之下,那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倒是有几分儒雅,一副笑眯眯的神态,瞧谁都有几分亲和。
但,绝对看不出他功法的深浅。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日的墨家已没有任何喘息的底气,即使是武魂殿,也不得不以客相待,以理服人。
至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形容的永远是不分伯仲的两者之间。
自然,族长也是陪着一副笑脸,几大长老中脾气好点的,含笑面对,脾气不好的,只能忍气吞声。
那老者一抱拳道:“武魂殿于前些日子归还了墨家九合王鼎,这不仅是武魂殿的许诺,也是太子殿下的授意,这就是说,太子殿下的盛威默许了墨家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
族长勉强含笑,道:“我们墨家尚且能够苟活于世,就已经很满足了,又有何能耐得到太子殿下的牵挂?这真是受宠若惊了啊。”
墨义一听,这是老江湖遇上了老江湖,正在打哑谜呢。
说白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些屁话。
他一思,正文一定还在后头。
那老者又道:“来取九合王鼎的,据说是墨家的后起之秀,想来,那日他威风难挡啊。竟用异气破解了一道能量屏门,真是后来者居上。”
听到这里,墨义一呆,果真有人以为自己修习了异气,看来,今日真是百口莫辩了。
族长也是一木,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墨义,复又转过头去,回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其实令族长感到惊奇的是,墨义何时修习了异气呢,这明摆着其中有诈嘛,但是自身又不能明白其中究竟缘由,总之,九合王鼎迎取了回来,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外加上,跟你们这帮异教之流,没什么好说的。
但对于那老者而言,则是用一种尖讽的语言嘲笑了墨家,何为正统宗门?又何为异教之流?在必要时,你们也会修习所谓异教之流的功法,实乃是虚伪之极。
只不过,双方都不知道墨义的秘密。
这一切,墨义心里,犹如明镜。
那老者又道:“太子殿下建议,如果墨家能够与萧家合作,一定能够在丹药领地给星罗帝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做,不仅有利于萧家,更有利于墨家。”
族长带着一双朦胧的惺眼,道:“不知萧家看中了我们墨家什么?难道是仅剩下的几栋建筑?”
那老者听出了话意,脸色有几分不悦,轻蔑地道:“照你说话的意思,我在传达假意了?这可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言。”
族长淡淡道:“太子殿下,我们高攀不上,能够得到武魂殿的挂念,也是我们墨家的服气。”
面对族长的刻薄,那老者怔怔地道:“萧家与墨家之间,一直以来素无恩怨,就不知族长大人为何如此的抵制?”
族长呵呵苦笑,道:“不做丹药买卖的人,永远都无法知道其中的原因,你们武魂殿除了修炼功法之外,恐怕对丹药买卖的领地,是一无所知。”
这话说得尖锐,却很中肯,不仅武魂殿是这样的,整个托马城中,就连万虚楼、紫云阁、朝圣山庄这些宗门,无不都是如此。
在封神大陆,丹药买卖可是说极为特殊,不从事盈利买卖的人,是很难窥见到它的真面目。
可越是中肯的语言,往往越能刺激人,武魂殿哪能受得了?
那老者脸色一怒,手掌紧握着拳头,骨骼发出的声音,“咯咯”作响。
顿时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大厅里弥漫开来,压力笼罩着每个人。
墨义算计,族长与九大长老武功尽废,爹爹与娘亲也是无能为力,除了他们之外,唯有自己尚且具备点功法,尽管只有道体级武士水平,但自己却是唯一能凝力的人。
他当即一收丹田,调行气脉,炼之气自股掌之间凝聚,霍霍以待。
突然,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少年人,你也别装作虎狼之辈,你只不过是一个废才而已。要说炼之气的能力,你还差得远呢!不如就用你修炼的异气试试,如何?”
听这老者一语,心下一软,墨义丹田一松,全身的气息于瞬间消失。
这时,族长烈烈道:“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听族长如此一问,那老者方自松了一口气,手掌慢慢松弛下来,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那老者缓缓道:“墨家之所以有今天,乃是因为墨家上下个个都是胸心狭窄之辈,容不了武魂殿,瞧不得当朝殿下。在诸多人中,唯有墨清是个例外,只是在十六年前,墨清为了拯救墨家几个老鬼的性命,强自出头,以至于丹田尽焚,全身气脉俱断,幸亏性命得以保全,即使这样,你们墨家仍旧没有宽容墨清,依然将他逐出门庭。这种种做法,都令世人痛骂…”
老者说到这里,族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愤愤道:“墨家与武魂殿的恩怨早已算清,你也不必提起,从此我们双方互不瓜葛。”
“哈哈哈…”
老者突然大笑。
复又敛住笑容,道:“你以为我是冲着你们几个老鬼来得?不错,你们与武魂殿的账已算清了,但墨清却没有。”
坐在椅子上的墨清全身居然一震,身子晃了一晃,不明其意地注视着那老者。
自从墨清得到了墨义给的那一瓶龙晶丹的滋补后,身体明显有了好转,他的目光竟然有了光彩。
墨义立道:“难道武魂殿是来追究我爹爹与骆斌叔叔的恩怨?”
那老者忽又一笑,道:“少年人不必惊慌,我们武魂殿绝不是墨家,不会无端地分摊责任,你大可以放心,不仅如此,我还要恭喜少年人哩。”
墨义问道:“喜从何来?”
那老者不慌不忙地道:“少年人可记得,你曾与骆雪在十六年前指腹为婚的事?”
墨义一听,全身一酸,不轻易间抬头瞟向坐在一侧的骆雪,只见此时骆雪含情脉脉地低垂着脑袋。
即使没有接触到骆雪的目光,墨义已经全身发热起来。
但是爹爹何曾骗了自己?
于是墨义微微地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那老者道:“太子殿下得知此事后,怜惜少年人是一个性情开明之人,若是就此与此等良缘错失而过,非要遗憾半生不可,因此,受太子殿下的恩典,意求恢复你与骆雪两人之间婚约。”
什么?
复约?
墨义一呆,赫然从椅子上长身立起,双目直愣愣地盯着那老者。
不知是喜是悲。
此刻,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无数个念头:若是复约,我爹爹又是什么滋味?若是复约,墨家人又是什么姿态?若是复约,我与爹娘如何立足于墨家?若是复约,墨家与武魂殿将来如何瓜葛?…
我毕竟是墨家的少族长。
但是,若是拒绝,坐在对面的骆雪心中又是什么滋味?若是拒绝,今日是否还有一战?
生死倒是不怕,怕就怕墨家上下再也经不起折磨了。
所有的念头最终都汇聚于一个疑惑,此事就不知骆雪是什么态度,无论如何,此刻也要听听骆雪的认知。
墨义把目光投向了骆雪,拿出了极大的耐心,期待她的回答。
他道:“我想亲耳听听骆雪的意思。”
骆雪这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墨清,道:“我爹爹与墨叔叔一向交好,我们两家素来恩义,更是形同一家,但此事我爹爹并不赞同,可是太子殿下驳回了我爹爹,并且下了口谕,期待我能与墨义能够回到过去。作为武魂殿的圣姑,我却不能违背太子殿下的盛意,所以,身为一个女子,我只能听天由命。”
众人一听,此话说得合情合理,妥妥当当,既表明了态度,又为自己挽回了颜面。
但众人却不知,骆雪说得句句是实情。
听着骆雪的一番话,墨义心里极度悲伤,他清楚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是自己无能,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姻缘哪怕合乎自己的心意,也迟早会出现裂痕。
想到自己已经十六岁了,至今却是个道体级武士级别的功法水平,让武魂殿的圣姑来般配自己倒也不亏,可一个男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如何把一切垂手得来的机缘当作当然?心中颇得所感,但实属无力可为,不由得悲悯起来。
颓然坐了下去,失魂落魄。
墨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道:“有一天我若是贫苦,若是个废才,你们骆家还会撕毁婚约么?”
说话之间,目光却转向骆雪。
骆雪看着墨义的样子,目光闪烁不定,轻声道:“那却是为了保全墨叔叔与你的安危。”
骆雪没有回答未来,却解释了过去。
“结果呢?”
墨义断然回道。
骆雪再一次垂下了头颅,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
大厅中安静得可怕,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此刻,坐在椅子上的大长老墨无极淡淡道:“若是你们武魂殿此刻拿着太子殿下的盛威,强迫这一桩根本没有头尾的婚约说事,实则是想将墨清一脉再一次赶出墨家,此等用心,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