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静静垂立着头颅的骆雪,墨义有了几分愧疚。
墨义也说不清这份愧疚究竟来源于哪里,或许是来源于爹爹跟自己讲得故事,故事中骆斌叔叔与爹爹永结的恩义,竟将两位妇人腹中的孩儿指为婚姻,而自己却是这桩婚姻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坐在面前的骆雪。也或许墨义被这故事中的两位主人翁所感动的原因。
但墨义明白了,原本爹爹就不是在跟自己讲故事,而是真实的存在,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摆在了面前。
墨义偷偷地看了一眼骆雪,天使般的面孔,妖媚般的身躯,时刻都在碰触着他的心灵,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种诱惑。
值得庆幸的是,墨义抵制住了这种诱惑。
不幸的是,这种诱惑在继续。
墨义懂得一个道理,人不富有,只有贫穷,人不强大,只有懦弱,任人宰割,任人践踏。
虽然墨家的族长承诺了自己,不论怎样,不牵连到父母,但若是自己始终再无能耐,换来的只会是惨痛。
爹爹能够做到恩义分明,自己也不能糊涂,刚刚大无畏的抗争,必定会对眼前这少女给予了极大的刺激,甚至是对她尊严的伤害。
想到这儿,墨义磨过脸去,对着骆雪轻声道:“现在定下婚约,时候尚早,毕竟你我二人还很陌生,若是以太子殿下之意,让你我二人回到父母怀抱的那个阶段,用指腹为婚的名义重塑你我二人的关系,是否适合当前,你还需要重新估量。”
听到这里,骆雪粉红的脸蛋终于有了转色,缓缓抬起头,双目深情地注视着墨义,若要开口,却被那中年人拦下。
那中年人终于没了脾气,静静道:“那就是在对抗太子殿下,你可知道?”
墨义淡淡道:“我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可骆雪是。”
那中年人淡淡地回道。
墨义道:“可太子殿下只会怪责我墨义,而不会针对她骆雪。”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怪责了你墨义,你是否能够吃罪的起?”
墨义愤愤地道:“大不了我离开托马城,回到我的村落而已。”
那中年人不屑道:“你若是回到你的村落,你和骆雪的婚约就此结束,难道你让骆雪跟你一道去那荒蛮之地?”
墨义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提起那一桩往事?”
“你…”那中年人被怼得无言以对。
……
此刻,那老者呵呵而笑,道:“作为墨家的少族长,却准备了一走了之,难道你是怕太子殿下会针对你们墨家吗?”
墨义轻蔑地一笑,道:“墨家虽然凋零,但墨家的根基还在,犯不上去得罪一个皇权。”
老者哈哈大笑,道:“根基?墨家也有根基?墨家的根基恐怕就是那六彩紫金炉吧。”
面临那老者的丑化,族长一拍桌子,狠狠地回道:“若不是武魂殿始终盯着墨家的六彩紫金炉,为何去难为一个少年人?”
那老者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武魂殿是武魂殿,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这少年人与骆雪之间的事却不是武魂殿的意思,而是太子殿下的盛意。”
族长怒道:“拿太子殿下来威压人,这难道是你们武魂殿的行事风格?”
那老者道:“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族长道:“但你却来了。”
……
族长与那老者怒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大厅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冰点。
若不是为了骆雪的尊严,只怕那老者早就出手了,哪会跟墨家斗嘴?
但在此刻,那老者似乎忍耐力极强,满脸的怒气渐渐消融,换来的是种平静。
他道:“如果要说有人要针对你们墨家,那只有是太子殿下,但以太子殿下的掌控的一切看,他拥有现在的萧家,拿萧家来对比你们墨家,你们又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老者的平静也让族长消了心头的怒气。
族长道:“那以你之见,太子殿下却又为何牵挂着墨义与骆雪的婚约?”
那老者道:“你可知道这块地盘为什么叫封神大陆吗?”
族长摇摇头。
那老者道:“就是因为这里是,只有功法达到了封神境的人才能统霸一切的世界。”
族长带着复杂的情绪道:“难道司空霸这个封神境的人是效力于太子殿下?”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只怕是效力于整个皇朝。”
族长“哦”了一声,淡淡道:“这跟墨义与骆雪二人的婚约有何关联?”
那老者道:“这就是说,武魂殿统霸封神大陆上的一切宗派,不可避免。”
族长冷笑,摇了摇头。
那老者继续道:“可所谓的正统宗门一直对武魂殿有种偏见,更把武魂殿视为异教之士,就此双方的征讨不断,久而久之,不利于帝国。作为帝国未来的皇帝,太子殿下何能容忍?自然想借机调和,若是有更多的传统宗门与世家之士纷纷都去修习异气,那么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帝国的根基就能越来越稳固…”
老者说到这里,族长打断了他的话。
族长插言道:“这就是说,殿下想拉拢墨义去武魂殿,还是意在我们墨家?”
那老者脸色一变,不屑地道:“你们墨家就是条死鱼,有什么味道?”
族长脸色一沉,转头对着墨义,淡淡道:“墨义啊,在殿下的眼里,你与骆雪姑娘的婚约就是一场买卖,你又如何?”
墨义道:“不管殿下如何看,既然骆雪对我有情义,我也不能就此慢待别人,至于太子殿下的弦外之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不会就此沉沦。”
……
这时,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想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了?”
墨义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蔑的一笑。
那中年人又道:“我想看看你要如何抗争?走出墨家,还是回到那个荒蛮之地?”
面对这中年人的羞辱,墨义道:“我只要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会去武魂殿给骆雪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中年人道:“一年以后,再走出墨家?还是要求骆雪离开武魂殿?”
中年人反复的质问,再三的羞辱,在墨义的眼里都化为了动力,化为了坚强。
墨义强自咬着牙。
他静静地道:“我想我墨义向太子殿下讨要一年的时间,应该不算是不敬。”
那中年人继续道:“一年以后,去了武魂殿是要动武?还是用你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墨义道:“一年以后,我自会答复。”
那中年人道:“一年以后,你再投身武魂殿,不如现在就离开墨家,投身进来。”
墨义道:“你何必武断,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会加入武魂殿。”
那中年人道:“难道你要骆雪离开武魂殿?”
墨义道:“或许…或许到了那个时候,骆雪就能改变主意。”
那中年人厉声道:“那就是在欺骗殿下,对抗殿下!”
墨义道:“若我去挑战武魂殿呢?”
“哈哈哈……”
那中年人大笑不止。
突然敛住笑容,道:“所谓正道人士的后辈如何这等无知?你现在的能力?”
墨义羞于启齿,但还是说了,“是武士。”
那中年人道:“以你们正道人士的功法看,不足异元级,就不要来挑战武魂殿。你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进步到异元级吗?难道你是天才?就算你是天才,却也很难。”
墨义道:“若我硬要挑战呢?”
那中年人道:“墨义,你与骆雪恢复婚约并非是武魂殿的令谕,乃是太子殿下,一年以后,你挑战武魂殿又有何意?”
墨义道:“我只希望我与骆雪之间的事,不要受到任何外界的压力,这本身就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那中年人突然怒道:“在武魂殿只有我会过问骆雪个人的私事,除了我再无别人,可我是骆雪的师傅,何以称作是外界?”
墨义道:“但你是武魂殿的人,你的介入难免会牵扯到武魂殿,若是武魂殿也牵扯进来,最终难做的不止我一人,还有骆雪。”
墨义的言外之意是,就算是师傅也不行。
也像若干年前的指腹为婚一样,既然骆家撕毁了婚约,如今要恢复,一切都不能重头做起,只能依靠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哪怕是双方的父母都不能干涉。
这在封神大陆上,可算是很有新意,要知道如今放眼整个大陆,儿女的婚姻,没有父母介入的例子几乎不存在。
只不过为了照顾骆雪的颜面,墨义说得极为含糊,也极为合理。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墨义的话外之意,那中年人怎会不知?
一听墨义的话,那中年人道:“你是说我已经老态龙钟了,开始分不清青红皂白了,是不是?我就是我,虽然身处武魂殿,但我对骆雪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武魂殿,我只是他的师傅,就这么简单。”
墨义的心思让他无法退让,因此,墨义道:“若我不允许你介入呢?”
那中年人淡淡道:“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墨义问道:“这是何意?”
那中年人怔怔道:“若是你能接得我三招,你与骆雪的事,我从此不管。不但不管,我也会极力地劝阻别人,也不要去多管闲事。”
“好!一言为定。”
墨义从不思索,哪怕是死,也就这样一口答应下来。
“放肆!”
那老者气鼓鼓地呵斥道。
墨义不解,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瞧着他,等着下文。
那老者道:“你向太子殿下索求宽限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答应,但你可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你怎可与骆雪的师傅达成如此非分的赌约?这是对长辈的大不敬,你可明白?”
墨义答道:“我只是接他三招而已,又不是生死赌约。”
这时候,那中年人插话道:“也无妨,少年人血气方刚。就看他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怎么鸟雀变凤凰。”
话刚说完,这中年人看了一眼那老者,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起身告辞。
只有骆雪悄悄地低头跟随,当起身到她走出大厅时始终没有抬头,就连多看一眼墨义的勇气都没有。
墨义也没有目送,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碰撞,却诞生了一种极不愉快的气氛。
大厅里众人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谁都猜不透这背后的用意。
此时,族长拿起了桌子上搁置的修罗剑,仔细地端详了会,深深地叹了口气,深知,那老者所言并非是虚,如今这柄修罗剑再也不是克异辟邪的宝贝了,便随手掷给了墨义,静静地道:“我们早已成了一把无用的老骨头了,你是墨家的少族长,这柄修罗剑从此就归你了。”
族长说完,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墨清,叹了口气,复而转身离开了大厅。
仿佛在说,看你墨清以前做得好事,真是贻害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