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打联盟，五黑来不来？”

隔壁寝室的老王扒着门缝露出半个脑袋，不出他所料，寝室里果然只有崔阳一个人。

“老崔，他们仨人呢？”

崔阳嗦了一口泡面，嘟嘟囔囔道：

“还能干啥，处对象去了呗。”

“屮，打联盟不？”

“打呗，哪个区？”

“艾欧尼亚。”

“行，上号吧。”

老王指了指自己寝室说道：

“你上我们屋来呗，说话方便。”

老王这个提议立马就被崔阳拒绝了。

“不去，你们抽烟我待不住，我在这屋门开着一样能听见。”

“擦，行吧。”

老王把崔阳寝室门大开着，一转身回了隔壁屋，招呼那三个室友上号去了。

崔阳刚上号就被老王拉进一个四人队里，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以后，他们成功排到了一局匹配。

“老崔，你打什么位置？”

崔阳想都没想就朝隔壁喊道：

“中单，我只会玩儿卡牌。”

崔阳打英雄联盟只玩卡牌大师这一个角色，不为别的，就因为卡牌也“姓崔”。

“行，那我高低得给你拿一手我无敌的剑圣，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野王！”

“呵，信你才怪呢，昨晚一直到熄灯了我还听见老杨骂你比人机还菜。”

“……擦！老崔你等着，这把我肯定C！”

十分钟以后，某个开着高原血统的绿头苍蝇被对面人马一脚踢死在上路河道，而自家狗头老杨依旧怂在塔下补刀叠Q。

看着外面挥舞着大剪刀还不停亮表情的格温，老杨一点走出防御塔的想法都没有。

“老杨，你他娘的接我一下啊！”

“接个屁，对面格温三个头、压我两级，我凭什么出来？凭我会种地吗？”

崔阳听着隔壁寝室二人的拌嘴声摇头失笑，跟他们一起打游戏，输赢就不重要了，听老王挨喷才是最大的乐趣。

走神间，他的半血崔斯特也被对面浪法一套法术机关枪带走了。

“啧，这450块的蓝光头伤害怎么这么高？”

因为这一次失误，崔阳的对线也被压制了。

“擦，15！”

逆风的局面最终持续到游戏的第30分钟，勤勤恳恳种了一辈子地的狗头老杨终于叠够了层数，三榔头敲死了对面的格温大爹。

“对面少人，都来大龙！”

“来了。”

随着老杨一声令下，原本正在回城的崔阳直接开启大招，获得敌方视野的同时，一个二段大朝龙坑传送而来。

然而直到传送快要完成的时候，崔阳才突然发现，他之前的回城技能居然没中断，而是和二段大招一起读条吟唱着，与此同时，对方的浪法也带着他家的队友通过大招朝龙坑传送而来，位置正好与崔阳传送的点位重合。

“我靠，我游戏好像出bug了。”

崔阳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卡死在读条的最后一秒，怎么敲键盘都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崔阳只好按下电脑电源键，尝试使用重启大法。

“嗡！”

电脑屏幕上闪动一连串神秘的字符，一股电流从电源键上传遍崔阳全身，这个21岁的当代男青年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就消失在了电脑的字符中，只留下一具被电流打穿的尸体。

“我靠，游戏怎么崩了？老崔，你掉线了没？老崔？”

老王趿拉着拖鞋赶到崔阳的寝室，却看见崔阳正一动不动的趴在电脑桌前，好像睡着了一样，电脑屏幕上的几个神秘字符瞬间消失，变成了游戏断开连接的读条画面。

“老崔！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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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快醒醒，呜呜呜，哥哥，求你不要丢下莉雅！”

一声声稚嫩的呼唤唤醒了崔阳的意识，他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两个眼皮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即使崔阳努力到额头紧绷也没能把沉重的眼皮撬开。

“水……”

崔阳嘴唇微动，艰难地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一个陌生的词语。

“哥哥！你醒了！”

女孩儿惊喜的声音从崔阳耳边响起，脚步声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忽远忽近，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海浪般冲向他的大脑，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崔阳就见证了一个十七岁少年的一生。

他叫托比厄斯，是一个孤儿，在他残缺的记忆中，关于家的印象只有一个白色的城堡徽记。除此之外，他的所有记忆全都是这些年如噩梦般的流浪生活——他在无尽的大火中哭嚎、被一个叫大老爹的人贩子拐卖、被装进恶臭的船舱，里面到处都是蛆虫与腐烂的将死之人、被疾病折磨到几度濒死最终却又活下来、被送进昏暗的黑市、被当做器官牲畜买卖、手术前的逃亡、他躲进了一条货船，最终逃到这座名为黑鳍城的港口城市，开始了流浪生活。

“我这是……穿越到这个人身上了吗？”崔阳在心里琢磨着。

作为一个受过互联网洗礼的当代男青年，崔阳对自己穿越了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而且随着这具身体的记忆逐渐清晰，属于托比厄斯的过去也慢慢融入到崔阳的记忆中，就像他也一起经历了这十七年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既然继承了你的身体和记忆，那在我找到回去的方法前，你留下的羁绊就交给我好了，托比厄斯!”

崔阳理清了思绪，接下来就该想着如何让虚弱的自己活下来了，要是一不留神嗝屁了，他可没把握再重开一回。

“哥哥，喝水。”

清凉的淡水缓缓流进崔阳干裂的嘴唇，求生的本能刺激着他的喉咙蠕动，将水送进胃里。

“咕噜、咕噜、咳咳咳！”

由于喝的太急，崔阳不出意外地呛了一口水。

“呀，对不起，哥哥！”

崔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扶了起来，那个叫莉雅的金发小姑娘温柔地帮他拍着后背。

“莉雅……”崔阳记得这个与托比厄斯相依为命的女孩。

在托比厄斯的记忆中，莉雅是他两年前从一个外号叫嚼骨的人贩子手中偷来的。

她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淡蓝色的眼睛，就像施粥的传教士口中的天使一样。

托比厄斯不想让这个小天使落到坏人手中，所以就在一个嚼骨酒醉的夜里把莉雅偷走了。

听说第二天就有付了定金的大买主找上门，弄丢了货的嚼骨被几个打手狠狠揍了一顿。当然，这件事情真实与否对于托比厄斯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照顾这个小天使。

对于一个小乞丐而言，抚养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儿无疑是艰难的。为了让两个人都能活下去，托比厄斯只能铤而走险地将手伸向他人的钱包，在获得额外收入的同时，被人毒打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但不管怎样，托比厄斯最终还是将莉雅保护得很好。每当他出门以后，莉雅就会在他们托身的废弃马车里藏起来，一直等他带着一点食物或是一身伤痕回家。他不敢让莉雅出现在外人面前，如果那些混蛋发现了莉雅，他们一定会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不管是为了金钱，还是他们恶心的欲望！

然而，托比厄斯对莉雅的保护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属于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来自另一世界的崔阳。

“咳……莉雅，我没事了。”

崔阳虚弱地睁开眼睛，迎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这个记忆中的女孩，莉雅比他记忆里的样子更瘦了，脸上的泪水在月光下闪着荧光。

“哥哥！呜呜呜，你终于醒了。”

莉雅扑到崔阳怀里，为他虚弱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

“让你担心了，莉雅，我这是怎么了？”

崔阳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莉雅的后背，安抚一下这个憔悴的小姑娘。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哥哥，莉雅好害怕，怕你离开莉雅，呜呜呜。”

“三天吗，嘶！”

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崔阳咬着牙不让自己吭声，三天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三天前，托比厄斯成功偷到了一个黑袍人的钱包，他欣喜地怀揣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家赶去，路上却被一群小混混盯上了，他们在本地有一个共同的外号——鱼箱仔。

鱼箱仔们拦住了托比厄斯的去路，在一番围殴之后，鱼箱仔们抢走了他的袋子。

当时的托比厄斯已经尽力在保护自己的要害了，却还是被一只鱼箱仔用一根棍子或是什么的，在脑后狠狠地打了一下。

失去了钱袋的托比厄斯拖着满身的伤痕朝家走去，他头上的伤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耳边也响起了意义不明的幻听。

托比厄斯全凭一股牵挂莉雅的信念，才硬撑着走到马车厢旁边。

在看到莉雅最后一眼以后，托比厄斯倒在了莉雅的面前，再也没有醒来。

“没事了，莉雅，我只是累晕过去了而已，现在已经恢复好了。”

“嗯嗯！”

莉雅紧紧抱着崔阳，用力地点了点头，哥哥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咕噜~”

崔阳肚子的叫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宁静，这具身体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莉雅松开崔阳，从车厢角落的干草底下摸出半个干硬的黑面包递给他。

“哥哥，你一定饿了，快吃点东西吧。”

崔阳看着莉雅递过来的面包，心头顿时一紧，根据托比厄斯的记忆，这个黑面包是三天前他出门时家里仅存的口粮，如今还剩下一半，那也就是说，莉雅这三天只吃了半个面包，剩下半个都留给了“昏迷不醒”的自己。

莉雅看出了崔阳的表情，立即端起刚才给他喂水用的木碗几口把里面的水喝完，随后揉着小肚子说道：

“哥哥快吃吧，莉雅不饿，这些天我都在夜里偷偷去河边打了水来喝，肚子可饱呢，虽然走夜路有些害怕，但是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崔阳心疼地摸了摸莉雅的小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将干硬的黑面包掰成两半，把大一点的一半递给莉雅，自己拿着另一半大口啃了起来。

“哥哥，我不饿……”

“吃吧莉雅，听话，我们以后不会再受苦了，再也不会了！”

看着崔阳坚定的目光，莉雅最终还是接过面包小口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了晚餐，崔阳拎着一口汤锅钻出车厢，准备去打点水喝。

这口锅是他们家除了木碗以外唯一能装水的容器，平时取水做饭都用它。

崔阳用拇指摩挲着汤锅的提手，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在没收养莉雅以前，托比厄斯的生活已经在他的努力下有了很大改观，最阔绰时，他甚至就要凑出一笔钱来买一套木匠工具了。然而，当他把莉雅从嚼骨手中救出来以后，抚养一个女孩儿的开支又让他们的生活重新跌回那个贫寒的水平，这口锅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样家当了。

但是托比厄斯后悔吗？不！托比厄斯从不后悔自己救了莉雅，而继承了他的身体和记忆的崔阳也是如此。

“等一下，哥哥，我跟你一起去。”莉雅跟着崔阳一起钻了出来。

“你在家里等我就好了，外面很黑的。”

莉雅倔强地抓住崔阳的手腕，眼里写满了担忧，哥哥刚从昏迷中苏醒，万一在外面又晕倒了怎么办？

“莉雅要和哥哥一起去，莉雅不怕黑。”

“傻姑娘。”

崔阳只好一手提着汤锅，一手牵着莉雅，朝记忆中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他们的家在城市的外面，靠近森林的地方，这里人烟稀少，边上的河流也没被污染，里面的水直接饮用也没有太大问题。

“咕咚、咕咚、吨吨吨……”

崔阳把汤锅装满水提起来，这一锅水大概5升左右，回去沉淀一下泥沙，清水足够他们两个喝一天的了。

打水的全程莉雅都死死地拽着崔阳腰上的麻绳，生怕自己哥哥突然晕倒再一头扎进河里。

曾经的托比厄斯不会游泳，有一次就是因为去捞掉进河里的木桶，差点淹死在这条河中。

“好啦，我们回家吧。”

“好。”

崔阳和莉雅一起原路返回，然而两人刚走上河堤，个子高一点的崔阳就一把将身材娇小的莉雅拉了回来。

“哥……唔！”

“嘘！”

崔阳捂住莉雅的小嘴，用手指了指前方的河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