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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榜第一’的名号,本以为是雷声大雨点小,今日一观,才知天机老人是真正的‘谪仙人’,人间之事果真没有一件能够瞒过他的慧眼。

玉皇顶真是出了一个好弟子啊,张疏桐将自家门派的千年道运全压在这小辈一人的身上,不算亏。”

说着,蓑衣老者万般无奈地感叹一声。

“可惜,我烟雨楼无此福气。”

林瓒有些疑惑,于是开口询问道:

“截天一出,李朝歌已是死路一条,楼主此话何解?”

老者背起手来,目光遥望漫漫冰湖,意味深长。

“剑是从老夫手里出去的,即使相隔万里,最终能发挥出的力道到底有几分,老夫再清楚不过。

不可否认,玉皇顶是真正的道门正宗,传承深厚,只是再上乘的法门玄通终究还是要借靠人力。方才姓谢的那小子使出的紫色大手印,足足化解了老夫的两成剑势。”

“两成?!

不只是我,换做任何一个青云境界的修行者怕是也做不到吧,那谢玄溪才仅仅只是紫府境啊!”

回头瞧了一眼林瓒脸上的震惊之色,老者顿时忍俊不禁。

“所以日后是否还需老夫再借给你们一剑啊?”

此话一出,林瓒羞愧难当。

确实,今日已经同玉皇顶结下了梁子,谢玄溪死在了关山道外还好,倘若他侥幸活了下来,待给足了他时日成长,今后必定是烟雨楼的头号劲敌。

已经出了个李朝歌,眼下又多了个谢玄溪。

如今看来,即便前者今日身死,后者也会与烟雨楼彻底结下梁子,而这谢玄溪从实力上看,比显然前者还要更加难对付。

林瓒很头疼。

“自己做出的选择,还须你们自己去解决。

老夫早已不问烟雨楼之事多年,此番借出去一剑,已是破了例,从今往后,南湖碧波亭上的老头子也只会在烟雨楼真正生死存亡之际出手。”

望着老者分外决绝的背影,林瓒自知以后再想求楼主出手,已是万万不能了,于是只好神色悲惨地低头,恭敬地称了一声“是”。

……

宋柏先面露惊恐地望向头顶上方被巨剑斩碎的紫色大手印,不知为何,此时他总觉得势如破竹之下,前方已经再无生路。

年轻道士的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那隔空虚抓的右臂手腕,后脚将地面踩得寸寸断裂,足以见那巨剑威压之强,宛如泰山压顶。

谢玄溪额头青筋暴死,频冒虚汗,嘴角虽已渗出鲜血,可脸上的略显狰狞的表情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服输。

“给我起!!!”

只见他大喊一声,破碎成齑粉的紫色光晕不再随风消散,反而是再度聚集成一处,似是被吸引聚拢,重新合成一只手掌的形状,同一时间又一次当空抓向了那道截天剑光。

咔嚓!!!

弥天大手一如先前一样的结局,只接触不到片刻间便破碎瓦解。

噗!

谢玄溪口吐血雾,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南湖之上,蓑衣老者轻拍石桥。

“三成……耗去了三成。”

“什么!又多了一成!这谢玄溪莫非真是天界仙人下凡历劫来的?”

青云境都无法达到的高度,紫府境居然做到了,这显然已经有悖于修行界亘古不变的常理了。即便谢玄溪的根基再怎么深厚,对上能够轻易把紫府境修行者碾压成血浆的截天一剑,也不该尚有余力去抵抗啊。

根本不去看林瓒脸上的古怪表情,老者只是喃喃自语道:

“瞧方才这一掌,想来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此话一出,林瓒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山道外,马车旁的宋柏先瞧见这一幕,心如死灰,再无希望,于是干脆闭上眼睛,静等死亡的到来。

“修道近十载,小道自认为手掌间的实力强度已臻至化境,可到头来却只能破去三成剑势,之后只怕使出再多的手段,也依旧无法拦下这一剑。

输在了境界和年纪上,这么看来,倒也实在是不算输。”

年轻道士仰天长叹,凄凉一笑,随即合上眸子,垂下了双臂。

“也罢,事到如今,或许只有燃烧本命,才能为他争得这一线生机。

吾虽死,却也不负师门之恩,死而无憾,死而无悔!”

就当他缓缓抬起手臂,两指相并,指尖即将点到自己的眉心之时,一道不带感情的清冷嗓音响起。

“不必!”

锦衣华服的俊俏少年刚迈出去一步的距离,衣袂便迅速被身后的婢女给紧紧地攥住。

回头凝望着白怜幽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绝美容颜,李弈满脸宠溺地替她拭去两颊的泪痕,刮了一下她的琼鼻,语气温柔。

“傻瓜,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你知道的,你家主子我从来就不喜欢欠人家的,今日蒙他搭救,已是承了他的人情,倘若他真的因我而死,那我李弈欠玉皇顶的,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白怜幽依旧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不停抽泣。

见状,李弈故作轻松地笑道: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我才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面对死亡,人生来骨子里便带有的俱意是避不开的,即便经历的再多,最终临近深渊地狱,也会感到害怕。”

说着说着,这位大楚皇朝地位尊崇的三皇子不由自主便红了眼眶。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届时我若真的没能抗下这一剑,你自己的话,你能够自己回南夷的吧?”

白怜幽被愈来愈多的眼泪给冲洗着脸颊,开不了口,但从始至终一直是不停地摇头。

李弈歪着脑袋,满脸无奈。

“即使我不试,今日也难逃一死,玉皇顶远在千里之外,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张老道赶不过来的。”

话罢,李弈一把甩开婢女的手,径直朝前方走去。

“小师叔,方才多谢了,今日已经有足够多的人因我而去了,此际你若身死道消,我良心难安。”

年轻道士一脸茫然,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压根是没有一丁点儿根基的,这一点从来都不是秘密,玉皇顶人尽皆知。

李弈抬起脖颈,望向还在不断下的擎天巨剑,脸上写满了激动。

“好一个截天,剑圣之名,当之无愧!”

少年张开手臂,缓缓合上眼睛。

紧接着,一股无形无色的真气自其丹田气海所在的位置轰鸣一声,随即顷刻间宛如洪水泄闸,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先是一缕惊鸿掠起,后来气浪一重接一重,交叠而去,足足冲向高空数百丈,直至对上那巨剑之剑尖,仍未见其势颓半分。

少年凌空而起,在离地面百米高处停了下来,隔空相望。

与此同时,周遭地势巨震,河水翻滚,山川崩裂,几息之间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被惊起的狂风给高高地扬抛上了天空,而这个时候,天边阴云尽散,霞光普照之下,苍穹尽显伟岸。

随后便听少年狂放不羁,超然洒脱的声音响彻九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我心畅快,意气风发!”

李弈大手一挥,浩然真气刹那间演化成遮天罗网,将那庞然巨剑笼罩于一方乾坤之中。

紧接着,罗网束缚下,巨剑被牢牢地锁定在其中,停止了下坠。

年轻道士的肉眼一观天地异象,心生骇然。

三年前,一位中年书生孤身一人登上天柱峰,与掌教师兄提出一较远近长短,二人在百草园斗了三天三夜,最终以平局收场。

那年那日,谢玄溪尚在闭关感悟紫府境界之际,却被两人天人交战的景象给导致的始终无法入定,索性便出府瞧了瞧。

他始终无法忘记,那位白面儒生使出的独特真气是如何将自家掌教师兄引以为傲,纵横人间的“紫星微尘术”给一直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逼得师兄最后使出望气术,将天柱峰附近一半的灵气借调了过来之后,占据天时地利,才勉强与之战成了平手,否则玉皇顶千年香火声望,就将毁于一旦。

今日李弈气海中爆发出的强横真气,同当年那名中年书生所施展出的霸道力量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比起后者来讲,还是要势弱不小。

而这股真气的名字,他也是之后与掌门师兄闲谈之时偶然间听他聊起的。

其名曰,浩然。

随着少年丹田气海之中的一声长鸣惊出,其腹部顿时凝聚出一道无形旋涡,即将砸到头顶的巨剑,在其李弈强大真气的牵扯力下,硬是被扯进了气海之中,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在这方天地里竟彻底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关山道外的威压瞬间消失瓦解。

少年两眼一黑,身子朝后一仰,在空中直直地坠落而下。

白怜幽神情一急,刚超前方跑出了几步,不想李弈却被一只紫色大手给牢牢地接了下来。

谢玄溪微微点头,婢女目光之中满是感激。

……

“林瓒,你觉得从书中真的能够读出气海仙桥,天地正气吗?”

听着楼主没来由的发问,中年人满脸疑惑不解。

“这也不对,毕竟世间只出了这一个例外,后世是否能够再多出几位儒学圣人,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楼主,恕属下愚笨至极,实在不懂您话里话外的意思。”

“是有些为难你了。”

蓑衣老者抬起脚,越过一脸懵逼的林瓒,背着手走出了南湖,苍老的背影消失前,留下了几句令后者哑然失色的话语。

“今后不要再妄想去杀李朝歌了,想让他死的势力很多,不差我们烟雨楼一家,希望他活着的人也不少,譬如今日的玉皇顶。

生死一事,全看天命,人力再怎么强加干涉,到最后也是徒劳。”

老者的话音到最后越来越模糊。

“这位三皇子也并非是福薄之人,此次老夫或许是亲手给他送去了一桩机缘……

当然,这也得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领悟不领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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