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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大唐人马,旌旗烈烈,号带飘扬,正望陕西大路而行,前去征西平番。这不比扫北,所以御驾亲征。大队人马步行,过了宁夏甘肃一带地方,出了玉门关,过了八百里瀚海,一路多是沙漠之地,来到界牌关。界牌关连同西进路上的金霞关、接天关,乃是三处重要隘口,原为唐朝地盘,由于西凉入侵,为番兵所夺。

界牌关外五百里,是西凉国地方,人烟稀少,此处划有江界,若是大唐人马到来,必须要穿过宁夏,过了玉门关,然后到西鞑靼地方。西凉探马打听到大唐起兵征西,早已报与苏宝童。苏宝童严令各关守将,做好防备,日夜当心。

话说界牌关有一总兵元帅姓黑名连度,其人身长一丈,平顶圆头,犹如笆斗,膊阔一庭,腰大十围。生一张黑威威脸面,短腮阔口,兜风一双大耳,两眼铜铃,朱砂浓眉,两臂有千斤之力。他若出阵,善用一口九连环大刀,其人利害不过,若讲到西凉之将,多是:

上山打虎敲牙齿,下水擒龙剥项鳞。

说不尽关关有好汉,寨寨有能人。此一番征西不打紧,只怕要征战得一个:

头落犹如瓜生地,血涌还同水泛江。

当下黑连度正在私衙与花智、鲁逵、不华尔等偏正牙将们讲究兵法,忽有小番儿报进来了,说道:“启上平章爷,不好了,小将打听得南朝圣主御驾亲征,带了大兵三十万。有平辽王薛仁贵为大元帅,前部先锋驸马秦怀玉,左右先行,有战将数员,底下合营总兵官,前来攻打界牌关。”黑连度闻言,不觉骇然说:“唐朝天子亲领人马来了,可打听得明白?”“小番在玉门关关探听得明明白白的,故来通报。”连度道:“既是明白的,可晓他人马离此有多少路了?”“小番探得他此时头站先锋,差不多出玉门关了。”那黑连度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送死的来了。”诸将连忙问道:“大老爷,南朝兵马到来,何以这等大笑?”黑连度说:“诸位将军,你们有所不知,俺们狼主千岁,欲取中原花花世界,锦绣江山,所以前日打战书与太宗唐王。若是唐童不起兵来,到也奈何他不得。如今那唐王御驾,亲领人马前来,也算我狼主洪福齐天,大唐天下该绝的了!薛仁贵为帅,他是火头军,有什么本事?盖苏文堕其术中,他征东容易,看来如今征西烦难,我国元帅厉害,乾坤一定是我狼主的了。”众将道:“大老爷,何以见得稳取中原,如此容易?”连度道:“列位将军,岂不晓那唐童全靠薛仁贵利害。他只道北番没有能人,所以御驾亲自领兵前来征剿我们,他还不晓得北番狼主驾前,关关多是英雄豪杰,何惧薛仁贵、秦怀玉?待唐兵到来,必然攻打界牌关。待本镇去活捉唐朝臣子以献狼主,岂非本镇之功。”诸将大喜,叫声:“平章爷,这个关头全靠你,小将们回衙操演人马,早晚必有一番厮杀。”

却说这花智、鲁逵、不华尔等告别回衙,自是小心料理。那黑连度吩咐把都总,关上多加火炮灰瓶石子,强弓弩箭,若唐兵一到,即来报我,紧守关头为要。

再表大唐先锋驸马秦怀玉,自领了先锋印信,统兵一万,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从陕西、宁夏、甘肃一带地方,出了玉门关。有军士报说:“启上驸马爷,前面是界牌关了。”驸马吩咐,离城十里,安营扎寨,待元帅兵到,再开兵见仗。

如今要说大唐天子,统带大队人马,过了玉门关,一路西来,早有驸马秦怀玉相接,怀玉奏道:“末将在此接侯龙驾、元帅,前面就是界牌关。不敢抗违元帅将令,扎营在此。”薛仁贵说:“驸马听了本帅之令,马到成功,西凉可定。”吩咐大小三军扎下营盘,走进御营。天子说:“薛王兄,行兵在路辛苦,明日开兵罢。”薛仁贵说:“此来征西,非一日一月之功,要看日时开兵吉利的成日。”天子道:“薛王兄之言甚善。”按下唐营君臣之事,再讲关内小番报进:“启上平章爷,唐兵已到关下了。”黑连度说:“方才关外放炮之声,想必唐兵到来扎营,若有唐将讨战,前来报我。”小番得令,自往关上观望不表。

再说唐营薛元帅出令:“哪一位将军出去讨战,闪出先锋秦怀玉,道:“末将愿往。”元帅大喜说:“西番鞑子甚是厉害,第一关开头,须要取他之胜,才算得唐将英勇,今驸马出去,必定成功。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兄弟二人为左右翼,若驸马胜了番将,二人乘势抢关。”二人道声:“遵令。”

秦怀玉骑了呼雷豹,手执提炉枪,挂剑悬鞭,顶盔擐甲,一声炮响,大开营门。尉迟弟兄俱结束停当,随了秦怀玉,金鼓声响,豁喇喇豁喇喇,一直冲到关下,那小番儿看见,好一个威风的唐将,待我放箭。“吠!下面的蛮子,少催坐骑。看箭!”说是迟,那是快,阿唷唷,只见乱纷纷箭如雨点一般射下来。秦怀玉不慌不忙,把长枪乱使,如雪花飞舞相似,把乱箭尽行撇开。上面小番看呆了,箭也不射下来了。秦怀玉大叫一声,说道:“吠!关上的,快报你主将得知,今天兵到了,太宗皇帝御驾亲征,叫他早早出关受死。”

不表秦怀玉关下大叫,单讲小番飞报进衙说:“启上平章爷,有南朝蛮子在关外讨战。”黑连度听报,立起身来:“待我去擒南蛮。”吩咐备马抬枪,脱下袍服,顶好盔,穿好甲,端住枪,跨上马,出了总府衙门,来到关上,望下一瞧,说:“阿唷!好一个蛮子。”但见阵前一员大将,怎样打扮:

夜明盔,奇珠绕,光华夺目把眼照。

盔缨飘,簪缨摇,二龙斗宝把海闹。

勒颔带,金钉铆,赤金抹额护项抱。

素白袍,将甲衬,外罩柳叶绵竹铠。

腰中系,带一条,镶珠嵌宝似金龙。

黄金甲,鱼鳞闪,护心宝镜放光毫。

袢甲绦,捻九股,后披红袍似团火。

护梗旗,插背后,金边纳线麒麟飞。

鱼褟尾,龙鳞闪,两扇征裙左右飘。

银装剑,龙口吞,鲨鱼鞘,盘黄金。

长三尺,宽二寸,锋利寒光逼人魂。

虎头靴,穿在脚,双足踏镫紧又牢。

朱砂眉,通鬓角,面白似玉赛银盆。

剑眉立,八彩分,目若朗星耳有轮。

坐下骑,呼雷豹,踏山梁,如平道。

日行千里任逍遥,亚入云龙入九霄。

提炉枪,手中摇,上阵临敌枪法妙。

熟铜锏,插在后,晃三晃,摇三摇。

兵见愁,鬼见跑,敌将相逢命难逃。

威风凛凛锐气足,阵前骂阵喊声高。

黑连度吩咐把都儿,发炮开关。一声响,关门大开,放下吊桥,黑连度出得关外,诸将一同出关,后拥有三百攒箭手,射住阵脚。秦怀玉抬头一看,见一个鞑子,望吊桥直冲下来,见他:

身长一丈,头大如斗,膊阔腰画,一张朱砂脸,面短腮阔,眼如铜铃,狮子口,大象鼻,颔下一部连鬓红须,头戴双凤展翅金盔,盔顶斗大的红缨飘洒,身穿一领猩猩血染大红袍,外罩龙鳞红火熟铜铠,左悬弓,右插箭,手执一柄九节连环大砍刀,重一百二十斤,座下一匹乌黑点子马,这匹马本是一匹黑马,身上却长着许多红斑点。

黑连度冲到阵前,把刀一起。秦怀玉执提炉枪架定,说道:“那守关将留下名来。”“晤,你要问本镇之名么?俺乃西凉国驾下,红袍大刀国舅大元帅苏麾下,加封镇守界牌关总兵大元帅黑连度。你可晓得本镇的刀法厉害么?”秦怀玉说:“不晓得你无名之辈。今天兵已到,要将你们一国蝼蚁,杀个尽绝,何在你这胡儿霸住界牌关,阻大兵去路。顺吾者生,挡路者死,快快献关,方免一死。若有半字不肯,那时死在秦爷枪头之上,悔之晚矣!”黑连度大怒,喝道:“你这狗蛮子,有多大本事,如此夸张么?俺不斩无名之将,通下名来,某家好斩你。”秦先锋说:“你要问爷之名么?洗耳恭听,吾乃大唐驸马,大元帅薛麾下,加封护国大将军、前部先锋,姓秦名怀玉,难道不闻秦驸马之名么?”黑连度呼呼冷笑道:“原来你就是秦琼之子,中原有你之名,魔家只道是三头六臂的,原来也止不过如此,可晓得魔家的刀法么?唐童尚要活擒,何况你这蛮子。”秦怀玉道:“休得多言,照某家的枪罢。”把枪一摆,月内穿梭,直望黑连度面门挑进来了。连度说声:“不好!”把刀一架,却把膊子震了两震,在马上两三晃:“啊唷!果然名不虚传,好利害的秦蛮子。”秦怀玉大笑道:“你才晓得某家利害骁勇么?照枪罢!”又是一枪,劈前心挑进来了。嗒啷一声响,逼在旁首,马交肩过去,闪背回来,二人大战。好一似:

北海双蛟争战水,南山二虎斗深林。

黑连度忙把手中大刀噶喇叮当还转几刀,战到二十个回合,怀玉这条提炉枪神出鬼没,阴手接来阳手发,阳手接来阴手发,不即不离,在连度两肋里刺进,左肋上,右肋下,一枪分做八八六十四枪,如同怪蟒出洞,乌龙搅海,十分厉害,怎见得,有赞为证:

双手抖,银枪杆,前枪头,后枪纂。

粗里看,像茶碗,素缨乍,钢钩翻。

刃又薄,枪头尖,枪头亮,光闪闪。

透人心,吓敌胆,碰上一回再不敢。

英雄有了这杆枪,尽忠报国定江山。

这黑连度舒动连环刀,迎开来,挡开来,抬开去,还转刀来,左插花,右插花,苏秦背剑,月里穿梭,双龙入海,二凤穿花,左上右落,也很巧妙,但只见:

大刀舞,放豪光,谁人碰上也难搪。

横刀惊破英雄胆,抹酋一刀鬼神慌。

左右翻斩如电闪,拦腰斩带刀法强。

真假虚实人难测,一时失神定着伤。

他二人战到四十个回合,并无高下。好一场大战,怎见得:

棋逢敌手无高下,将遇良才各显能。

一来一往鹰转翅,一冲一撞凤翻身。

八只马蹄分上下,四条膊子定输赢。

麒麟阁上标名姓,逍遥楼上祭孤魂。

枪来刀架叮当响,刀去枪迎迸火星。

世间豪杰人无数,果然二位猛将军。

战至五十回合,黑连度有些来不得了,只累得汗流浃背,盔歪甲斜。黑连度大喊一声,诸将快与我上前擒捉秦怀玉。众将齐声赶到,花智、鲁逵、不华尔等数十员将官,一齐上前,围住秦怀玉。唐将尉迟兄弟二马冲到阵前,叫声:“驸马休得着忙,兄弟来助战。”秦怀玉见二人来到,方得放心。尉迟宝林把手中长枪左右一摆,早挑了不华尔、鲁逵,尉迟宝庆也一枪挑了花智。黑连度见折了三员副将,刀法松懈下来,回头看那自家兵将,多被宝庆杀死,好不慌张。此时却被秦怀玉一枪,兜咽喉刺进来。黑连度叫声:“呵呀,我命休矣!”要招架已来不及了,只得把头一偏,但肩膊上已中了一枪,大叫一声,带马就走。宝林一纵坐马上前,叫声哪里走,提起竹节钢鞭,夹背心儿一击。黑连度大喊一声,口吐鲜血,马上坐身不稳,怀玉飞马对着黑连度后心补了一枪,把黑连度挑于马下。怀玉把吸水提炉枪一举:“抢关!”怀玉一马当先,抢了吊桥,宝林、宝庆从左右掩护,那些守关军卒要闭关,却哪里来得及,怀玉早飞马踏上吊桥,左右一番乱挑,守关军士死伤无数,直杀入平章府,在界牌关上竖起大唐旗号。

怀玉与宝林、宝庆查点了界牌关的钱粮,关内粮草丰盈、仓库充足,怀玉大喜,派人请唐太宗、薛元帅与大小三军陆续进关,百姓香花灯烛挂灯结彩,迎接天子。又将粮草钱粮,开清在簿,送上元帅。怀玉、宝林兄弟上前奏道:“小将们杀却番奴,已得关了,钱粮开写明白,献上元帅,奏请缴令。”薛仁贵说:“三位贤弟取了界牌关,西凉丧胆,其功不小,果称英雄。”太宗大悦:“王儿御侄,真乃将门之子,比那秦王兄,尉迟王兄更狠。”传旨备办御筵,庆贺大功,过了一宵。次日清晨,把关上哈密王旗号毁除了,升起大唐帅旗,驻扎三日,令发炮拔营。三军如猛虎,众将似天神,离了界牌关,一路往前,人马向金霞关进发。番兵探马听说失了界牌关,飞报进关去了。行兵三日,地广人稀,青草不生。又行三日,来到关外,将人马扎住,后队大元帅人马已到,吩咐安营,放炮三声,安下营寨。

话说金霞关守将名忽尔迷,身长一丈,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颔下黄须,力大无穷。这一日升堂,有小番报进,说:“界牌关被大唐打破,夺取关头,黑总兵阵亡。现有败伤把都儿在外。”忽尔迷闻说界牌关失了,大惊说:“快宣进来。”把都儿走进跪下说:“大老爷,不好了!大唐兵将实在骁勇,界牌关已打破,不日兵到金霞关了。”忽尔迷一听此言,吓得胆战心惊说:“本镇知道,速去锁阳城报与苏元帅知道,早早发兵救护。”吩咐关头上多加石子灰瓶炮石,弓弩旗箭,小心保守。大唐兵将到来讨战,即报与本镇。

再说薛元帅在金霞关外扎营,升帐聚集众将听令,尉迟宝林披挂出列道:“启元帅,驸马取了界牌关,立下首功。如今金霞关,待小将出马取此关头,以立微功。”薛元帅道:“好,贤弟此言,真乃英雄!狮子搏兔,但还是小心为上。”怀玉听了,说:“启上元帅,界牌关多亏二位贤弟助战,取这关头,今日原是我去枪挑番将。”元帅说:“将令已出,驸马可去押阵接应。”

尉迟宝林顶盔擐甲,挂剑悬鞭,提枪上马,带领军士冲出营门。来到关前,大喝一声:“着关上的快报与关主知道,今南朝圣驾亲征破番,要杀尽你这班胡儿。界牌关已破,早早出来受死。”

关上小番急忙报进:“启爷,关外大唐人马已到,有将讨战。”忽尔迷闻报,忙取盔甲,上马提刀,披挂结束,打扮停当,带过马跨上雕鞍,提刀出府来到关前,吩咐开关。哄隆一声炮响,大开关门,放下吊桥,一字摆开,豁喇喇一马冲出。宝林抬头一看,此将甚是凶恶,你看他怎生打扮:

身高顶丈,膀阔三停,腰大十围,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眼似铜铃,两耳招风,一脸黄须,一对扫帚眉,相貌十分凶恶。头戴一顶红缨亮铁盔,身披锁子连环龟背大叶攒成亮银打造的鱼麟甲,腰束狮蛮带,外罩群星拱皓争辉袍,护裆鱼褟尾,三叠倒挂吞天兽,口内衔银环,横搭在铁过梁后,足蹬银灰白底战靴。坐下一匹疏林古月马,掌中一口一百六十二斤幼平刀,亮光闪烁,枪刀双起响叮当,喝声霹雳似雷鸣。

宝林大叫道:“来的胡儿羯狗,通下名来。”忽尔迷抬头一见宝林,心中一惊,见宝林怎样打扮:

身高八尺五寸,面如锅底,发似朱砂,一脸黄须,胸前宽,背膀厚,铁扫眉,悍丈魁梧。头戴双凤乌金盔,双龙串珠,身披乌金连环凤凰铠甲,内着玄色衮龙袍,腰束狮蛮带,外罩一领西川蜀锦万叶战袍,足蹬一双大红底阎魔靴。左插弓,右挂剑,腰挂一根水磨竹节钢鞭,坐下一匹日行一千五百里的乌骓马,掌中一条丈八乌龙枪,重一百八十二斤。

忽尔迷说:“你要问魔家的名么?俺乃红袍大刀大元帅苏麾下,加封镇守金霞关大元帅,忽尔迷便是。”

宝林说:“看你尽是西凉羯狗。今日天兵已到,不迎接献关,反阻抗去路,分明活得不耐烦了!”忽尔迷大怒,也不问姓名,提起刀来,向宝林头上劈将下来。宝林叫声来得好,把枪呱哒一声,便一枭,忽尔迷喊声“不好”,在马上一仰。二人你来我往,大战一处:

枪来好似林中蟒,刀去犹如东海龙。一个要显功名保大唐,一个要扶狼主保家邦。刀去枪来失分寸,举家无义皆生忿。宝林枪起赛飞龙,番将刀迎神鬼遁。初时争斗在人前,后来齐驾沙尘进。金霞关外显神通,杀雾光中施妙运。两条兵器振天关,不见输赢皆傍寸。直杀得:播上扬尘日光寒,搅海翻江云色变。

二人大战五十回合,宝林用枪往上,一打二拨,分开了幼平刀,三走平杆,直奔来将刺去。忽尔迷再要闪身,却来不及了,枪中前心,将身一仰,跌下马来。宝林复一枪刺死,即吩咐兵将抢关。众人听得抢关,骑马争先冲上去了。

秦怀玉在那里押阵,见宝林刺了番将,急把枪一招,说声:“诸将军快去抢关。”秦怀玉带尉迟宝庆和麾下三军在后赶来。宝林赶至吊桥,小番扯起也来不及了,忙发狼牙箭乱射,被宝林使枪拨开,从箭中赶进。怀玉见城头箭如雨发,恐怕宝林受伤,忙令盾牌手上去护着宝林进关。金霞关内副将、偏将、牙将们,顶盔擐甲,上马提刀,前来抵抗,宝林一马当先,一阵斩杀。宝林抢先登上了关头,扯起大唐旗号。三军人马杀进关中,鼓响如雷,叫杀喧天。怀玉左手提锏,右手使枪,逢见兵将逃走不及的,尽皆杀死,好不厉害。三人进入帅府,盘查钱粮,迎请唐朝大元帅,同天子及御林军进关。

宝林上前启奏,说:“小将缴令。”元帅说:“贤弟取此关头,其功不小。”天子说:“御侄少年扫北,本领还与秦驸马一样,果然英雄。”立即传旨:在帅府设宴贺功,称赏恩犒。大唐军队在金霞关养马三日,然后放炮起行,三军浩浩荡荡,行兵三日,望接天关进发。来到关外,人马扎住。

后队大元帅人马已到,吩咐离关十里安营。尉迟宝庆上前说道:“驸马与哥哥取了二关,元帅且慢安营,待小将出马取关,先开一阵,倘胜了番将,就此冲进关去,马到成功,岂不为美。若不能取胜,安营未迟。”怀玉说道:“接天关总兵段九成武艺非常,我自去罢!”尉迟宝庆言道:“驸马为何如此轻视我,我家传枪法、鞭法厉害,未曾与朝廷出力,此关决要让与末将去破。”元帅说:“将军既然执意要去,必须小心在意,待本帅与你押阵,靠着陛下洪福,将军胜了番将,本帅便一鼓作气取了接天关,也算你的功劳。”

宝庆领命,顶盔擐甲,挂剑悬鞭,抖擞精神,上了乌骓,把马一催,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守关的快报进去,说天兵到了,速速献关。若有半言阻抗,本将军要攻关了。”

不讲外面宝庆攻关,且说小番报进来道:“启总爷,金霞关失守了,大唐人马已至关外,有个黑脸将官讨战。”

总爷大惊道:“中原人马几时到的?可曾安营?”小番启上道:“平章爷,才到未曾扎营,走马抡枪讨战。”总爷说道:““唐军已经取了两座关隘,又要取本镇的接天关。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啊,带马,拿本镇的兵器来。”吩咐带马过来,结束停当,挂剑悬鞭,手执狼牙烽火棒,带领众把都儿,一声炮响,大开关门,一马当先冲过吊桥。

宝庆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员恶将,十分凶险。怎生打扮:

身高顶丈,胸宽背厚,悍壮魁梧。头如麦斗,面似黑漆,天庭有三道黄立纹。两道抹子眉,通贯鼻,火盆大口。头戴一顶黄金打造麒麟盔,亮金抹额,相衬二龙斗宝;身披索子连环龟背大叶铜打造的荷叶甲,内穿皂征袍;护心宝镜亮如秋水,耀眼锃光;紫丝绳的袢引绦,一巴掌宽的狮蛮带煞腰,大红中衣,左右征裙,护裆鱼褟尾,三叠倒挂吞天兽。足穿青缎子高靿白底五彩花靴,牢扎紫金镫。胯下一匹黑马,有旋有团,如烟似云,手使一条狼牙烽火棒。

宝庆大喝一声道:“来的胡儿住马,可通下名来。”总爷抬头观瞧,阵前一员大将,果然威风,见怎样打扮:

戴一顶,乌金盔,三曲皂缨朝下垂。

二龙盘,圆珠现,月明珠,放寒光。

搂颔带,顶下围,二龙戏珠颤微微。

短胡须,大脸盘,青面皮,赛黑炭。

板刷眉,豹环眼,狮子鼻,朝下翻。

血盆口,赛大碗,嘴唇厚,不好看。

乌油甲,锁子配,九吞八爹连环披。

皂罗袍,身上穿,海水江牙镶下边。

护心镜,似月圆,明明亮亮放光辉。

勒甲绦,九股攒,后插护梗旗四面。

挂征裙,鱼褟尾,牛皮战靴护双腿。

左挎剑,锋刃锐,宝剑出鞘惊人魂。

背后插,打将鞭,丈八矛枪手中端。

看枪头,尺二三,五把钢刃藏里边。

坐下马,赛黑团,身上杂毛无半根。

上山能与猛虎斗,下海敢和蛟龙战。

蹿山跳涧青鬃马,日行千里还嫌慢。

踏三山,四海水,乾坤浩大任旋回。

连人带马黑似炭,亚赛烟熏活太岁。

好像三国张翼德,不亚黑虎赵玄坛。

总爷把棒一起,噶喇架定说:“要问魔家名来,你听我说,我即镇守接天关总兵段九成便是。可晓得大将军厉害么?还不速退,休来纳命!”宝庆大怒,也不答话,丈八蛇矛枪直刺过去。段九成用狼牙烽火棒一架,回手就是一棒,好似泰山压顶一般朝着宝庆顶门砸下来。宝庆知道段九成力大无穷,不敢用枪去迎他的狼牙棒,忙一回身,拨马便走。段九成喝道:“贼将休走!”

薛元帅在阵内压阵,看见宝庆战败,正要上去相助,却听得怀玉赞道:“好个云龙风虎绝技!”只见宝庆已经枪挑段九成。

原来宝庆之父鄂国公尉迟敬德师承王敖老祖,传其七十二式龙影突袭枪法、三十六式虎尾旋鞭法,更有一项鞭枪合用的绝技,唤作云龙风虎,乃是左手使虎尾旋鞭法中的“撒手鞭”、右手使龙影突袭枪法中的“回马枪”,乃是反客为主的绝技,百试百灵,后尉迟恭便将这套绝技传给了宝林、宝庆兄弟。这时候宝庆反败为胜,击杀段九成。

接天关的副将看见平章阵亡,一声呐喊,各自逃生,往锁阳城去了。小番儿见主将已死,晓得唐将厉害,大喊一声,各自逃生,往锁阳城去了。元帅好不快意,领人马随宝庆进关去了。兵卒一齐到总兵府驻扎。

宝庆进帐缴令,太宗大悦,说:“御侄勇猛取关,其功非小,英雄更胜父兄,果然将门之子。”宝庆见太宗称赞,好不快活。即传旨改换大唐旗号,盘查官库钱粮,养兵三日。元帅与军师商议取锁阳城。

再言锁阳城,是个四通八达的要塞之地,是奔西凉六国的必经之路,也是咽喉要道,是一个十分险要的唯一必经关口。周围百里,三关十门,由元帅苏宝童镇守,帐下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苏宝童幼年投师在金凤山李道符处学艺,炼就斩将飞刀一十二口,武艺高强,万夫莫敌。苏宝童时时刻刻切齿,要报祖父之仇。正欲兴兵夺取长安,不料唐军却先到了西凉,又接连失了三座关隘,告急文书不断送到锁阳城,苏宝童也不禁慌乱起来,请来了二位军师商议。

你道这两位军师是谁?一是扫北野马川李道人,名唤铁板道人。他用铁打成一尺长半寸阔铁板,共有十二块,块块有符,要与他交战,念动真言,起在空中,打将下来,要打为灰泥。他身长一丈,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尖嘴大鼻,颔下红须,根根如铁红,惯用古定剑。当年被尉迟恭杀败,在西凉投在苏宝童帐下,拜为军师。另一僧乃敖来国出身,名唤飞钹禅师,其人厉害不过,用两副金钹,与人交战,起在空中,打将下来,头儿打得粉碎,自称西天活佛。

这两位合契投机,都在元帅帐下。闻知元帅相请,二位来到帅府,见了宝童,主客坐定,铁板道人说:“不知帅爷唤吾二人到来何干?”宝童说:“二位军师,你还不知,本帅欲取中原报祖父之仇,不料唐王拜薛蛮子为帅,兴兵前来,征伐西凉。前日小番来报,说界牌关、金霞关、接天关三关失守,不日来攻我锁阳城。本帅特请二位军师前来商讨对策。本帅之意,这次唐兵到来,务必要一网而擒,拿住罗通、活捉了薛蛮子。然后杀上长安、夺取中原国位,狼主为君,将罗家满门抄斩,方遂本帅心愿。不知二位军师可有妙计,以为本帅雪恨。”

飞钹禅师与铁板道人歪嘴一笑:“元帅无需忧虑,只要我二人略施小计,总教唐兵纵然百万雄师,都能一网打尽,钱粮兵马尽归我邦,唐朝君臣尽将诛戮,直上长安,狼主身登龙位,帅爷十大功劳,可以报仇雪恨。”

苏宝童一听此言,欢喜大悦,开言说:“二位军师有何妙计?早说与本帅知道。”

铁板道人说:“一些也不难,若薛仁贵遣将讨战,不必与他交战打仗,现在元帅统领三军出城,退至寒江关,留此空城,这薛仁贵必赶进城来,只要一进城中,我们即将百万雄兵,将锁阳城团团围住,此时十门攻打,任教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插翅也难飞出去,待他们粮草耗尽的时候,我们再一鼓作气拿下锁阳城,岂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也?彼若出城交战,帅爷弄起飞刀,吾二人相助,杀他片甲不留,能人亦难出营,然后慢慢攻打,岂不是拿唐皇如反掌矣!”

元帅说:“军师计算甚高。”众将无不欢欣,传令大小儿郎官员人等,尽搬到寒江关安营,把座城池调空。宝同同了二位军师及诸将,离却锁阳城,竟往寒江关居住,点齐数十万人马,暗中埋伏,专待合围城池,不许漏泄。

苏宝童道:“妙哉!只是薛仁贵深谙兵法,如何才能叫他中计?”

铁板道人道:“元帅多虑了,薛仁贵十分自负,欺元帅年少,必定中计也。况且他要西征,不入城还能怎地西去?”苏宝童然之,传令三军尽数撤出锁阳城,转移到了寒江关外安营扎寨。

再说薛仁贵在接天关,传令发炮起行,兵行几日,乃陆续到了锁阳城。有探马报进,上前禀道:“元帅,前面锁阳城城头只见旌旗招展,并无巡哨兵卒,城门大开,吊桥也没有扯起来,不知何故?故此禀上元帅。”

薛元帅笑道:“诸位将军,料想锁阳城总兵知道前三关势如破竹,惧怕而弃城逃走了。今日圣驾征讨,谅无大事,你们小心进关,看他使何诡计。”

平西都军师、英国公徐茂公道:“元帅,锁阳城乃苏宝童驻军之处,非同小可。苏宝童不来交战,竟带了人马去了?我军不可轻率入城,否则又是扫北时候牧羊城、征东时候三江越虎城故事了。”

薛元帅听了此言正在犹豫。程咬金却哈哈大笑:“军师非也,你的学识越来越丰富,胆子真是越来越小啦。西凉的奴儿能有什么计谋?我们的秦驸马并尉迟二位将军,英雄无敌,连夺三关,不用吹灰之力,锁阳城之将难道不晓得么?决然是闻此威风,谅来不敢迎敌,所以弃城逃遁。就闻我老程之名,他亦胆战心惊,那儿有什么计?分明怕我们,逃走去了。”

薛仁贵说道:“老千岁之言不差,他这班都是犬羊之辈,何足惧哉?闻我大唐天兵一到,他便望风而走。此关又非建都之地,怕甚么。且入锁阳城,然后进兵取西凉,吾皇洪福齐天,西凉必定该灭。”吩咐大小三军开进城去。元帅一令,多往关内而走。

军师徐茂公屈指一算,圣上该有几年灾难,将官有此一劫,天机不可预泄。于是说道:“既然愿意进城,薛元帅你多加注意就是了。”

元帅命尉迟宝林四处查点明白,恐防暗算奸计。盘查钱粮,原是充足,竟有数年之粮。百姓安顿如故,军师传令,军士先运粮草进关,然后请圣上进城。元帅诸将远远出城迎接天子进入关中,身登银銮宝殿。众臣朝参已毕,大元帅传令,把三十万人马,扎住营头。

这一进城哪,好家伙,三十万兵马,兵到千就没有边,兵过万就没有沿,三十万精兵一进锁阳城,城里城外、城上城下到处都像数九天翻了河底似的都是兵了。就地埋锅造饭,人缓精力,马歇劳乏。皇上李世民在这里歇驾。上至君王,下至三军,都很高兴。这一仗打得痛快。那多痛快呀,锁阳城被夺过来了。何况这又是哽嗓咽喉要塞之路呢!这得派将守城。皇上李世民的意思呢,要在这儿歇上三四日,然后再继续进兵。

离锁阳再往前走就是寒江关了。有一江叫寒江,过了江就是寒江关。皇上准备在这里好好歇几日呢,不料想,就在第三日的夜里,锁阳城外的炮声就响成了一片。“叨,叨,咕噜噜,叨叨!”连声震响。

未知发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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