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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唐军连胜三阵、兵进锁阳城。第三日夜里,忽听得炮声连天。薛仁贵正在熟睡之际,听见了帅帐上的鼓啊,都打成一个点了。

薛仁贵赶紧爬了起来,披好了袍子,手里托着头盔直奔大帐而来。再看其他众将们,一个个都是顶冠束带,有的反披着袍子,有的手里也是托着头盔,都跑来了。薛仁贵往当中一站,一看蓝旗官在下面跪着呢。

“报!”

薛元帅忙问道:“报启何事?”

“启禀大元帅,大事不好。我们发现城外来了无边无沿的敌兵,已将锁阳城团团围住!”

“嗯,再探!”

这时,就听四面八方都是炮声隆隆,西凉兵如潮水一般,把个锁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呀!”薛仁贵吃惊非小。坏了,我们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了。把我们诱进城来,四面被敌兵包围了。

薛仁贵言道:“众位将军,是本帅不察,误中苏宝童空城之计,致使全军被困。依众将之见,应如何对付?”

程咬金大发雷霆,冲着军师说道:“徐茂公,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这回怎么失算啦?你是个军师,军师军师,未卜先知;未卜不知,算什么军师?”

哎,还真有捧着程咬金说话的人。谁呀!御总兵周青、李庆洪。他二人齐说:“对呀!我们进城之前,先生怎么不算一算呢?”

军师苦笑道:“凡事自有命定,有的非人力所能挽回。元帅事先曾派人进城搜查,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这说明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如今埋怨有什么用?我们应当和元帅商量退敌之策才是……”

天子道:“薛王兄,这便如何是好?中了他们诡计了。锁阳城易攻难守,他们若是攻打,岂不是要全军覆没?他们若是围而不攻,城内大军人数众多,军饷不足。快快调拨人马出关,杀退番兵,以见英雄。”仁贵说:“陛下,容末将等先去城头看看虚实。若果然利害,再出主意。”圣上说:“有理。”同了军师、元帅、程咬金及众将上西城一看说:“啊唷!扎得好营盘也。”你看杀气腾腾,枪刀密密,如潮水一般,果然好厉害也。但只见:

征云霭霭冲斗牛,杀气重重漫四门。

摇摇晃晃飞皂盖,飘飘荡荡转旌旗。

轰雷大炮如霹雳,锣鸣鼓响如春雷。

风吹旗转分五彩,日映刀枪亮似银。

鸾铃马上叮当响,兵卒营前番语清。

东门青似三春树,西按旌旗白似银。

南首兵丁如火焰,北边盔甲暗层层。

中间戊己黄金色,谁想今番又困城。

又见那:

熟铜盔、烂银盔、柳叶盔、亮银盔、赤金盔,红闪闪威风,暗腾腾杀气。玲珑护心镜,日照紫罗袍、大红袍、素白袍、绛黄袍、银红袍、皂罗袍、小绿袍,袍袖销金砌,八方生冷雾。按按兽吞头,抖抖荡银铠、柳叶铠、乌油铠、黄金铠、红铜铠,铠砌五色龙。一派鸾铃响,冲出大白龙、小白龙、乌獬豸、粉麒麟、青鬃马、银鬃马、昏黄马、黄骠马、绿毛狮、粉红枣骝驹、混海驹。还见一字亮铁镗、二条狼牙棒、三尖两刃刀、四棱银装锏、五股托天叉、六棱熟铜锤、七星点钢枪、八瓣紫金爪、九曜宣花斧、十叉鬼头刀,枪似南山初出笋,刀似北海浪千层。又见一龙旗、二凤旗、三彩旗、四面旗、五方旗、六缨旗、七星旗、八卦旗、九曜旗、十面埋伏旗、一十二面按天大历旗、二十四面金斩定黄旗、三十六面天罡旗、七十二面地煞旗。剑起凶人怕,锤来恶鬼惊,叮当发袖箭,就地起金榜。眼前不见人赌斗,一派都是乱刀枪。阿唷唷!好一派绝险番营。

面对此情此景,元帅薛仁贵暗暗吸了口凉气,吃惊非小。困城敌兵最少也有四十余万,比我的兵马多得多,若不然,不会扎这么大的一片营盘。薛仁贵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四面八方绕城转了一圈,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他是双眉紧锁,忧心忡忡!

朝廷看了,把舌乱伸,诸大臣无不惊慌。皇上李世民问道:“薛王兄,你看……”

“哎呀,万岁。这事说明臣做事无谋,中了敌人的诱敌空城计了。你我君臣被他们四面八方包围在城内。咱们的锁阳城像包子馅似的,已经把咱们的粮路给切断了。万岁,等臣把将派完之后,一定杀开一条血路,打开咱们的粮路。让万岁高枕无忧。”薛仁贵说道。

“薛王兄,你先不要着急,敌人不过是拣鸡毛,凑掸子,别看他们虚张声势,把城团团围住,但你千万不要为朕担忧。”李世民劝道。

“是呀,事情已经如此了。”军师徐茂公在一旁插言道。

“唉,只因我没听军师你的话。要听你的吩咐,不进城就好了。”薛仁贵惭愧地说。

“啊呀!”徐茂公说,“就是不进城,敌人守住城池,我们不是还得攻城吗?你不要吃这个后悔药,还是快安排营中之事要紧!”

程咬金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了。因为他跳得最欢要进城的。

薛仁贵正跟皇上李世民说话呢,忽听见城边豁喇喇三声炮响,营头一乱,齐说“大元帅到了。”在两杆门旗下面,兵丁分列左右,至少也有三千。在城下就排开了二龙出水式,手里擎着兵器,一个个拧着眉毛,瞪着眼睛,龇着牙,咧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乐意,九十二个不含糊,十分凶恶。两杆门旗分为左右,这边是个“苏”字,那边是个“帅”字。上绣三军司命,扑棱棱随风摇摆,真是旗号遮天盖地呀。

苏宝童全身披挂,拧眉瞪眼,坐马持刀,怀抱令旗令箭,号炮一声,来到西城。两旁骁将千员,随后旗幡招展,思量就要攻打城池。苏宝童抬头往城楼一看,见龙凤旗底下,坐着大唐天子,怎生打扮?但见:

头上嵌宝九龙珍珠冠,面如银盆,两道长眉,一双龙目,两耳垂肩,颔下五绺花须,长拖肚腹,身穿二龙戏水绛黄袍,腰围金镶碧玉带。下面城墙遮蔽了看不明白,坐在九曲黄罗伞下,果然好福相,真不愧是天朝万岁、当今天子。

唐太宗左边之人羽扇纶巾,白发白须,颇有神仙气度,乃是平西都军师、英国公徐茂公。徐茂公左侧站着一人,鹤发童颜,面态从容,乃是开国元勋、鲁国公程咬金。唐太宗右边之人银甲白袍,气冲霄汉,乃是九州都招讨、平西大元帅、平辽王薛仁贵。薛元帅身后立着三员大将,一个生得俊秀,如同俏书生,两个生得凶恶无比,如同开路神,都是一色打扮,黑盔黑甲黑袍,正是护国公、驸马秦怀玉,征西副先锋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后面又站着一排战将。

苏宝童在城下高声大呼道:“呀呔,城上哪个近前答话?”

薛仁贵手扶着护栏杆,问道:“城下这位敌将,你是何人?”

马上敌将一看城头答话的是薛仁贵,虽然站在城头上,看得也比较清楚。只见他,头戴亮银盔,身着虎头亮银甲,内衬素罗袍,因有护栏杆挡着,看不清下身,面上看,脸似银盆,方面大耳,齿白唇红,目如朗星,眉清目秀,仪表不凡。但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忙说道:“你要问我,你在城上站稳,别把你吓得摔下来!我乃是西凉哈密王驾下兵马大元帅,大国舅,苏宝童是也!但不知答话者你是何人?”

薛仁贵听说城下来的这员大将,正是苏宝童,就想起那份战表,就是他打进京都的。薛仁贵想起了这件事,真是压不住胸中的怒火,向城下大声吼道:“苏宝童,你忘了,你是我们中原之根,你的爷爷当初在唐王驾下做过袭国公,谁不知道苏烈苏定芳啊,你的爹爹苏凤弃了中原,投靠了外国。而今你长大成人,还当了国舅又当上了元帅,你以为是很露脸吗?可是你忘了,你背叛了祖宗,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晃着脑袋,竖着大拇指,还在夸奖。嘿嘿,你今日听我良言相劝,赶快把人马撤走,跟西凉王写下降书顺表,年年与中原进贡,岁岁与中原称臣。你应该水流千里归大海,如果你不听我良言相劝,苏宝童呀苏宝童,将来你要粉身碎骨,遗臭万年。”

苏宝童听到这儿,在马上一回身,就把令旗令箭带了起来,一抬手就把鸟翅环得胜钩上的大刀呛啷啷摘了下来。一个手提着雉鸡翎,一个手把大刀往上一举,大声喝道:“答话者你一定就是唐朝大帅薛仁贵了,不必在我面前啰里啰嗦说些个废话。我和大唐冤深似海,老罗家世世代代与我老苏家的冤仇是难解难分。当年在牧羊城之时罗通将我祖父杀死,吾祖有功在朝,吾父苏凤被打百下,奔入西凉,生我姐弟二人,正欲兴兵到长安,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已到此邦,我把尔等君臣,尽归一网。快把罗蛮子送下来,万事全休,放你君臣回去;若不放出,休想回国。”扬声喝叫,吓得圣天子毛骨悚然。

薛仁贵、秦怀玉奏道:“万岁休要慌忙,待臣发兵出去,擒此苏贼。”圣上依然回帅府。元帅来校场,聚齐诸将,说:“如今苏宝童在城下猖獗,本帅起兵到此未曾亲战,他口口声声要拿罗通,此情可恨。待本帅开关,与他交战,立斩番将,方消此恨。”闪过先锋秦怀玉,说:“且慢,元帅不可,非是末将贪功,你是主帅,不可亲临险地,先锋先锋打仗先行,我是先锋官,为什么要元帅亲自出马呢?还是末将前去交战。”

“啊!哦,驸马公你愿打这头阵?”

“正是。”

“好,先锋官,你要知道,来将他乃是苏宝童,为人狡猾奸诈,老苏家的人都是心狠手黑之辈,今日出马,可不同往常,这是头一阵,驸马出城千万要多加小心,待尉迟兄弟与你押阵。”薛仁贵吩咐道。

秦怀玉顶盔擐甲,准备停当,吩咐放炮开城,金鼓一响,大开城门,一马争先,来至阵前。见阵前一员大将,怎生打扮:

身长九尺,面如蓝靛,眼似红灯,头如笆斗,虎牙赛利箭,虬髯像铜针。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穷奇临凡。戴一顶戴一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盘龙赤金盔,披一副绿绒穿、红绵套、嵌连环龙鳞傲霜嵌缝铠,穿一领翠沿边、荔枝红、圈金绣戏狮袍,系一条称狼腰、宜虎体、嵌七宝麒麟带,着一双起三尖、海兽皮、倒云根抹绿鹰嘴蓝线靴,弯一张雀画面、龙角靶、紫鬃绣六钩弓,攒一壶皂雕翎、铁梨杆、透唐猊凿子箭,横一把撒朱缨、水磨杆、三百斤九耳八环大砍刀,骑一匹负千斤、高八尺、能冲阵火龙驹,叱咤一声山岳动,轻施韬略鬼神惊。远望去,只道是龙须虎;近前来,恰似个巨灵神。

苏宝童提刀,一声喝:“呔!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这刀明刀亮刀下不死无名之将,快快通名!”

秦怀玉说:“我乃大唐天子驸马,世袭护国公,大元帅薛仁贵帐下前部先锋秦怀玉便是。你可知驸马枪法厉害么?”

他一报秦怀玉的名字,哎哟,苏宝童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知道,老罗家、老秦家是姑舅亲,两家好得简直都掰不开。是呀,想当年罗成、秦叔宝,曾经传枪递锏,互传绝技,今日出马的这个人虽然不是罗通,不是老罗家的仇人,但也跟仇人差不多。所以他把刀一端,气得他哇呀呀呀怪叫如雷:“我当来的是谁,原来是秦琼之子,大唐有你的名,本帅只道三头六臂,原来是个狗蛮子,不要走,看本帅的刀罢!”

苏宝童把刀一刺,秦怀玉拈起提炉枪,串一串噶喇一声响挡住,说:“且慢!我这条枪不刺无名之将,通下名来。”苏宝童说:“本帅乃西凉国王驾下之舅,加封灭寇大元帅,苏宝童便是。你君臣快快投降。”秦怀玉说:“原来是你这逆子,你的祖父受唐朝厚恩,却不忠反叛,你休要走了。”穿梭一枪刺来,苏宝童手持大砍刀,噶喇一声挡过去,一连几枪,都被苏宝童架在一旁,怎肯让了一毫。还转几刀,前后隔架。好刀法,秦怀玉一架上手,彼此一场大战,鼓响如雷,炮响震天。怎见得二人大战:

宝童威风长,怀玉气概兴。西凉元帅争功绩,乱举大刀要显能。那一个手多枪紧烟光绕,这一个性急兵强雾气腾。怀玉只因出恶气,宝童怎肯泄神气!阴阳不对相持斗,各逞雄才恨苦争。阴静养荣思动动,阳收息卫爱清清。致令两处无和睦,两般兵器赌输赢。这个刀有力,那个枪更能。大军营里三不让,锁阳城外两无情。那一个喜得元帅谐金印,这一个必随大唐取功名。惊天动地来相战,只杀得日月无光星斗更!

两人正是上山虎遇见下山虎,云中龙遇见雾中龙,铜锅遇见铁刷子,丧门神遇见吊客星。二人战了五十回合,马交五十个照面,杀个平手。宝童暗想:好厉害的秦怀玉,若这样战下去,我哪是他的对手,待我诈败下去,暗放飞刀伤了他。乃虚晃一刀,带转马就走。秦怀玉哪肯放松,把杆提炉枪压住,不容他放出飞刀,大叫一声:“苏宝童,你乃堂堂好汉,不要暗器伤人,与你战几百回合,分个胜负。”宝童兜起缰,又把手中刀一架。喝声:“秦蛮子,难道本帅怕你不成,暗器伤人,非为英雄,你是中原驸马,我是西凉国舅,你晓得我刀法,我尽知你的枪势,皆是英雄好汉,我要跟你分胜败,论输赢,凭的是武艺赢人,你可不许用歪门邪道的暗器来赢我。”

秦怀玉一听此话是一阵地好笑:“哈哈哈哈,看起来你呀枉为西凉大帅,胆小如鼠。谁不知道我们秦家,胯下马,掌中枪,背后的锏,能征善战,我们从来没使过什么暗器伤人,全凭兵器胜人。”

“哼哼,秦怀玉你说的是这样,恐怕实际未必。”

“怎见得?”

“看你背后不知是什么兵器?且看毫光直透,耀日争光。”

“哦!”秦怀玉这么一听啊,“哈,看起来呀,你的西凉元帅胆子也太小了,你说我身背后烁烁放光,我可没有宝贝,但是也算是我传家之宝贝,你没听说过吗?我家爹爹,谁不知道秦琼秦叔宝啊,他老人家手使一对熟铜锏。那是渗金风磨铜所造。用的年头多了,磨的锃明瓦亮,被太阳光一照一反光,就是金光烁烁。我父亲双锏打成唐朝天下,灭十八路诸侯,扫北征东,都是这二口宝锏,此锏重一百二十四斤,外裹赤金六斤,共一百三十斤。你闻知了应畏惧,卸甲倒戈,早降归唐。今不投降,却要送死?”

“哦,原来是熟铜锏放光。秦先锋,我想要开开眼界,可借我一观,未知肯否?”

秦怀玉一听这个话,嗐,又觉得可笑,又觉得挺新鲜的。他一看我背后这对宝锏,就有些恐惧,他要见识见识,这有什么呢。看来秦怀玉心眼有点太实了,抬起腿来把提炉枪就挂在了鸟翅环得胜钩上,一哈腰,伸双手,从背后呛啷啷,就把这一对熟铜锏拽了出来,往手中这么一托,说:“苏宝童,瞧见没有,让你开开眼界吧,这就是熟铜锏,请你过目。”

“啊!”苏宝童把大刀抬腿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上了,把双手举了老高的,遮住自己头上的太阳光,拢着眼神,望怀玉的手里观瞧。“哦,这就是当初秦叔宝在山东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了半边天,听说贾柳楼结拜,他排行老二,全凭这一对熟铜锏,什么马跳红泥涧哪,打三鞭还两锏哪,就是这个东西,什么程咬金斧劈老君堂啊,秦叔宝的熟铜锏救过唐王李世民,这都是听说过没见过,今日见到这种东西,哎呀觉得很新鲜。哎,我说秦先锋,你能不能把锏递过来,让我仔细地看上一看?”

哼,秦怀玉心想,这小子,离的远他看不准,还让我扔过去,还要拿到手中仔细地看上一看。哼,心说,我还不怕你把锏拐走,焉敢不还,你不是要看吗,随便看。便说:“接着。”便将这一对锏向苏宝童扔了过去。

苏宝童一看,哈,这个秦蛮子,还挺大方,赶紧用两手去接,就把这对锏给接住了。接到手中,你看他,左瞧瞧,右看看,翻过来,调过去,一手拿一只,看了半日,口里还不住地称赞道:“好锏哪好锏,好份量,好东西。果然名不虚传,我父也曾说起,此锏曾挡李元霸双锤。”越看越好,说:“秦蛮子,此锏送与我罢!”兜马就走,驸马看见,大叫:“无信的番奴,本不过借与你看,你倒骗了去,难道不还我不成。”打呼雷豹一鞭,追上来了。那宝童听见说无信二字,都是自己不是,哈哈冷笑说:“秦怀玉,你好小器,本帅不过取笑,难道果然要你的不成。今日我看看就大饱眼福了,双锏在此,还了你,接着。”说声接着,他把一对锏啪的一并,并不是平端着给扔回去,他把两只锏,往身旁高高的举起,锏尖朝下,奔着东床驸马,“唰!”就砸过来了。

秦怀玉一看,呀,好小子,你真不够意思,我是平着给你扔过去的,你怎么能立着从我头顶上砸来!这还了得,秦怀玉赶紧往旁边一闪身,哪知这小子扔的劲很大,呜,就下来了。等秦怀玉侧着身子,想伸双手去接的时候,这宝锏被太阳光一照,一反光,因为他头上戴的是凤翅夜明盔。什么叫凤翅夜明盔呢?他头上戴的这个盔呀,有一只单凤,这只单凤的眼睛,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被太阳一照,这一反光,还有熟铜锏的光,哎呀,那真是霞光万道,耀眼夺目。这样,秦怀玉两眼被晃得就看不清楚了,伸手去一接这对锏,就不知这个锏从何处而落了。

就在这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苏宝童扔来的这对锏,就奔秦怀玉砸下来了。岂知怀玉该有一劫,双锏跌将下来,躲闪不及,被一锏打中前胸,护心镜打得粉碎,大叫一声,翻身跌下马来,幸有宝甲护身,不至伤命。宝童回马,正要取首级。尉迟兄弟在这里押阵,看见驸马落马,奋勇齐出,抢了回来。

尉迟兄弟回城,吩咐军士闭关,来见元帅。元帅闻报,惊得魂飞魄散,叫苦连天。次日苏宝童又来叫阵,元帅传令:点尉迟兄弟出城,杀那苏贼。二将顶盔擐甲,提枪上马,一声炮响,开了城门,放下吊桥,直到阵前。宝童抬头一看,见来两位大将。这二位尉迟兄弟冲将过来。宝童喝声:“住了,你两个蛮子留下名来!”尉迟兄弟道:“你反贼要问俺家名么?吾乃大唐天子驾前,征西元帅帐下,副先锋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便是。你日前将我那秦驸马打伤,今日奉元帅将令,特来取汝首级,与驸马报仇。”宝童说:“前日秦蛮子何等厉害,尚伤在本帅之手,何惧你两个狗蛮子。你在中原,有何本领?况在西凉,哪有你的话说,看刀罢!”持大砍刀往头上砍来。宝林把手中枪一挑,宝庆手持长蛇矛枪来刺。宝同这把刀挡住两支枪,亦不在心上。二枪也是厉害:

上一枪禽鸟飞奔,下一枪山犬惊走;左一枪英雄死,右一枪上将亡。

宝童这把刀也厉害,架住了两枪,望着头顶面两肋胸膛分心就砍。正是:

寒光闪闪,杀气腾腾。这一枪,苍龙出水天地震,日月分心斗牛亡:那一刀。白凤吐雾阴阳乱,乾坤倒转八卦慌。宝童大刀如流水,二将长枪似腾云。一来一往,一冲一撞。刀架枪,要你性命好安邦:枪拦刀,取你首级挂朝阳、连珠叮当不绝耳,两边叫好气冲天。只为功名或家国,三个英雄要逞强。

战至四十余合,苏宝童这把刀,焉能挡得住二员大将的枪。这宝童暗想,唐朝来的将官都是能人,前日有这秦怀玉了得,不想今日这二将本事也如此厉害!战了五十余回合,实在来不得了。倘一时失手,会被他先伤了性命,不如先下手为强。想罢,隔开两条枪,拨马就走,尉迟兄弟催马急追,宝童见状甩出两口飞刀,二将急忙躲闪,哪里躲闪得及,躲开了要害,左臂各中一口飞刀,回马败走。宝童得胜,即来到关前大骂道说:“快快押出罗通来,万事全休,若然不放出来,本帅要杀进城中,踏为平地。”

探子报进城中,道:“元帅爷不好了!尉迟二将被飞刀所伤,大败回城。”元帅一听此言,当场震惊。宝童飞刀上涂有毒药,宝林、宝庆回到城中药性发作,伤势甚重,幸好中毒不是太深,不然早就命丧黄泉了。徐军师用刀切开二将肌肤,至鲜血流出方才保住性命,但百日之内不可上阵,避免伤口崩裂。

再说探子次日报进说:“元帅爷,苏宝童又在外讨战。”元帅闻报大怒,连忙打扮结束停当,传令抬戟备马,要亲身出去杀此番贼。天子说:“王兄出城,须要小心,征西凉全靠你,切莫失着于他。”“臣领命小心。”程铁牛、段林、王勇安、尉迟号怀等,上帐启道:“元帅出阵破贼,小将等愿意同往。”薛仁贵说:“众位将军要守城,本帅有十员总兵随阵,不劳诸位将军相随。”众将齐声道:“哪里话来,元帅出阵,末将相随听调。”元帅上了乌龙靠雪山,放炮三声,大开城门,鼓响如雷,二十四面大红威勇旗左右分列,冲出城来。

苏宝童抬头一看大唐阵营,不禁惕然心惊!他定睛一看,压阵的三千军兵不说,光马上的将官就有好几十号,而且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有的银盔银甲、有的铜盔铜甲,有的铁盔铁甲,一个个稳坐鞍鞒,手端兵刃,白眼珠起红线,血贯瞳仁。再看压阵军兵,他们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镰、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这十八般兵刀高高举起,明晃晃,亮堂堂,夺人二目,气汹汹、恶煞煞,吓人魂魄。阵前还飘舞着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飞龙旗张牙舞爪,飞凤旗两翅插花,飞虎旗肋生双翼,飞豹旗锯齿撩牙。两杆门旗分立左右,上写着“旗开得胜”,下写着“马到成功”。还有一条横幅,写的是“三军司命”。正当中一杆大纛旗,光旗杆就有两丈多高。这杆大旗是白缎子面儿,红火沿儿,正当中绣着斗大的一个“薛”字。纛旗脚下,一员大将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灿银盔,朝天二翅金霞嵌。

双龙蟠顶抓红球,额前留块无情铁。

身穿一领银丝铠,精工造就柳银叶。

上下肚带牢拴扣,一十八豸轰轰烈。

前后鸳鸯护心镜,亮照赛得星日月。

内衬暗龙白蟒袍,千丝万缕蚕吐出。

五色绣成龙与凤,沿边波浪人巧织。

背插八杆白绫旗,金龙四朵朱缨赤。

右边悬下震天弓,弓弦逼满如秋月。

右首插着穿云箭,凭他法宝能射脱。

腰悬白虎夺魂鞭,常常渴饮生人血。

坐下乌龙靠雪山,一身毛片如白雪。

手中画杆方天戟,重有三百二十斤。

后张白旗书大字,招讨元帅本姓薛。

苏宝童看罢多时,明知故问:“呔!对面来者何人,还不通名受死?”薛仁贵一听,正要拍马上前,就听旁边有人大喝一声:“元帅且慢,杀鸡焉用宰牛刀,末将愿往,你朝后退,把这功劳先让给我吧!看我取他项上的人头。”

“啊!”薛仁贵回头一看,答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心溪,十家御总兵之一,是自己磕头的好弟兄。征东的时候,也是火头军。

薛仁贵忙说:“贤弟,多加小心。”

“请大哥放心。”啪!一撒战马,扑棱一摆手中的长枪就上去了。王心溪的枪法是不错的,他这一上来,就跟苏宝童对了面。苏宝童手下有那么多的战将,谁讨战他也不让上,非要亲自动手不可,所以苏宝童把刀一端就迎了上来,忙问道:“来将你是谁?”嚯,一看上来这员战将,长得挺精神的,真像一只老虎似的,只见他是铁盔铁甲,胯下马,掌中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我乃薛元帅麾下御总兵王心溪是也!”

苏宝童轻蔑一笑:“哼,你乃是无名鼠辈!:我要杀你,显不出我的本事。还不快快换将?莫要白白前来送死,我有好生之德,饶尔不死,快快回去,叫你家元帅薛仁贵前来,我要会会薛白袍。”

王心溪一听,怒发冲冠:“无耻反将,竟敢口出狂言!你要想会战我家薛元帅,你得先跟我战,战败了我,他自然就出来会你,你连我都战不过,还想会战我家元帅,嘿嘿,你莫要妄想!”说罢,摆枪就刺。

苏宝童带马摆刀,往外磕架,并说:“哦,看这样子,你非要跟本帅一战不可了。看来,我这良言难劝你这该死鬼,那好吧,今日我要拿你练练我的刀招,那你就撒马近前来吧!”

说来苏宝童呀,也是艺高人胆大,年轻好胜,他身旁那么多的战将,谁也不让上来,他非要亲自动手不可,就这样跟王心溪动起手来。

两个人杀在了一处。苏宝童并没有把真正的功夫拿出来,他要看看王心溪有多大的本事,马来马往,战了十余个回合,一看,王心溪的枪法还真不错,大枪摆开了,啪啪啪,如龙探爪,似蟒翻身,一枪快似一枪,如闪电,似穿梭,枪法娴熟,还真是挺厉害的。苏宝童不愿意跟他恋战。看来,相比之下,苏宝童的本事要比他高得多,所以这小子没把他放在心上,二人马打盘旋,又各自跑回来,就在镫韂相磨的一刹那,苏宝童用刀背往上一磕,就把王心溪的枪给磕出去了,反手又是一刀,欻,这刀来得真快。

啊,王心溪一看坏了,枪头被磕出去了,再往回撤枪架刀,就来不及了。赶快带马,刚想要使镫里藏身的功夫,因为这刀来得太快了,就躲闪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喀嚓”一声,可怜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就这样死于苏宝童的大刀之下。苏宝童把大刀在王心溪的尸体上蹭了两蹭,擦去血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呔,哪一个还来送死?”

王心溪一死不要紧,唐营阵前一阵大乱!此时,王心溪的弟弟王心鹤大叫一声:“哎呀哥哥,你可疼煞我了!”他也不讨令,飞马就往前冲。程咬金的儿子程万牛,见此情景也跟着冲了上去。这两个人来到阵前,也不搭话,摆兵刃就战。再看那苏宝童,好像玩耍一般,左一刀,右一刀,打得却十分轻松。但见:

三将交锋在沙场,六只臂膀望空忙。一对齐心报仇恨,一个怀志灭大唐。恰似那貔猊摆尾斗虎豹,又亚赛狮子摇头战双狼。天生三个恶星辰,各人各为各君王。

几个回合过后,那苏宝童左面一砍,右面一挥,就见有两颗人头像刚刚削皮见瓢的西瓜一样,几乎是同时滚落在地。这下子,唐营这边可就更乱了套啦。程咬金大叫一声:“儿呀,你可疼煞我了!”话音刚落,往后一仰,当时就昏死过去。此时,元帅急忙吩咐:“来呀,快把鲁国公抬回城去!”霎时间,涌来几个兵士,将程咬金和沙场的三具死尸,抬回城池。

再看唐营的阵前,将士们个个垂泪,人人伤情。这真是:

瓦罐不离井口破,虎将难免阵前亡。

众战将纷纷上前讨阵,都要为这三位大将报仇。薛元帅瞪圆虎目,高声喝喊:“你等休要多言,待本帅亲自与他见阵。”薛仁贵催马来在疆场,左手提戟,右手勒缰,冲苏宝童微微冷笑:“苏宝童,你好大的本领!”苏宝童把大刀耍了一个花:“薛元帅,您见笑了!我可把你杀出来了,我非要会会你薛仁贵,看你是个什么样的英雄,别看你征东露脸,今日在这里怕未必能行了。”

薛仁贵把声音一变,厉声断喝:“贼子!你竟敢忘却祖宗养育之恩,流窜西凉,卖国求荣,引来外族,侵我疆土。刚才疆场之上,又灭绝人伦,杀伤我三员大将。似你这等豺狼之徒,还有何面目站在本帅的面前?我想,本帅的威名,你不会不晓。你若识时务,立即扔刀下马,任我捆绑,我便免你一死,如若不然,本帅麾师灭贼,定让你戟下做鬼!”苏宝童听罢,只气得“哇呀呀”暴叫:“薛仁贵,你已中了本帅之计,被困锁阳。你君臣已经命在旦夕,竟然还敢出此浪言?依我之见,你应该倒戈投降!待我到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封你个一官半职,如若不然,你悔之晚矣!”

薛仁贵听到此处,只气得虎眼圆睁,眉锋直立,咬紧牙关,马往上闯,来战宝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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