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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行走的人听他嚷的凄惶,都驻足围着看他。

李建刚见人多了,就自觉与人群围站在一起,都看着地上的花景。

旁人也都指指点点,议论地上这少年死活。李建刚这时小心看旁人议论,他就要离开,生怕惹上什么祸端。

他才转身,就听到有个虚弱的声音唤他:“李建刚。”

李建刚奇异的回头,就看到那个少年似清醒了,正抬手指着自己,这一着,俨然已在人前坐实了他两个是相识的。

人随着地上少年的指认,都看向了他。

“李建刚?”

“他是李建刚,咦?”

“李建刚,我怎么能知道他名字的。”

许多人都未听到地上那少年的声音,只是随着奇异的心里去揣测那青年底细,就在心头生出了他名字,仿佛已认识他许久,只是阔别多年,如今才记起他。

这却怪哉至极。李建刚却浑然不在意。

他不得已走近那少年,对旁人摆摆手,说:“去去去,看什么看。”

人被他驱逐,一个个心里既好奇,又在心里骂他是个作妖的邪祟,三五个作伴去做各自的事了。

李建刚托起花景臂膊,搭在自己肩膀,就往街上一处僻静处行走,那里是他这些天睡觉的地方。

行过了几条街,走进一条背阴的死胡同,李建刚就将他扔在墙边,他自己也顺势跌着靠墙坐下,一面喘了口气,一面从牛仔裤里掏出一包烟。

他将烟衔在嘴里,又顺手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打火,继而美美的开始吸起来。

吸过几口,墙边的花景也幽幽转醒。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染净衣被七魔杀害,可忽而又仿佛活了,又与他谈笑说话,他兀自高兴,染净衣却忽然换了面皮,狰狞迅捷的将不知从哪里来的刀,插进他的胸腹中,于是就有血开始不停的汹涌着往外冒。

他渐渐感到眼皮发沉,人就开始侧着倒下,他还能看到斜着的染净衣提着刀,滴血的刀。

他又忽然好像没死,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听来狂狷不羁,有许多愤怒和讥诮在里面。

这声音在和染净衣争辩,继而开始大打出手,他又听到许多别的陌生的声音,他们争论的无非是自己该不该死,又是不是该叫染净衣来动手。

他直听的脑袋发涨,又生出许多烦恼和不解。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到一个青年,他穿着奇装异服,正坐在不远处,嘴里还有一根白色的东西,那东西一端被他含在嘴里,另一端正徐徐冒着青色的烟雾。

他忍不住就睁大眼睛去看,于是,他就看到了李建刚,李建刚也看到了他。

“哟,兄弟,你醒了。”李建刚冲花景挑眉,全做打招呼的意思,又急忙说:“我告诉你啊,我可刚穿越过来几天,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别想讹我。”

“还有,我刚才被你砸了一下,你得带我去做CT。”

说完,他满不在乎的劽了花景一眼,又使力去嘬了一口烟。

花景呆滞的看他,看他的衣服,看他手里冒着烟的东西。他忽而惊醒,又想起了染净衣,想起了七魔,于是他不禁正身问:“七魔呢!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李建刚瞥了他一眼,说:“什么七魔。”

“你突然就趴我身上,然后我就带你来这里了。”

花景泄气,突然又愤怒,一拳砸在身后墙上,愤愤地咬牙说:“七魔,我一定要去憬业宫找你们,拿回我师傅业报身。”

李建刚痴痴的看着他,然后问:“你说你要去憬业宫?”

花景抬头,坚定的说:“嗯,我一定要去。我不仅要去拿回师傅的业报身,还要灭了七魔!”

“太好了,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李继刚起身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掏出一根烟递给花景,又殷切的望着他。

花景诧异的接过他递来的白色东西,一边好奇的看着,一边点头。

“来来来,点上,我最不缺这个。”李建刚示意他含在嘴里,又将打火机伸在他嘴边。

花景于是学他的样子,只小心的尝试吸了一口,便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好半天才红着脸停下了干呕。

他厌恶的看了看李建刚,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吸这种东西。”

“嘿!这就是香烟。”李建刚颇自豪的介绍,又接着说:“你知道吗?我是穿越来的。”

“穿越?”

“就是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唰’的一下,就来到你们这个世界了。”

“什么?地球?”

“哎呀,就是~~~虫洞吧,应该是这个吧,总而言之就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把我从我的那个家乡,传送到了你们这个陌生的世界了。”李建刚抓了抓头发,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解释,对花景比划着阐述。

花景似懂非懂,点头说:“我看你衣着跟人都不一样,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去憬业宫。”

“这个~~~我刚穿越来的时候。系统说~~~嗯,也不是系统,有个看不清样子的人说,如果我想回到地球,就要去憬业宫找办法。”李建刚呼出一口白色的烟,措词说。

花景又点头,说:“是吗?”

“是是是。”李建刚急忙点头。

“李建刚,你知道憬业宫是什么地方吗?”花景突然问。

花景刚问出口,才诧异又惊奇的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我明明没有问你,你也没有对我说过。”

他吃惊的看着李建刚,李建刚一脸贱笑,仿佛得逞了什么似的。

“我这个叫‘万人迷’,是一种什么执持能力的异能。”李建刚嘿嘿笑着说。

“执持能力,原来如此。你说说看,你的能力是什么。”花景自然知道执持能力是什么,听他这么说,就对这当中的奇异释然了。

“这个~~~好像是可以让别人被动知道我的名字。别人心里想知道我的名字,或者直接开口问,他们就会知道我的名字了。”李建刚想了想,总结道。

花景不禁瞪大了眼珠子,他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之人,他难道想出名想疯了吗?怎么会对自己名扬天下这种执念如此加深的。

李建刚被他如此瞪着,看自己的眼神不可思议又带着怜悯。于是,他赶忙岔开话题,问道:“你知道这个执持能力是怎么回事吗?”

花景见他尴尬,心中愈对他同情,只觉得此人在这五浊恶世中被名利冲昏了头脑,竟悲哀到觉醒了这种能力,这实在是值得令人同情的。

“所谓执持能力,就是一个人对某事某物产生爱慕,又或者这事物对他造成不可弥补的精神冲击,让他为之产生执念,这就是执持能力的发生大前提。”

“有了执念还不足以开发出能力,还要一个契机,把执念加深到灵魂骨子里,再加持于身,这个时候能力就自然出现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人对某个事物心生执念,并加持在身的一种能力。”

“这花花世界繁杂纷呈,每个人都有自己憧憬爱慕深刻眷恋的东西,所以也产生了许多奇异的执持能力。就我所知道的,四圣天当中的财遮天,其中四大掌柜之一,叫做朱掌柜的人,他就是觉醒了执持能力,而且还是这世上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财物。”

“他的这能力,可非但只是银子和金子珠宝,这种简单流通的世俗认可的财物。但凡这世间有的,且具备交易价值的东西,在他那里都可以作为财物,被他具现出来给你。”

李建刚听的眼前一亮,不禁对那财遮天的朱掌柜心生羡慕。他自己也是个爱钱的人,却没能也如这人一般,觉醒个跟钱有关的能力。

花景一看他脸上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世上爱财的人遍地皆是,舍财的却没几个。这个朱掌柜从前也没什么资财,可他又爱舍财,只几年光景,家产就被他散光了。他连自家的宅子都变卖了送人了,后来他流落街头,人也许久都没再见过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说这世上多了个财神爷,他走到哪里都给人金钱上的方便,只是他自己却打扮的像个乞丐。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就是那舍尽家财落魄流浪的朱掌柜。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说他已被财遮天招揽,还做了财遮天的掌柜。”

李建刚听他叙述,心下对这朱掌柜佩服,又对他做了别人掌柜这遭遇感到可惜。

花景说完这朱掌柜的事迹,想到李建刚的执持能力,又侧头带着同情看他,只觉得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被人漠视,又或者不能出头的发迹的灾厄,所以才会觉醒这种能力。

“喂!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总带着这种看绝症患者的眼神看我啊。”李建刚忍不住说道。

“哦。”花景点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拍了拍李建刚肩膀,宽慰他说:“会好起来的,加油。”

“我尼~~~!”李建刚抓狂,手中的烟被他折成两截。

“对了,我们不是在说憬业宫吗?”李建刚问。

“哦哦。”花景点头,赶忙又说道:“憬业宫是心魔的大本营。”

“心魔?那又是什么东西。”李建刚隐约有些明白这名词的意思,大概就是一个人身体中邪恶的另一个生命。不过他还是想听听花景的解释,毕竟他是穿越来的。

花景却不回答他,只是一拳突然砸在他肩膀,李建刚猝不及防,吃痛之下身子一个不稳,人就跌倒在地上。

花景急忙就扶起他,李建刚怒视着他,问:“你干嘛,为什么打我。”

“嘿嘿。”花景笑着将他扶起,说:“你这不是就有心魔了吗?”

“啊?”李建刚不明所以,只是重新靠墙蹲着,一脸厌烦的问:“究竟是什么。”

花景似是在心里自己总结,而后才说:“我听师傅说,这世上人有贪嗔痴,又在意上做五根尘的法,然后执迷不悟,在苦海不能回头~~~~”

“停!你说人话!”

“嗯,就是说,人有贪心,然后生恶念。恶念在心头积压不能出头,但是一旦自身恶业达到边际,心魔就会以另一个生命的形式出现了。”

“哦哦!这我就懂了。”李建刚听的明了,又问:“心魔出来了会做什么,杀人吗?”

“嗯。不过不是滥杀无辜。他们会第一时间杀死本体,因为一个人本来是绝对不能以两个生命的样子出现的。这好像又涉及到什么东西,我不到那个境界也不懂。只是听我师傅说,心魔会先杀掉本体,然后吞噬他的灵魂,把自己的生命完整,然后就会离开这里,去憬业宫,或者随便哪里都可以了。”

“只不过,他们多半会去憬业宫。”

李建刚听他解释,于是似懂非懂的开始大点其头。

“那咱就说好了,一起去憬业宫吧。你去给你师傅拿回那个什么业报身,我去找回家的办法。”李建刚说着,就又取出一支烟,递给了花景。

花景急忙推开,厌恶的说:“我闻不惯这味道,不喜欢。”

李建刚收起来,教育他说:“你得学啊,进入社会你要跟人交际,求人办事你不得先给人递烟?”

花景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又思念师傅,不免垂头,心头郁闷。李建刚见他不言语,肚子里却饿的直翻腾,于是他挤了挤花景,说:“那个,大哥,我都要跟你混了,你是不是得安排弟弟我先吃饭啊。”

花景回头,诧异的说:“你看来已有二十多岁,怎么管我叫大哥。”

“嘿嘿,我以后跟你混,肯定喊你大哥啊。哎呀,你管这些干什么,带我去吃饭啊,以后跟你去砍人我饿着肚子能行吗?”

“什么!?砍人!?”花景大骇。

“走走走,先吃饭,再说砍人的事。”李建刚一把搂着他肩膀。

花景推他不过,只好随他一齐走出巷子,往远处街上一家面馆走去。

按下他两个不说,此时的九花和尚却正伫立云端,直看着花景与李建刚相携而去,这才笑着松了口气,仿佛已将一个沉重的担子放下,他面上尽是解脱。

“和尚,你好自在啊。”九花兀自看着云下那两个行走在街上的人,背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九花也不回头,只是挥手摆了摆风吹过面前的云雾,说:“你也好自在。”

“终没有你自在的。”那人说。

“自在存心,你不自在,也赖我去不自在。”九花淡淡的说,还是不回头。

“是的,我不自在久了,看你实在这般闲适,我实在恼的很。”

九花忽然抬头,仰望碧蓝的天和远处看不到头的云海,忽而叹息:“四圣天呢,你可去知会了么?”

“自然。”

“那么,猎魔总队那一边呢。”

“唉。”

九花听他叹气,于是说:“我自来就知道他脾气和德行的,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望他们能别坏我计划就好。”

“难道竟再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它已快醒了,你比我清楚。”

“可那孩子~~~~”

“他可不是孩子。”九花打断他,随即眉头一皱,急忙说:“快回去吧。它似乎在找你了。”

那人听罢,只好叹一口气,随即就往身后拍了拍,于是两扇黑色的门就在天空出现,他也不等那门自己开,已将脚踹在门上,紧接着就迈步往里去了。

九花和尚直等身后的门户消失,这才放心的叹息。他忍不住又去低头看,就看到李建刚和花景正在一间面馆里正吃面。

他两个各自埋头‘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抢食,彼此也不说话,直等碗空了,这才背靠着椅子,满足的叹气。

李建刚自己点了一支烟,抬头满足的享受。许久这才说:“行了,大哥,给人结账,咱走吧。”

“什么!”花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结账啊,吃饭不给人银子啊。”李建刚先是错愕,而后笑着说。

花景突然语塞,急忙凑在他面前,说:“我身上没钱啊,你也没有吗?”

“什么!”这次,换李建刚瞪眼睛了。

“二位爷,还要点什么吗?”面馆里的伙计是个精明的,他早已看出,这两个厮身上必然没钱,怕是来吃白食的,所以他一早就注意着,看到他两个头挤在一起低语什么,就知道怕是要跑了,于是他就先堵在这里。

“啊!这个,我们还没吃饱呢!等会儿还点菜呢,先一边儿去。”李建刚急忙收拾脸色,一边装阔,一边对那个伙计指示。

花景哪里有他那些心思,如今已愁在脸上了。他一向跟着师傅,吃饭住店都是师傅在张罗,身上也从不带银子。

如今,师傅过世才不到半日,他已体会到了师傅的不易。银子,那是比猛虎还要难缠的对手哩。

面馆的伙计冷笑,自己站在一旁,也不走开,只是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两个。

李建刚心里不停盘算,想着如何脱身,花景已全然陷入思念师傅的痛苦,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就在这时,面馆外传来一声声哭诉。

很快,这声音就聚在面馆外的街上,食客已都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个个抬头去往外看。李建刚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看花景全然没有反应动作,外面又有吸引人注意力的状况,这分明就是老天爷眷顾穿越者的主角待遇。

于是,他猛地起身,人就同时往门外去闯。只是他刚来到门口,就被一大群汹涌的人挤了回来。

他挤不出去,于是就失败的回到自己座位,面馆伙计脸上带着冷笑,走过来凑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客爷,你点菜么?”

花景这才抬头,不敢相信李建刚之前居然已抛下他自己逃了一次,只是意外中止了他的行动。

李建刚强辩说:“你这个人知道什么,我是听那人在哭,想去问问他哭什么,我是要去帮他的。”

“客爷你点菜,一边吃一边与那人问,如何。”面馆伙计已认定了李建刚是个吃白食的,于是也不客气的挤兑他。

“滚。”

花景这时却看向人群簇拥着的那里,只见那中间有个妇人坐在那里,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一面拿袖子擦眼泪,一面断断续续的说。

他这一看不打紧,右眼中却似突然打了一个霹雳过去。再眨眼看时,眼前围拢着的人都似消失了一般,那妇人也不见了,只是有一张碗大的红色窗花,窗花上有一个小女孩,她正蹲在那里拿手指戳地上的什么东西。

这窗花看来实在不算什么,只是花景却总觉得,那小女孩仿佛活着的一般,好像在动,却被禁锢在那张窗花里出不来。

他于是不自觉的起身往那里走去。

李建刚正在思量,就看到花景动作,于是也赶忙跟着花景往前凑,他边走还回头去瞄了一眼那伙计。

面馆伙计也冷笑着跟他两个往人群中去。

李建刚知道这必然又是个机会,只要他混入人群,就可以趁着混乱离开了。谁知道,那伙计却仿佛粘住了他,他往前一步,伙计的脚也跟着往前一步。

花景排开众人,看了看那妇人,小心的问:“大嫂,你还好吗?”

妇人抬头,泪眼婆娑的看他,一面点头一面又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这是怎么了。”花景忍不住去问身边的人。

“听说丢了女儿。”

“好像是在院子里玩耍,这妇人回屋里一趟,出来就不见孩子了。”

“都已寻了一个上午了。”

花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心中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忍不住说:“大嫂,我知道你女儿在哪儿。”

“什么!”那妇人突然抬头,一只手攥紧那窗花,一只手抓着花景手臂。

花景看她如此激动,急忙就去看那张窗花。只见窗口已被她抓的变形,只是没有伤害到那小女孩。

“你快松手,快!不然就坏了。”花景急忙挣脱了她,又小心的将她手里的窗花拿在手里。

“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妇人看他如此动作,问。

“嗯。”花景一边点头,一边将褶皱的地方缓缓的舒展。

妇人还要问什么,花景却突然正色,右眼中的黑色瞳仁退换,变成了一枚摇曳着的荷叶。

“一叶障目!”

他轻轻喝了一声,眼中的荷叶就猛地一颤,一圈奇异舒适的光就在屋里散开。这光掠过了桌上的窗花,窗花就轻轻的跳了跳。

旋即,那窗花浮在半空,人立般悬在那里,而后转了几个圈,突然就有一个小女孩在半空中出现,又同时往下落。

花景眼快,一把将那小姑娘接着,又轻轻放在地上。

“娘亲。”小女孩落地就看到自己的娘,便急忙往她怀里扑。

这时,人们才突然惊呼大叫着开始互相嚷了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却都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花景。

李建刚呆若木鸡的看着他,良久,这才惊骇的叹息:“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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